18―19世纪中叶哈萨克汗国与帝俄的关系

　　摘要：18世纪，俄国加快了对哈萨克草原的蚕食。它采取三项措施：一是使哈萨克诸部臣服于俄国；二是在哈萨克草原上建筑要塞；三是推行所谓“民政建制"。19世纪上半叶，俄国完成了对哈萨克的征服，将其纳入俄国版图。

　　关键词：俄国；哈萨克汗国；小玉兹；中玉兹；大玉兹

　　中图分类号：K512.34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0961(2007)03-0080-03

　　

　　17世纪以前的俄国基本上是一个内陆国家。为了争夺波罗的海，俄国于18世纪上半叶与瑞典争战二十余年；为了夺取黑海，俄国对奥斯曼帝国先后发动过十次以上的侵略战争。尽管如此，俄国对外战略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大西洋，而是印度洋。1725年彼得一世临终前在遗嘱中明确了他关于世界地缘政治的思想及争霸世界的战略目标：“尽可能迫近君士坦丁和印度，谁统治那里，谁就将是世界真正的主宰。在波斯衰败之际，突进到波斯湾，如有可能应重振古代与黎凡特（今中东和巴尔干南部）的贸易，推进到印度，它是世界的仓库。达到这一点，我们就不再需要英格兰的黄金了。"［1］

　　中亚地区是俄国实现这一战略目标的必经之路，而哈萨克草原就横在俄国与中亚南部诸汗国之间。彼得一世曾试图设法绕过哈萨克草原分别从其两侧路线南进，即从西部的里海和东部的额尔齐斯河南下，但是没有成功。在沿上述两条路线进军中亚失败之后，他选择了第三条路线，即穿越哈萨克草原南进。他已认识到，哈萨克草原是通向所有亚洲国家和领地的咽喉和大门［2］42

　　。然而，当时俄国因西方的战争而不可能对哈萨克草原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入侵，于是采取了步步为营的蚕食方式。

　　从18世纪起，俄国加快了蚕食哈萨克的步伐。它采取三项措施：一是设法使哈萨克诸部臣服于俄国；二是在哈萨克建筑要塞；三是推行“民政建制"。第一项对俄国来说是十分容易的。当时哈萨克汗国东北部受到了准噶尔人的进攻，哈萨克统治者正在寻求俄国的帮助。因此，这是俄国诱使哈萨克人臣服的一个绝好的机会。

　　1717年，哈萨克汗国头克汗与包括小玉兹阿布勒海尔汗在内的部分速檀致书俄政府，希望俄国能帮助哈萨克人抵御准噶尔汗国的进攻。1718年，头克汗遣使给彼得一世捎去了一份文书，表示愿意与俄国方面“保持持久的和平与结盟"。俄国政府指示西伯利亚总督加加林亲王与哈萨克人建立联系，在可能的情况下可以帮助哈萨克人抗击准噶尔军队的进攻。头克汗去世以后，哈萨克人分裂成了三个玉兹。哈萨克人的分裂削弱了他们抵抗准噶尔人的力量。俄国趁机诱使他们加入俄国国籍。

　　哈萨克小玉兹的牧地在乌拉尔山和乌拉尔河以东，与俄国的领土相邻，因此，他们是最早与俄国发生联系的哈萨克政权。1726年，俄国使者穆拉・马克斯优塔・优努索夫（Mullā Maksyuta Yunusov）与当时的小玉兹汗阿布勒海尔在卡拉卡尔帕克草原举行了一次会晤。会晤之后，阿布勒海尔派出以科巴加尔・科别科夫（Koybagar Kobekov）为首的使团到圣彼得堡，希望得到俄国的军事援助以对抗准噶尔人。此外，小玉兹与中玉兹统治者之间所发生的争斗也加速了小玉兹统治者对俄国的依赖。阿布勒海尔在1730年伙同少数速檀向沙皇提出愿意加入俄国籍，并开始与俄国政府商谈归并俄国的问题。

　　1730年9月8日，阿布勒海尔派遣以色特库尔・科达古罗夫（Seitkul，Seyed-Qul Koydagulov）和库特鲁姆伯特・科什塔埃夫（Kutlumbet Koshtaev）为首的使团到乌法城，请求俄国女皇安娜・伊凡诺夫娃（1730―1740年）同意小玉兹并入俄国。1731年2月19日，女皇就小玉兹的要求签署了致阿布勒海尔汗和“全体哈萨克人"证书。10月10日，俄国使者捷夫凯列夫召集哈萨克统治上层开了一次会。在会上，阿布勒海尔签署了关于小玉兹归并于俄国的合法法案。

　　小玉兹归并于俄国以后，阿布勒海尔派使者与俄国使者捷夫凯列夫一起前往中玉兹西部，建议赛买克汗归属俄国。赛买克汗表示愿意加入俄国国籍。俄国使者敦促赛买克汗向俄国宣誓效忠，并“盖了印"［3］。以后，在中玉兹爆发了反俄起义，赛买克汗反悔。以巴拉克汗为首的中玉兹东部统治者也拒绝臣属于俄国。“他们不愿放弃自己的独立，他们在这种臣服中看到的只不过是奴役和压迫，而不是应有的结果：平静和安宁。他们竭力反对那些支持俄国的吉尔吉斯（即哈萨克）人。”然而，就在中玉兹哈萨克人拒绝臣属于俄国之时，准噶尔人又发起了对中玉兹的入侵，中玉兹再次战败。在这种形势下，中玉兹赛买克汗派代表至乌法“表示要重新臣服于俄国"。

　　大玉兹哈萨克领土与俄国领土不相邻。奥伦堡要塞的建筑加强了俄国对小玉兹和中玉兹的渗透与扩张，由此直接影响到了大玉兹。大玉兹卓勒巴尔斯汗在给俄方的信中表示臣服的条件是俄国必须保障和便利大玉兹与奥伦堡之间的商业关系。不难看出，卓勒巴尔斯汗是想谋取商业利益。1738年9月19日，女皇给大玉兹的卓勒巴尔斯汗颁发了批准大玉兹并入俄国的证书。由于卓勒巴尔斯汗根本没有打算真正臣服于俄国，俄国为此准备的各种文书和证书，至今仍作为档案保存在奥伦堡。

　　18世纪中叶，哈萨克中、小玉兹虽然签订了臣服于俄国的证书，但这种臣服只是名义上的，哈萨克人实际上仍在其汗王统治下过着游牧生活。他们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都未受到俄国的影响。在臣服期间，俄国也从未在哈萨克人中实行应有的制度和管理，也没有征收赋税。

　　俄国蚕食哈萨克斯坦的第二项措施是在哈萨克草原修筑要塞。在接受哈萨克人臣属的同时，俄国为了加强对哈萨克的控制和继续南侵，开始在哈萨克人牧地上建筑一些军事要塞。俄国参政院秘书处五等文官基洛夫于1724年将有关治理哈萨克人体制的两个方案呈交给政府。这两个方案的内容关系到俄国开辟通往中亚的商路、建立咸海通航系统、发展与中亚各汗国的贸易和政治关系等问题。基洛夫建议，为了保证哈萨克地区属于俄国，应该在奥里河上建一要塞，这就是奥伦堡要塞的由来。基洛夫还建议在奥伦堡与咸海之间陆续建筑45个要塞。他认为，这些要塞不仅有利于俄国控制哈萨克人，而且还可以作为俄国以后进攻中亚南部的基地。从此以后，俄国人开始在哈萨克人牧地上沿乌拉尔河、伊希姆河和额尔齐斯河三条大河建筑要塞。

　　从把西伯利亚汗国都城西伯尔城改建成托博尔斯克要塞（1587年）起，到1865年新浩罕线形成的近二百年中，俄国陆续建筑了亚梅什要塞（1715年，后被准噶尔人摧毁，1716年重建）、鄂木斯克要塞（1716年）、热列金斯克要塞（1717年，位于鄂木斯克与亚梅什湖之间）、塞米巴拉金斯克要塞（1718年）、乌斯季卡缅诺哥尔斯克要塞（1720年，在额尔齐斯河中上游斋桑湖北岸）等等。“所有这些要塞成了额尔齐斯河军事边界线的起点，这条边界线以后成为沙皇军队向哈萨克斯坦逐步推进的可靠基地。"

　　俄国在哈萨克人牧地上修筑要塞之事曾引起哈萨克人的强烈反抗。1743年，哈萨克人对俄国边境村庄大肆抢劫。1744年，哈萨克人进攻俄国边境，抢劫了从阿斯特拉罕去希瓦的商队，又拘押了从奥伦堡到卡拉卡尔帕克人那里去的格拉迪舍夫中尉。针对这种情况，俄国煸动土尔扈特人、巴什基尔人去攻打哈萨克人，以此削弱哈萨克人。俄国外交事务委员会在1734年指示远征队官员基洛夫：“在发生骚乱时，要利用一个民族去对付另一个民族，以便保存俄国实力。"［2］60

　　俄国人用这种手段达到了两个目的，一是借巴什基尔人之手削弱了哈萨克人，并驱使他们离防线更远；二是借哈萨克人之手制服了巴什基尔人，使他们从此以后寂然无声，默默无闻［2］47，61。

　　俄国的这些要塞都是沿河而建，呈南北纵向排列的，要塞之间没有联系。它们不仅不能阻止哈萨克人向北游牧，而且对到这些地区劫掠俄国商队的哈萨克人也起不到阻拦作用。18世纪20年代，沙皇政府把沿额尔齐斯河构筑的几个要塞联结起来，形成了从鄂木斯克到乌斯季卡缅诺哥尔斯克的西伯利亚要塞线。18世纪30―50年代，俄国把沿乌拉尔河建筑的古里耶夫、乌拉尔斯克、奥伦堡、奥尔斯克等要塞连起来，形成了奥伦堡要塞线。然后，俄国又把此线向东沿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鄂木斯克、乌斯季卡缅诺哥尔斯克一线延伸，与西伯利亚要塞线连接起来。这样就形成了一条西起里海北岸古里耶夫，经乌拉尔斯克、奥伦堡、奥尔斯克、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鄂木斯克、乌斯季卡缅诺哥尔斯克的n形要塞线。这条n形要塞线从西、北、东三面把哈萨克草原罩住。要塞线建立起来以后，哈萨克人的袭击受到了阻止。

　　这条n形要塞线不仅成了俄国与哈萨克人之间的新边界，而且还成为俄国向南扩张的进军线。19世纪20年代，俄国开始在哈萨克斯坦实施第三项措施，即所谓的“民政建制”。俄国当局认为要彻底消灭中玉兹和小玉兹的政治独立，必须采取新的行政措施。1820年，俄国政府成立了一个新的亚洲委员会。委员会建立起来之后，俄国政府开始向哈萨克人推行它制定的《条例》。《条例》的内容，一是推行所谓“民政建制"，即在哈萨克草原上设置一系列类似当时俄国国内建立的机构，把哈萨克牧民纳入俄国的国家制度中；二是“分而治之"，将哈萨克草原划分为州和乡，这实际上是将一个大汗王分为若干小汗王，以利于俄国人的统治。

　　从18世纪中叶起，西伯利亚总督斯佩兰斯基秉承沙皇旨意，开始搜集哈萨克人的习惯法、判例，并根据俄国统治者的需要，对这些习惯法和判例作了补充。他于1822年制定了《西西伯利亚吉尔吉斯（指哈萨克）人条例》，即《斯佩兰斯基条例》。

　　根据这一条例，俄国在草原上建立了殖民性质的行政机构。条例首先在中玉兹实施。俄国在中玉兹境内废除汗的统治，设立行政区�（okrugs）�，建立行政区政府。中玉兹的领地被分为8个区和卡尔卡拉林斯克等外边区，归西西伯利亚所属的鄂木斯克州管辖。每个行政区由一位年长的速檀领导，速檀的命令必须得到俄国当局的批准才能生效。1838年，俄国颁布了《关于对西伯利亚吉尔吉斯人进行单独管理的条例》，对1822年条例进行了修订，以军事殖民的方式强化对中玉兹哈萨克人的管理。其中规定，设立西伯利亚吉尔吉斯（哈萨克）边防管理总局，管理原中玉兹和部分大玉兹的领地。边防管理总局设在鄂木斯克，由俄国边防军将校担任局长、主任及高级文官，仅给中玉兹哈萨克人在高级文官中保留了一名陪审员的职位。中玉兹哈萨克人的领地依部族的分布和速檀们各自的势力范围被划分为东部、中部、西部三个区域，分别由俄国当局任命的三名执政速檀管理。俄国当局在每个区域派驻了一支人数在100～200人不等的俄国哥萨克军役人员，以维护俄国在此的统治。

　　1824年，俄国颁布了针对小玉兹的《奥伦堡哈萨克人条例》。小玉兹的汗位被废止，所属哈萨克人归俄国外交部亚洲委员会管辖，由奥伦堡督军直接管理。小玉兹被分成西、中、东三个大区，各大区由15～20个伏勒斯特（小区）构成，每个小区有10～12个阿吾勒（村），每个阿吾勒由50～70个帐（户）组成。阿吾勒由哈萨克长老管辖，小区由速檀管辖，大区由公职人员管辖，公职人员中有一名大速檀和四名助手（其中两名必须是俄国人）。1844年，俄国政府又颁布了针对小玉兹哈萨克人的《奥伦堡哈萨克人管理条例》，对1824年的条例作了增补。制定该条例的目的是，以军事殖民方式进一步强化对小玉兹哈萨克人的管理，只不过是由奥伦堡边防委员会具体负责执行。

　　俄国在大玉兹的领土上修建了科帕尔等行政中心。在这些行政中心管辖下，大玉兹哈萨克人每年必须向俄国交纳赋税和服各种劳役。1848年1月，俄国颁布了针对大玉兹人的《大玉兹吉尔吉斯人的管理及谢米列契边区的监督条例》，该条例规定在大玉兹领地上建立隶属于西西伯利亚总督的警察部队，以维持当地治安。1854年5月，俄国将哈萨克草原南部划出，建立了谢米巴拉金斯克省，并颁布《谢米巴拉金斯克省管理条例》，任命总督将军直接管理，当地的大玉兹哈萨克首领只是他的副手而已。

　　各项条例的实施和新的管理体制的建立，使俄国政权机构取代了相沿三百多年的哈萨克汗国体制。而《西西伯利亚吉尔吉斯人条例》与《奥伦堡哈萨克人条例》的公布和实施则标志着俄国基本上完成了对哈萨克草原的兼并。条例的贯彻受到哈萨克人的强烈抵制。条例实施以后，反对俄国的起义在哈萨克下层民众中常常爆发，甚至在哈萨克贵族中也掀起了反抗浪潮。

　　在18―19世纪上半叶，哈萨克统治上层在受到准噶尔人入侵和内部斗争的情况下，寻求俄国保护；后来又在俄国的威逼利诱下，哈萨克人接受了俄国国籍。哈萨克上层统治者违背哈萨克人意愿的这种做法在哈萨克人中激起了强烈的反抗，因此，哈萨克人在这一时期爆发了抗俄斗争。由于哈萨克人的分裂，这些斗争最终都失败了。15世纪末建立起来的哈萨克汗国，以及以后形成的哈萨克人的三个玉兹政权都不复存在了。哈萨克人失去了自己的独立，哈萨克草原成了俄国的领土。

　　

　　参考文献：

　　［1］李际均.军事战略思维［M］.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１９８８：145.

　　［2］捷连季耶夫.征服中亚史：第1卷［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3］�History of Civilizations of Central Asia�,Vol.5，Ch.5.41

　　［M］.Haydar Dughlat,Mirza Muhammad,�History of the Mongols of Central Asia.�English tr.N.Elias and E.Denison Ross.2nd ed.,London，1898：2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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