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闺女来"偷"菜"骂"得越凶越好彩
斗门两百多年前已有现实版“开心农场”,“正旦晚”偷菜和被偷均被视作一种祝福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2-06-20 作者:刘京名 陈坤荣 原创
摘要:农历正月十三“正旦晚”是斗门农村的民间传统节日。在这一天,村民们白天祭祖、祭神并举行“开灯”仪式,晚上则要“煮菜茶”,用来煮茶的菜则由未婚女子去别人家的菜地“偷”来,而被人“偷”菜也被视作一种祝福。这种习俗以口口相传的形式流传于斗门农村地区。
(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在地里“偷”回菜之后,女孩子们便会回到女仔房一起煮菜茶。
未婚女青年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偷”菜,而村民也乐意被“偷”。村民相信这种特殊方式可以互送祝福,联络感情。
通常菜茶会有五六种菜混杂在一起,其中葱、芹菜、生菜必不可少。
赵承华六七岁时,村里就已经有煮菜茶的风俗了,他是喝着煮菜茶长大的。
“偷”到的菜虽然种类不一而足,但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种是葱。
非遗发掘地:斗门
非遗项目:正旦晚煮菜茶(2010年7月被列入斗门区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世说新语
农历正月十三“正旦晚”是斗门农村的民间传统节日。在这一天,村民们白天祭祖、祭神并举行“开灯”仪式,晚上则要“煮菜茶”,用来煮茶的菜则由未婚女子去别人家的菜地“偷”来,而被人“偷”菜也被视作一种祝福。这种习俗以口口相传的形式流传于斗门农村地区。据说此习俗已经流传了200多年。2010年7月,正旦晚煮菜茶被列入斗门区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追本溯源
受访者:赵承华斗门镇南门村毓秀人72岁
正旦晚煮菜茶这一习俗已经流传有200多年,主要集中在斗门和新会等农村地区。因为正旦晚适逢春节期间,饮食多以油腻荤菜为主,在这个时候喝一碗新鲜的菜茶,可以起到调节饮食、帮助消化的作用。未婚女青年们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偷”菜,而村民也乐意被“偷”,村民相信这种特殊方式可以互送祝福,联络感情。
什么菜、谁家的菜都可以“偷”
赵承华只有六七岁的时候,村里就已经有煮菜茶的风俗了。“因为是在冬天,所以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天就已经完全黑了。”赵承华回忆说,正月十三的晚上天一黑,祭祖、拜神忙活一天的村民就开始准备煮菜茶了。“一般都是‘女仔房’里的女孩子去‘偷’菜。”赵承华说,以前农村生活条件艰苦,有些人家女孩较多,房子住不下,因此有大房子的人家就会招一些女孩同住,三五个女孩同屋住的地方就被叫做“女仔房”。天黑之后,这些女孩就三五成群地来到村边的菜地,有时候也会有男孩凑热闹参与。“什么菜都可以摘,不用管是谁家的。”赵承华说,偷菜的人不用顾忌被人指责,也不会有人担心自己的菜被人“偷”,翌日清晨见到自家菜园被人弄得凌乱不堪也不会生气。
女孩被“骂”得越凶越易找到好郎君
赵承华回忆说,按照以往的习俗,发现有人“偷”自家的菜是可以“骂”偷菜人的,而且“骂”得越凶越能讨好彩头,“骂得越凶,代表偷菜女越容易找到好郎君,读书越聪明。”因此“骂”声在那天晚上是被视作一种祝福的。但后来“骂人”环节逐步被人淡忘,便演变成只有“偷”菜没人“骂”的习俗了。
“偷”菜数量不同寓意也不同
在正旦晚“偷”菜的习俗中,通常菜茶会有五六种菜混杂在一起,有些多的甚至达到9种不同的菜组成菜茶。赵承华说,通常“偷菜”的数量不会多,但数量有一定的寓意:如果是6棵菜,就代表如意吉祥;7棵代表七女下凡,找个好郎君;8棵是事业发达的寓意;9棵是寓意婚后与丈夫长相厮守等。
葱、芹菜、生菜非“偷”不可
此外,“偷”到的菜虽然种类不一而足,但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种是葱。“吃葱寓意‘疏通’,就是聪明的意思。”赵承华说但凡家里有小孩的家庭,就一定要让小孩子吃葱,也就是希望小孩能够健康聪明。此外,生菜寓意“生财”、芹菜寓意勤劳,这些也是菜茶必备的蔬菜。
“偷”完之后去女仔房煮菜茶分享
因为参与“偷”菜以居住在女仔房里的未婚女孩为主,因此当摘回菜之后,这些女孩也都会回到女仔房一起煮菜茶。“当时的生活条件也不太好,能一起吃很多菜,感觉很过瘾。”赵承华说,摘回来菜之后,参与的人都有不同的分工,有的洗菜,有的生火,有的准备茶碟,大家在一番忙碌之后,就可以围坐在一起品尝美味的菜茶了。
除了女仔房的女孩们热衷于“偷”菜和煮茶之外,不少家庭主妇也会在正月十三这天为家人准备一份菜茶,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品尝菜茶,而且一定会让小孩子吃有“葱”的菜茶。(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承前启后
如今只有中年村妇才会煮菜茶
虽然煮菜茶的习俗在斗门民间已经传承了200多年,但在“文革”期间,此习俗也曾短暂中断过。“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后才有人重新开始煮菜茶。”赵承华说,上世纪80年代时一些小时候“偷”过菜、煮过菜茶的妇女开始在家中恢复煮菜茶,也算是一种对儿时快乐的纪念吧。
如今在斗门镇南门村里依然有不少农妇会在正月十三这天为家人煮上一锅咸茶,但已经不再去“偷”菜了,而是去菜市场买来多种杂菜回家制作。“现在会煮菜茶的女孩越来越少了。”赵承华告诉记者,如今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工作,“女仔房”也早就消失了,煮菜茶习俗的传承正经历瓶颈。
最难忘是野茶叶的味道
回忆起小时候喝的菜茶,赵承华说其实制作方法很简单。先将多种杂菜洗净,在锅里放油炒热,然后加入杂菜炒熟,再将红茶泡出的茶水倒入锅里煮开,只要加一点盐就可以出锅了。这样一份菜茶不仅色泽香艳,而且清淡爽口,特别适宜在春节期间品尝。
“最好味的是那种野茶叶的味道。”赵承华回忆说,以往煮菜茶用的茶叶都是野生的茶叶,村民每年8、9月份的时候,上山割草时见到有野生的茶树,就会将其嫩叶摘下,带回家之后就放在厨房的烟囱边慢慢烘烤,这种慢火烘焙而成的野生茶叶,就成了村里最简单的土茶叶,这些其实是野生的水箕和布楂两种茶叶。待煮菜茶的时候,农妇就将茶叶从烟囱上摘下来,然后泡成茶水,煮菜茶的时候只加入茶叶水,茶叶渣则倒掉。“这种茶叶非常香,一直到现在我都很回味。”赵承华说,直到现在他每次上山的时候,都会留意有没有野生的茶树,遗憾的是如今已经很难遇到了。
点睛慧眼
“偷”菜不符当今社会理念但此习俗仍值得保护(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受访者:珠海市斗门区文化馆馆长沈俊校
正旦晚煮菜茶这项风俗在斗门已经流传有200多年的历史了,周边只有新会的部分地区有类似习俗。这项习俗带有一定的历史特征,是当年人们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相对欠缺时候一种自娱自乐的形式。当年村民的生活相对单调,而且生活环境相对封闭,还有不少村民是以群居生活为主,因此才诞生了这种独特的风俗习惯。
目前来看,煮菜茶确实面临着比较严峻的传承问题,一方面是因为农村的年轻人已经逐渐减少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项习俗与如今的社会理念有所相悖。如今的社会从生活习惯、社会理念以及生活环境等方面都和两百多年前有极大的不同,因此这种“偷”菜形式的习俗已经不符合当今社会的理念。但从文化角度来看,这种200年积淀下来的习俗仍然值得保护,至今还有村民会买来杂菜煮茶,我认为这是对过往习俗的一种回忆和纪念。
旧史新观
煮菜茶起源已无从可考
无论是从村中老人的口中,还是资料和文献的记载中,关于正旦晚煮菜茶的起源都毫无记载,“这是当时特定的历史时期形成的独特风俗。”斗门区文化馆馆长沈俊校也只能这样告诉记者,大概是因为当年村民生活困苦,因此有了“偷”菜的想法,最初被“偷”的主人也会破口大骂,但久而久之,这种行为得到了普遍的接受和认可,于是“偷”菜在正月十三这天的晚上才有豁免权。200年来,这种风俗都没有正式的文字记载,只是在村民间口口相传,一直到2010年的7月,这项习俗终于受到重视,正式被列入斗门区第三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这项习俗中“偷”菜的理念却与当今社会相悖,“所以我们不能弘扬这种风俗,只能尽力保护。”如今,煮菜茶已经成为中年村妇自娱自乐的一种形式,而这项非遗也将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采写南都记者:刘京名
摄影/翻拍南都记者:陈坤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