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童话的产生及其版本演变研究06
第六章 书面与口述：格林童话的两大源泉
格林童话是从哪里收集来的呢？
是格林兄弟风餐露宿，不辞辛苦，长年跋涉于人烟稀少的荒山野岭，从一个个目不识丁的农民、渔民或是猎人那里听来的吗？似乎没有人怀疑这样一个事实。“长久以来，人们相信他们两个人在德国四处游荡，从强悍的农夫嘴里收集故事，所以所有的故事都是纯粹的德国故事。”1
然而，事实上正好相反，格林兄弟一次也没有去过乡下，而且给他们讲述那些民间童话的人，也不是泥巴气十足的乡巴佬，最主要的讲述人，竟是一群来自中产阶级和上流社会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女子。他们常去她们的家里，或是把她们请到自己的家里来，请她们大声地讲故事，然后把它们记录下来。
除此之外，格林兄弟还直接从书面上摘录他们认为合适的故事。
书面与口述，是格林童话的两大来源。
6.1源泉之一：书面
6.1.1百分之四十的篇幅来自书面
毋须讳言，《格林童话集》中有相当多的篇幅，并不是格林兄弟采自于流传于田间地头的口头故事，并不是直接从民众的嘴边记录下来的声音，而是来自于文献——古书、小说、民间童话集以及杂志，这早已成为了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但是其篇幅之多，还是令人惊愕。据统计，格林兄弟从书本上摘录下来的故事，大约占了《格林童话集》全篇的百分之四十，这实在是一个不少的数字。
在当代的民俗学者看来，这似乎是犯了一个大忌，因为民间故事是一种产生于民间、被一代代人口耳相传下来的口头文学形式，自然应该采自民间了。
可是格林兄弟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们坚信一种观点，即书本上的故事最早也是起源于口头故事，所以他们才会从书本上摘录故事，并且按照他们自己的兴趣和爱好以及对不同异文的熟悉程度来编辑、合并、改写它们。
他们的取材范围相当广，既有十六、十七世纪的古书，也有同时代的作品。 日本格林童话研究者小泽俊夫在《格林童话的诞生——从聆听的民间童话到阅读的民间童话》（『グリム童話の誕生————聞くメルヘンから読むメルヘンへ』，1992）2一书中，曾对《格林童话集》中两篇摘录自书本上的童话，分别做过一个详尽的比照分析。这两篇童话，一篇是《裁缝在天国里》（KHM35），一篇是《莴苣》（KHM12）。
格林兄弟在注释中说，《裁缝在天国里》是从雅各布·弗雷（Jakob Frey）及汉斯·威廉·柯克霍夫（Hans Wilhelm Kirchhoff）所著的两本书中摘录下来的，这两本书都出版于十六世纪。小泽俊夫对比了《裁缝在天国里》从第2版到最终版的变化，发现威廉·格林在将这两个故事合成到一起的同时，还在不断地进行修改，不断地探索着民间童话的文体与风格。
《莴苣》则是取材于法国女作家复丝（Mademoiselle de la Force 1646-1724）的一篇小说，这篇题为Persinetter 的小说，由德国作家弗里德里希·舒尔茨（Friedrich Schultz 1762-1798）译成德文，收入在1790年出版的小说集《小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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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Kleine Romane）里。小泽俊夫的研究表明，雅各布·格林和威廉·格林都对这篇故事进行过改写。先是雅各布·格林，他把这篇俗气的小说改写成一篇简洁明快、与口头传说的民间童话相符合的文章，收进了初版《格林童话集》。然后，威廉·格林又一次一次地修改，增加说明与描写，渐渐地改写成了一篇阅读性的民间童话。
6.1.2布伦塔诺留下的一个范本
从书面上采集民间童话，最早还是受到了来自于布伦塔诺的启发。
尽管布伦塔诺后来拒绝归还厄仑堡手稿，与格林兄弟渐行渐远，形同陌路，但他毕竟是格林兄弟走上收集民间童话之路的引路人，曾经言传身教地传授了自己收集民间童话的方法。其影响之大，甚至贯穿了格林兄弟的整个生涯。
与今天的民俗学者不同，布伦塔诺认为民间童话有两大来源，一是来自文献，一是来自民间的口头传说。同时他还坚持主张，不论是摘自书上或是听来的故事，都要进行大幅度地艺术加工与改写。显然，在今天已经不会有人接受这样一种观点了，因为这样一改，民间童话就不是民间童话，而是变成了创作童话。
可是在十九世纪，布伦塔诺的这种主张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异议。
他还身体力行地进行着实践。
例如，发表在浪漫派杂志《Baden 周刊》上的《老鼠，小鸟和香肠》（KHM23），就是他从德国基督教信义宗讽刺作家莫色洛史（Johann Michael Moscherosch 1601-1669）的著名小说《菲兰德尔·封·西特瓦尔德的奇异而真实的幻境》中摘录出来、改写而成的。
格林兄弟不但没有怀疑过布伦塔诺关于“文献是民间童话的来源之一”的主张，而且这篇出自布伦塔诺之手的《老鼠，小鸟和香肠》，还成了他们从书本上摘录、改写民间童话的范本。
这篇出自布伦塔诺之手的童话，后来还被收入到了《格林童话集》里。
从前有一只老鼠，一只小鸟和一根香肠；它们做了朋友，住在一起，
和平共处，生活得很舒服，财富大大增加。小鸟的工作，是每天飞到森林
里去拿柴。老鼠挑水、生火、布置桌子。香肠烧饭……3
6.1.3摘录于书面的格林童话篇目表
以下是根据日本出版的《格林童话阅读事典》（『グリム童話を読む事典』，2002）4作成的摘录于书面的格林童话篇目表，有些故事，系与其他故事合并而成。
1 KHM 5《狼和七只小山羊》（与其他故事合成）
2 KHM 12《莴苣》
3 KHM 15《玛利亚的孩子》（与其他故事合成）
4 KHM 18《稻草、煤炭和豆子》（与其他故事合成）
5 KHM 20《勇敢的小裁缝》（与其他故事合成）
6 KHM 23《老鼠，小鸟和香肠》
7 KHM 35《裁缝在天国里》（与其他故事合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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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HM 42《教父先生》
9 KHM 43《窦鲁德太太》
10 KHM 44《死神教父》（与其他故事合成）
11 KHM 62《蜂王》
12 KHM 69《约灵德和约灵革尔》
13 KHM 77《聪明的格特》（与其他故事合成）
14 KHM 78《老祖父和孙子》
15 KHM 83《幸福的罕斯》
16 KHM 84《罕斯结婚》
17 KHM 110《荆棘中的犹太人》
18 KHM 119《七个施瓦本人》（与其他故事合成）
19 KHM 130《一只眼、两只眼和三只眼》
20 KHM136《铁罕斯》（与其他故事合成）
21 KHM 145《不孝的儿子》
22 KHM 147《在火中变年轻的瘦小男人》
23 KHM 148《上帝的动物和魔鬼的动物》
24 KHM 149《木梁》
25 KHM 150《讨饭的老太婆》
26 KHM 151《三个懒人》《十二个懒农奴》
27 KHM 153《星银元》（与其他故事合成）
28 KHM 155《选择未婚妻》
29 KHM 157《老麻雀和它的四个孩子》
30 KHM 158《极乐世界的故事》
31 KHM 159《底提马尔斯的谎言》
32 KHM 161《雪白和玫瑰红》（与其他故事合成）
33 KHM 162《聪明的农奴》
34 KHM 163《玻璃棺材》
35 KHM 164《懒惰的海因慈》（与其他故事合成）
36 KHM 168《瘦李舍》
37 KHM 170《同甘共苦》
38 KHM 171《鹪鹩》（与其他故事合成）
39 KHM 172《比目鱼》
40 KHM 173《鸬鹚和戴胜》
41 KHM 174《猫头鹰》
42 KHM 175《月亮》
43 KHM 177《死神的仆人》
44 KHM 179《井旁的牧鹅姑娘》
45 KHM 181《池塘里的水妖精》
46 KHM 182《矮人送礼》
47 KHM 183《巨人和裁缝》
48 KHM 184《钉子》
49 KHM 185《坟墓里的穷孩子》
50 KHM 186《真新娘》
51 KHM 187《兔子和刺猬》
61
52 KHM 188《纺锤、梭子和缝针》
53 KHM 190《桌上的面包屑》
54 KHM 191《海兔》
55 KHM 192《偷窃大王》
56 KHM 194《谷穗》
57 KHM 195《坟山》
58 KHM 196《老林克兰克》
59 KHM 197《水晶球》
60 KHM 198《玛琳姑娘》
61 KHM 199《水牛皮靴》
6.2源泉之一：口述
6.2.1是谁给格林兄弟讲述了这些故事
说到讲故事，我们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这样一副既温暖又遥远的画面：一个寒冷的漫长冬夜，偏僻农村的一座小屋里，人们正围坐在熊熊燃烧的火炉边上，聚精会神地听一位目不识丁的老妇人讲着那些已经流传了几百年的口头传说……
然而遗憾的是，这一切不过是我们的想象。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格林兄弟从没去过遥远的农村，而且为他们讲故事的也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贫寒百姓。
这些人，就在格林兄弟的身边。
格林童话的讲述者绝大多数都是受过教育的中产阶级的女性，不少人会讲法语，有法国血统或是背景。这些人不是他们的邻居，就是他们生活圈子里的人，后来威廉·格林还娶了其中一位女子为妻。她们为兄弟俩讲述小时候听来或是看来的故事，她们既熟悉口述传统又熟悉文学传统，能够把这两个来源的母题结合起来。
当然，讲述者里也有乡村裁缝的妻子、退役下级军官这样的平民百姓。
6.2.2故事的提供者们
1弗里德里克·曼奈尔
1809年，经布伦塔诺的介绍，格林兄弟认识了牧师的女儿弗里德里克·曼奈尔（Friederike Mannel 1783-1833），她成了格林童话最初的提供者。
●弗里德里克·曼奈尔寄给格林兄弟的故事：
《非特歇尔斯鸟》（初版第1卷46，最终版HKM 46，与其他故事合成） 《金孩子》（初版第1卷63，最终版HKM 85）
《从水里跳出来的舀哈内斯和水里跳出来的卡斯巴》（初版第1卷74）
《细木工手艺人和旋工》（初版第1卷77）
2维尔德一家
维尔德（Wild 1747-1814）是卡塞尔一家名叫“太阳药房”的主人，他的夫人及女儿特别擅长讲故事。1805年，格林一家搬到了卡塞尔，成了维尔德家的62
邻居，格林兄弟也很快和维尔德一家人成了好朋友。
维尔德的夫人、多罗特娅·卡塔莉娜·维尔德（Dorothea Catharina Wild 1752-1813）的父亲生于瑞士，母亲是瑞士一位大学文献学教授的女儿。
维尔德的夫人及四个女儿莉泽特·维尔德（Lisette Wild 1782-1856）、格蕾琴·维尔德（Gretchen Wild 1787-1819）、玛丽·伊丽莎白·维尔德（Marie Elisabeth Wild1794-1867）、杜蒂琴·维尔德（Dortchen Wild 1795-1867）都为格林兄弟讲过不少故事。其中，杜蒂琴·维尔德讲得最多，她最后还成为了威廉·格林的妻子。
●多罗特娅·卡塔莉娜·维尔德夫人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稻草、煤炭和豆子》（初版第1卷18，最终版HKM18，与其他故事合成） 《虱子和跳蚤》（初版第1卷30，最终版HKM30）
●莉泽特·维尔德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鲁姆佩尔施蒂尔茨欣》（第2版55，最终版HKM 55，与其他故事合成） 《蛤蟆的故事》（初版第2卷19，最终版HKM 105，与其他故事合成）
●格蕾琴·维尔德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猫和老鼠做朋友》（初版第1卷2，最终版HKM 2）
《玛利亚的孩子》（初版第1卷3，最终版HKM 3）
《被偷走的塔勒金币》（初版第1卷7，最终版HKM 154）
《忠实的麻雀教父》（初版第1卷58，最终版HKM 58，与其他故事合成） 《天鹅王子》（初版第1卷59）
《呆子的故事》（初版第1卷64Ⅰ）
●玛丽·伊丽莎白·维尔德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死神教父》（初版第1卷44，最终版HKM 44，与其他故事合成）
●杜蒂琴·维尔德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森林中的三个小矮人》（初版第1卷13，最终版HKM 13，与其他故事合成）
《何勒太太》（初版第1卷24，最终版HKM 24，与其他故事合成）
《会唱歌的骨头》（初版第1卷28，最终版HKM 28）
《罕斯的朋友托里娜》（初版第1卷34）
《会开饭的桌子，会吐金子的驴子和自己会从袋子里出来的小棍子》（初版第1卷36Ⅱ）
《小精灵》（初版第1卷39，最终版HKM 39）
《非特歇尔斯鸟》（初版第1卷46，最终版HKM 46，与其他故事合成） 《六只天鹅》（初版第1卷49，最终版HKM 49，篇名改为《七只天鹅》） 《画眉嘴国王》（初版第1卷52，最终版HKM 52，与其他故事合成） 《鲁姆佩尔施蒂尔茨欣》（初版第1卷55，最终版HKM 55，与其他故事合成）
《爱人罗兰》（初版第1卷56，最终版HKM 56）
《金蛋》（初版第1卷60）
《千种皮》（初版第1卷65，最终版HKM 65）
63
《会唱会跳的百灵鸟》（初版第2卷2，最终版HKM 88，与其他故事合成） 《甜稀饭》（初版第2卷17，最终版HKM 103）
●维尔德家不知是谁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青蛙王子或铁亨利》（初版第1卷1，最终版HKM 1）
《呆子的故事》（初版第1卷64Ⅲ，最终版HKM 63）
《鼠皮公主》（初版第1卷71）
3哈森普夫卢格一家
哈森普夫卢格（Hassenpflug ）一家与维尔德一家关系亲密，哈森普夫卢格是卡塞尔的行政区长官，他的妻子是17世纪从法国逃至卡塞尔的胡格诺派（Huguenots ，16-18世纪法国天主教旧教徒对加尔文派新教徒的鄙称）的后裔。正是因为这种法国的背景，所以哈森普夫卢格一家在家里均以法语对话。
格林兄弟与哈森普夫卢格家的三个女儿，玛丽·哈森普夫卢格（Marie Hassenpflug 1788-1856）、珍妮特·哈森普夫卢格（Jeannette Hassenpflug 1791-1860）及艾蜜莉·哈森普夫卢格（Amalie Hassenpflug 1800-1871）是好朋友，这三个女孩为他们讲述了许多诸如《玫瑰公主》《小红帽》等在法国脍炙人口的故事。哈森普夫卢格的儿子，后来还娶了格林兄弟的妹妹为妻。
●玛丽·哈森普夫卢格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小弟弟和小姐姐》（初版第1卷11，最终版HKM 11，与其他故事合成） 《小红帽》（初版第1卷26Ⅱ，最终版HKM 26Ⅱ）
《没有手的女孩》（初版第1卷31，最终版HKM 31，与其他故事合成） 《强盗未婚夫》（初版第1卷40，最终版HKM 40，与其他故事合成）
《裁缝大拇指的旅行》（初版第1卷45，最终版HKM 45，与其他故事合成，篇名改为《大拇指的旅行》）
《玫瑰公主》（初版第1卷50，最终版HKM 50）
《白雪公主》（初版第1卷53，最终版HKM 53，与其他故事合成）
《菲尼克斯鸟》（初版第1卷75）
《水妖》（初版第1卷79，最终版HKM 79）
《金钥匙》（初版第2卷70，最终版HKM 200）
●珍妮特·哈森普夫卢格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辛劳的纺麻人》（初版第1卷14，最终版HKM 14，与其他故事合成，篇名改为《三个纺线的女人》）
《小红帽》（初版第1卷26Ⅰ，最终版HKM 26Ⅰ）
《穿长靴的公猫》（初版第1卷33）
《会开饭的桌子，会吐金子的驴子和自己会从袋子里出来的小棍子》（初版第1卷36Ⅰ，最终版HKM 36））
《柯尔柏斯先生》（初版第1卷41，最终版HKM 41）
《闹腾来闹腾去》（初版第1卷66）
《国王和狮子》（初版第1卷67，最终版HKM 67，篇名改为《十二个猎人》） 《奥克鲁罗》（初版第1卷70）
●艾蜜莉·哈森普夫卢格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64
《有三根金头发的鬼》（初版第1卷29）
《教父先生》（初版第1卷42，最终版HKM 42，与其他故事合成）
《奇妙的邀请》（初版第1卷43）
●哈森普夫卢格家不知是谁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狼和七只小山羊》（初版第1卷5，最终版HKM 5）
《白蛇》（初版第1卷17，最终版HKM 17）
《勇敢的小裁缝》（初版第1卷20Ⅱ，最终版HKM 20）
《三只乌鸦》（初版第1卷25，最终版HKM 25，与其他故事合成，篇名改为《七只乌鸦》）
《伶俐的罕斯》（初版第1卷32Ⅰ，最终版HKM 32）
《画眉嘴国王》（初版第1卷52，最终版HKM 52，与其他故事合成） 《傻瓜罕斯》（初版第1卷54）
《鲁姆佩尔施蒂尔茨欣》（初版第1卷55，最终版HKM 55，与其他故事合成）
《突然发财的裁缝》（初版第1卷61）
《蓝胡子》（初版第1卷62）
《呆子的故事》（初版第1卷64Ⅳ，最终版HKM 64，与其他故事合成，篇名改为《金鹅》）
《红瞿麦》（初版第1卷76）
《残篇》（初版第1卷85d ）
4哈克斯托森一家
哈克斯托森（Haxthausen ）是男爵，他们一家是住在威斯特法伦（Westfalen ）的富裕贵族。他们曾经在帕特博恩(Paderborn )生活过，所以玛丽安妮·冯·哈克斯托森夫人（Marianne von Haxthausen 1755-1829）、奥古斯特·冯·哈克斯托森（August von Haxthausen 1792-1866）、路德瓦恩·冯·哈克斯托森（Ludowine von Haxthausen 1795-1872）以及安娜·冯·哈克斯托森（Anna von Haxthausen 1800-1877），都曾用方言为格林兄弟讲述过在帕特博恩流传的故事。
●玛丽安妮·冯·哈克斯托森夫人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小羊和小鱼》（初版第2卷55，最终版HKM 141）
●奥古斯特·冯·哈克斯托森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下流东西》（初版第1卷10，最终版HKM 10）
《乌鸦们》（初版第2卷21）
●路德瓦恩·冯·哈克斯托森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小地精》（初版第2卷5，最终版HKM 91）
《两个国王的孩子》（初版第2卷27，最终版HKM 113）
●哈克斯托森家不知是谁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以安娜·冯·哈克斯托森为主）：
《好买卖》（第2版7，最终版HKM 7）
《三片蛇叶》（第2版16，最终版HKM 16，与其他故事合成）
65
《布勒门镇上的音乐家》（第2版27，最终版HKM 27，与其他故事合成） 《没有手的女孩》（第2版31，最终版HKM 31，与其他故事合成）
《大拇指的旅行》（第2版45，最终版HKM 45，与其他故事合成）
《老狗苏尔坦》（第2版48，最终版HKM 48，与其他故事合成）
《两兄弟》（第2版60，最终版HKM 60，与其他故事合成）
《金鹅》（第2版64，最终版HKM 64，与其他故事合成）
《三个幸运儿》（第2版70，最终版HKM 70）
《狼和人》（第2版72，最终版HKM 72）
《狐狸和鹅》（初版第1卷86，最终版HKM 86）
《活命水》（初版第2卷11，最终版HKM 97，与其他故事合成）
《绿上衣里的魔鬼》（初版第2卷15）
《天上的连枷》（初版第2卷26，最终版HKM 112）
《什么都不怕的王子》（第2版121，最终版HKM 121）
《森林里的老婆子》（初版第2卷37，最终版HKM 123）
《忠实的斐尔南特和不忠实的斐尔南特》（初版第2卷40，最终版HKM 126） 《四个有本领的兄弟》（第2版129，最终版HKM 129）
《美丽的小卡特里拉和匹弗·扒弗·波尔特里》（初版第2卷45，最终版HKM 131）
《狐狸和马》（初版第2卷46，最终版HKM 132）
《六个仆人》（初版第2卷48，最终版HKM 134）
《白新娘和黑新娘》（初版第2卷49，最终版HKM 135，与其他故事合成） 《山中男巫》（初版第2卷50）
《克诺以斯特和他的三个儿子》（初版第2卷52，最终版HKM 138）
《布拉克尔的女孩》（初版第2卷53，最终版HKM 139）
《家仆》（初版第2卷54，最终版HKM 140）
《旅行去》（第2版143，最终版HKM 143）
5燕妮·冯·德罗斯特-徽尔斯霍夫
燕妮·冯·德罗斯特-徽尔斯霍夫（Jenny von Drost-Hülshoff 1795-1859）是德国女诗人安内特·冯·德罗斯特-徽尔斯霍夫（Annette von Droste-Hülshoff 1797-1848）的姐姐，哈克斯托森家的亲戚。
●燕妮·冯·德罗斯特-徽尔斯霍夫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跳破的舞鞋》（第2版47，最终版HKM 133）
6费迪南德·西布特
费迪南德·西布特（Ferdinand Siebert 1791-1847）是住在马尔堡近郊的一位牧师，经弗里德里克·曼奈尔的介绍，格林兄弟认识了这位狂热的民间故事收集者。
●费迪南德·西布特为格林兄弟收集的故事：
《学害怕的故事》（第2版4，最终版HKM 4，与其他故事合成）
《两兄弟》（第2版60，最终版HKM 60，与其他故事合成）
《夏天的院子和冬天的院子》（初版第1卷68）
《穷人和富人》（初版第2卷1，最终版HKM 87）
《聪明的小裁缝》（初版第2卷28，最终版HKM 114）
66
《懒汉和勤快人》（初版第2卷33）
《三兄弟》（初版第2卷38，最终版HKM 124）
7 J·F ·克劳斯
J ·F ·克劳斯（Johann Friedrich Krause 1750左右-1827）是龙骑兵的退役下级军官，住在卡塞尔的近郊。格林兄弟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位耄耄老人了，他们曾经用旧衣服和他交换过民间故事。
●J ·F ·克劳斯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无所不能》（初版第1卷16）
《餐巾、背包、帽子和号角》（初版第1卷37）
《老狗苏尔坦》（初版第1卷48，最终版HKM 48，与其他故事合成） 《金山王》（初版第2卷6，最终版HKM 92）
《三片蛇叶》（第2版16，最终版HKM 16，与其他故事合成）
《背包、帽子和号角》（第2版54，最终版HKM 54，与初版第1卷37的故事类似）
8多萝西娅·菲曼
多萝西娅·菲曼（Dorothea Viehmann 1755-1815）是住在卡塞尔附近一个名叫茨威恩（Zwehrn ）村的女性，格林兄弟称她是一位“农民的妻子”。其实，她的丈夫菲曼并不是农民，而是一位乡村裁缝。丈夫菲曼嗜酒成命，加上又有六个孩子要抚养，菲曼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相当艰难。所以，多萝西娅·菲曼只能靠到城里卖蔬菜来养家糊口。
1813年6月，也就是《格林童话集》初版第1卷出版之后的半年左右，格林兄弟经过一位教士之女的介绍认识了多萝西娅·菲曼。当时多萝西娅·菲曼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一个说故事的高手。不过，格林兄弟一次也没有拜访过多萝西娅·菲曼的家，每一次都是多萝西娅·菲曼卖完菜，顺路到格林兄弟家来讲故事的。
她一共为格林兄弟口述了近四十个故事，其中就有我们熟悉的《聪明的厄尔塞》《三根羽毛》《牧鹅姑娘》。
●多萝西娅·菲曼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
《学害怕的故事》（第2版4，最终版HKM 4，与其他故事合成）
《忠实的约罕涅斯》（第2版6，最终版HKM6）
《森林中的三个小矮人》（第2版13，最终版HKM 13，与其他故事合成） 《灰姑娘》（第2版21，最终版HKM 21，与其他故事合成）
《谜语》（第2版22，最终版HKM 22，与其他故事合成）
《有三根金头发的鬼》（第2版29，最终版HKM29）
《没有手的女孩》（第2版31，最终版HKM 31，与其他故事合成）
《聪明的厄尔塞》（第2版34，最终版HKM34）
《金鸟》（第2版57，最终版HKM57）
《狗和麻雀》（第2版58，最终版HKM 58，与其他故事合成）
《斐德尔和小卡特里斯》（第2版59，最终版HKM 59，与其他故事合成） 《小农夫》（第2版61，最终版HKM 61）
《三根羽毛》（第2版63，最终版HKM 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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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走遍天下，万事如意》（第2版71，最终版HKM 71）
《红瞿麦》（第2版76，最终版HKM 76，重写）
《牧鹅姑娘》（初版第2卷3，最终版HKM 89）
《聪明的农夫女儿》（初版第2卷8，最终版HKM 94）
《万能博士》（初版第2卷12，最终版HKM 98）
《魔鬼的脏兄弟》（初版第2卷14，最终版HKM 100）
《鹪鹩和熊》（初版第2卷16，最终版HKM 102）
《可怜的磨坊徒弟和小花猫》（初版第2卷20，最终版HKM 106）
《罕斯我的刺猬》（初版第2卷22，最终版HKM 108）
《有本领的猎人》（初版第2卷25，最终版HKM 111，与其他故事合成） 《清白的太阳要透露这件事》（初版第2卷29，最终版HKM 115）
《三个军医》（初版第2卷32，最终版HKM 118）
《三个手艺人》（初版第2卷34，最终版HKM 120，与其他故事合成）
《魔鬼和他的祖母》（初版第2卷39，最终版HKM 125）
《铁炉子》（初版第2卷41，最终版HKM 127）
《懒惰的纺织女》（初版第2卷42，最终版HKM 128）
●上述列表的出处来源，主要是依据高木昌史的《格林童话阅读事典》、小泽俊夫的《格林童话的诞生——从聆听的民间童话到阅读的民间童话》以及吉原素子、吉原高志的《初版格林童话集4》（『初版グリム童話集4』，1997）的“解说”5作成。
需要说明的是：
①有些故事，如《森林中的三个小人》，既出现在杜蒂琴·维尔德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当中——《森林中的三个小人》（初版第1卷13，最终版HKM 13，与其他故事合成），又出现在多萝西娅·菲曼为格林兄弟讲述的故事当中——《森林中的三个小人》（第2版13，最终版HKM 13，与其他故事合成）。
在“杜蒂琴·维尔德”一项，标为“初版第1卷13”；在“多萝西娅·菲曼”一顶，标为“第2版13”，这是因为在《格林童话集》初版第1卷，这个故事仅仅是由杜蒂琴·维尔德讲述的一个故事构成，而到了第2版，则揉进了多萝西娅·菲曼等人讲述的故事，由多个故事补充、混合而成。
②还有些讲述者讲述的故事，比如多萝西娅·菲曼讲述的许多故事，因为最终没有被收入《格林童话集》中，只是收入了注释卷，所以没有被列入上表。
6.2.3初版第1卷和第2卷的讲述者
《格林童话集》初版第1卷的主要讲述者有：
1弗里德里克·曼奈尔
2维尔德一家
3哈森普夫卢格一家
《格林童话集》初版第2卷的主要讲述者有：
1哈克斯托森一家
2费迪南德·西布特
3多萝西娅·菲曼
从这些格林童话主要提供者的身份及家世背景，我们不难看出一个特点，即68
除了乡村裁缝的妻子多萝西娅·菲曼、退役下级军官J ·F ·克劳斯等个别人物之外，没有一个真正的农民、一个真正的渔夫或是一个真正的猎人，绝大部分的讲述者不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男爵的女儿，就是牧师的女儿。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衣食无忧的年轻女性。
特别是《格林童话集》初版第1卷，讲述者几乎都是住在卡塞尔附近的中、上流社会的小姐：维尔德家的三姐妹格蕾琴讲了六篇，玛丽·伊丽莎白讲了一篇，杜蒂琴讲了十三篇；哈森普夫卢格家的三姐妹玛丽讲了九篇，珍妮特讲了八篇，艾蜜莉讲了三篇……仅仅是这么几个女孩，就讲了四十篇，而初版第1卷，一共才八十六篇。
所以小泽俊夫才会说，这些出身于中、上流社会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子，甚至对《格林童话集》的性质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一句话，后来《格林童话集》中那些深受世间喜爱的民间童话，几乎
都是以从这些小姐那里听来、记录下来的故事为蓝本的。也就是说，从内容上来看，这些故事多半是小姐们希望的那样，有王子、公主登场，故事的结尾总是以王子或者是公主结婚而收场。6
也正是因为讲故事的人都是年轻的女性，所以格林童话里以女孩为主人公的故事就特别多。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女人愿意讲以小女孩为中心的民间童话。为什么呢？这是因为讲述者喜欢把故事里的主人公与自己视为同一个人，所以总是选择这样的故事。”7
恐怕这也是为什么格林童话中，很少见流传于民间的口头故事那种粗俗、露骨情节的一个原因之一。
到了初版第2卷，故事的提供者不再局限于卡塞尔，范围扩大到了黑森的威斯特法伦以及马尔堡（Marburg ）等地。
讲述者也不再那么年轻，不再是以中、上流社会的小姐为中心，最引人瞩目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位真正来自下层社会的多萝西娅·菲曼。
多萝西娅·菲曼被格林兄弟称之为“理想的民间童话讲述者”，是一个“故事宝库”。她出生于一家客栈，在父亲经营的这家名叫雷鸣馆（Knall ühtte ）的小客栈度过了少女时代，可以说，她是在手艺人、车夫、当兵的等形形色色的人的故事声中长大的。不过，当格林兄弟与她相遇时，她已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老妇人了。
威廉·格林在1815年初版第2卷的序言中这样形容她道：
一次幸福的偶然相遇，我们认识了卡塞尔近郊茨威恩村一位农民的妻
子。她讲述了第2卷的大部分故事。菲曼妈妈精神矍铄，看上去也就是五十岁出头。她有一张强健的令人愉快的脸，两眼露出清澈、敏锐的目光；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漂亮姑娘。她对那些老故事记忆犹新——她说，这个才能并非人人具备；许多人脑子里根本就记不住什么东西。她精彩地讲述她的故事，细致而又准确，异乎寻常的生动，还带着明显的满足感——开始是非常自如地讲述，然后又请她再讲一次，讲慢一点，这样来回几次就可以逐字记下她的原话。许多故事都是这样记述下来的，对故事的忠实性是不会有错的。那些认为传统故事材料很容易发生变动，而且是被不经意地留存下来，因此无法经过长期的时间流逝而保存原来模样的人，应当 69
来听一听她是如何保持故事原貌的，她对故事讲述的准确性是多么地注重；她在重复的讲述中没有任何改变，一旦察觉有误，便立即更正。8
初版第2卷有一半的篇幅，都是由多萝西娅·菲曼口述的。还有学者发现，格林兄弟很少改动多萝西娅·菲曼口述的故事，大部分的故事，都从初版第2卷几乎不做改动地保留到了最终版。例如小泽俊夫就以《牧鹅姑娘》为例，对比了所有的版本，发现除了一些文法、修辞及标点符号的修正之外，整个文章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从这一点上，也可以看出格林兄弟对多萝西娅·菲曼所讲述的故事的信赖。 为了表达对多萝西娅·菲曼的谢意，格林兄弟还特意请他们最小的一个弟弟、画家路德维希·格林在1815年初版第2卷的卷首，为多罗特娅·菲蔓夫人画了一幅铜版画的肖像画。
不过，格林兄弟显然是误解了，萝西娅·菲曼其实并不是一位“农民的妻子”，她实际上是一个乡村裁缝的妻子。而且，她也拥有法国血统，受过教育。
6.2.4“玛丽奶奶”——一个架空的说故事人
卡塞尔有一间药房，这是维利德家的……药房女主人弗拉乌·维利德
很会讲童话……弗拉乌·维利德的女儿们也知道很多童话……此外，药房主人的家里还有一个女管家，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寡妇玛丽娅·缪列尔。这是一个六十岁的女人，大家都叫她“玛丽娅奶奶”。在她出生的地方，流传着特别多的童话，而且这些童话以原始的形式世世代代传了下来。玛丽娅奶奶的记性很好，她慷慨地同格林兄弟分享自己的财富，经常给他们讲童话。这些童话就编进了童话集第1卷。《和指头一样小的男孩》《小弟弟和小姐姐》《没有手的女孩》《小红帽》和《睡美人》——这些童话都是玛丽娅奶奶讲的，经过格林兄弟的加工传遍了全世界……9
这是摘自德国人盖尔曼·盖斯特涅尔所著的传记《不轻蔑自己：格林兄弟传》中的一段描述。
因为中文版是从俄文版转译过来的，所以人物的译名不免带上了俄罗斯人的色彩。其中的药房主人维利德应为维尔德；药房女主人弗拉乌·维利德应为多罗特娅·卡塔莉娜·维尔德……那么这个被作家大书特书的玛丽娅奶奶，即如他所说，为格林兄弟讲述了像《小红帽》《玫瑰公主》这样一些脍炙人口的故事的“玛丽娅奶奶”，又是谁呢？
如果从德文alte Marie直译，这个“玛丽娅奶奶”也可以译成“玛丽奶奶”。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为止，在世界范围内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即格林童话还有一个与多萝西娅·菲曼齐名的重要提供者“玛丽奶奶”，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转译自俄文版的传记不知道是不是译错了，这位“玛丽奶奶”其实不是一个管家，而是维尔德家的佣人。“玛丽奶奶”是寄人篱下的佣人，多萝西娅·菲曼是“农民的妻子”， 佣人加上农民的妻子，又都是饱经忧患的老妇人，这不就是典型的“鹅妈妈”——一个为孩子们讲故事的老妪的形象吗？于是久而久之，她们就在人们的心底被塑造成了格林童话最理想的讲述人。 为什么她们会成为深入人心的形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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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们是文盲，是农妇，民间故事是流传于文盲大众之间的一种文娱形式，“正是农民、渔民或猎人们利用劳动之余讲述这些民间故事，借以消遣自己无聊
“一说到民间故事，我们的脑海里就会的生活。”10还因为她们没有所谓的文化，
浮现出这样的一幅图景——一个目不识丁、没有文化的老奶奶，正坐在炉火边上为孩子们讲着故事。目不识丁，就是说她不是通过书本，而是通过口口相传记住了一个个故事。而且，目不识丁的人因为不能依赖文字，所以记忆力特别出众。没有文化，就意味着自己听到的故事要自己整理出来，不加多余的东西。”11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多萝西娅·菲曼根本就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民的妻子”，她受过教育，能读会写，她为格林兄弟讲述的许多故事就是从书上读来的，这不过是格林兄弟的一个误解。
其实，就连被描绘得栩栩如生的“玛丽奶奶”，也是一个误传的神话。 没有人会想得到，这段误传的始作蛹者，竟是威廉·格林与维尔德的女儿杜蒂琴·维尔德所生的儿子赫尔曼·格林（Herman Grimm 1828-1901）。
这位散文家、柏林大学的现代艺术教授，在1895年曾经写过这样一段回忆的文字：
太阳药房到处是走廊和楼梯，楼层也是一层接着一层，背后还有增盖
的建筑。当我自己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整天在里头跑来跑去。当时这间药房负责照看孩子们的，是“玛丽奶奶”。她的丈夫死于战场……她为《格林童话集》第1卷讲述了精彩绝伦的故事。《小弟弟和小姐姐》（1811年3月10日“出自玛丽”）、《小红帽》（“1812年秋”）、《没有手的女孩》（“1811年3月10日”）、《强盗未婚夫》《死神教父》（“1811年10月20日”）、《裁缝大拇指的旅行》《玫瑰公主》等没有注明日期的故事，都是出自于她之口。上面所举的故事，是按照成书印刷的顺序排列的。杜蒂琴·维尔德和格蕾琴·维尔德大概就是把从玛丽奶奶那里听来的故事，原封不动地照搬了过来，这不管是谁，一听就听出来了。12
其中括号里的“1811年3月10日‘玛丽讲述’”、“1812年秋”、“1811年3月10日”等，是威廉·格林在搁在自己手边的初版《格林童话集》上加的注。他在这本“批注用书”上，会在一个个故事的后边，注明是杜蒂琴、格蕾琴还是谁讲述的。
即然维尔德家真的有过这么一位玛丽奶奶（alte Marie 1747-1826）存在，威廉·格林的注里也有“玛丽讲述”的字样，加上他的儿子赫尔曼·格林又说得这样言之凿凿，人们也就没有任何理由来怀疑这会是一个广为流传的错误了。
不要说盖尔曼·盖斯特涅尔写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那本传记了，就连1984年出版的德国作家、文学博士加布里埃勒·赛茨（Gabriele Seitz）所著的最新传记《格林兄弟——生涯·作品·时代》（Die Brüder Grimm——Leben-Werk-Zeit ，Winkler Verlag，M ünchen ）里，还在继续神乎其神地神化着“玛丽奶奶”：
从1809年开始，玛丽·缪拉（Marie Müller ）到维尔德药房做宿佣人，
她出生于基尔希海因（Kirchhain ），是一个铁匠的女儿。她被人唤做“玛丽奶奶”，他的丈夫死于北美独立战争。对于格林兄弟来说，她是民间故事的讲述者之一。1812年的初版中最美丽动人的几篇童话，例如《小红帽》《玫瑰公主》《裁缝大拇指的旅行》《三只乌鸦》以及《小弟弟和小姐 71
姐》，都是从她那里收集来的。13
这似乎成了一个定论，甚至连某些研究格林童话的学者都继承了这种根深蒂固的说法，有一位学者就曾在《格林童话成立史》中这样写道：
对格林兄弟而言，记忆力过人的乡村老奶奶是最好的故事讲述者……
这样一来，以前被认为是格蕾琴·维尔德及杜蒂琴·维尔德讲的故事，再加上1807和1808年的故事，第1卷的86篇故事里，就有四分之一以上都是出自于“玛丽奶奶”了。迄今为止，这还不为人们所熟知。玛丽奶奶是格林兄弟所认识的故事讲述者中年龄最大的一位，她一点也不输给茨威恩村的童话妈妈，同样拥有被尊敬的资格。茨威恩村的菲曼妈妈，对于第2卷来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中心人物，而玛丽奶奶则是第1卷的一个举足轻重的中心人物。14
然而，到了1975年，这个传播了八十年的神话却在转瞬之间崩溃了。
一篇论文粉碎了这个神话：
Vgl.H.R ölleke ，Die ‘stockhessischen ’M ärchen der‘alten Marie’.Das Ende eines Mythos um die frühesten KHM-Aufzeichnungen der Brüder Grimm，in ：Germanisch-Romanische Monatsschrift.N.F.25（1975），S.74-86.
论文的作者，就是前面我们不止一次提到的当今世界格林童话研究的最高权威汉茨·罗雷克教授。
在这篇题为《“玛丽奶奶”的“纯粹的黑森”童话——一个围绕格林兄弟初期KHM （童话集）笔记的神话的终止》、像推理小说一样的论文当中，汉茨·罗雷克透过慎密的文献学的考证，得出了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结论：“玛丽奶奶”其实是一个架空的人物。虽然太阳药房的维尔德家确实有一个名叫玛丽的佣人，但为格林兄弟讲述故事的，并不是这个玛丽，而是与维尔德一家来往密切的哈森普夫卢格家的大女儿玛丽——玛丽·哈森普夫卢格！
原来是威廉·格林的儿子张冠李戴了。
传说中的“玛丽奶奶”返老还童，一下子年轻了四十岁——是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玛丽·哈森普夫卢格为格林兄弟讲述了《小弟弟和小姐姐》、《小红帽》、《没有手的女孩》、《强盗未婚夫》、《裁缝大拇指的旅行》和《玫瑰公主》。
汉茨·罗雷克主要是从四个方面进行了质疑和论证：
1 格林兄弟对多萝西娅·菲曼备加赞颂，不但称她是一个理想的故事讲述者，还在初版第2卷里大书特书，甚至在卷首画上了她的肖像。那么，为什么对初版第1卷几乎做出了同等贡献的“玛丽”一字未提呢？这是因为这个玛丽，并不是一个文盲老妇，而是一个出身于中产阶级、有教养有文化的女孩子。在格林兄弟看来，玛丽·哈森普夫卢格与维尔德家的杜蒂琴、格蕾琴以及哈森普夫卢格家的珍妮特等年轻女性一样，是同种的讲述者。
2 威廉·格林在自己的“批注用书”上，习惯上只是写上人的名字，不写姓，而他所熟知的人，不是同龄人就是比他小的人。
3 当时，雅格布·格林和威廉·格林在采录故事的时候，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即是分别进行听写记录的。比如，至1810年为止，在哈森普夫卢格家采录72
的故事，主要是由雅格布·格林的笔迹记录下来的。而在维尔德家采录的故事，则全部都是由威廉·格林的笔迹记录下来的。然而，凡是写着“出自玛丽”的故事，都是雅格布·格林的笔迹。如果这个“玛丽”是维尔德家的佣人的话，威廉·格林为什么要偏偏避开维尔德家这位最好的故事讲述者呢？这令人无法理解。
还有就是在1811年4月18日和1812年2月10日这两天里，都采录了两或三个故事，而且都是一样，其中一篇出自“玛丽”，其余的则出自于“哈森普夫卢格家的人”。如果这个“玛丽”是维尔德家的佣人，那么雅格布·格林就要在一天之内，先是赶到维尔德家去听“玛丽”讲故事，然后再立刻赶回到哈森普夫卢格家听故事，这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反过来，维尔德家的佣人玛丽，来到哈森普夫卢格家讲故事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4 格林兄弟在记录维尔德夫人及她的女儿们讲述的故事时，笔记上留下了“出自卡塞尔”、“黑森”或是“出自黑森”的字样。而“玛丽”所讲述的故事，则写着“出自美茵河地区”、“出自哈瑙”或是“出自黑森”。哈森普夫卢格一家是1793年从美因河流域的哈瑙搬到黑森卡塞尔的，而维尔德家的佣人玛丽只不过是生于黑森，住在卡塞尔。也说是说，那些写着“出自美茵河地区”、“出自哈瑙”的故事，显然是女孩小时候在哈瑙听到的故事。15
1
2 杰克·齐普斯. 格林兄弟:从魔法的森林到现代世界[M].日文版, 铃木晶, 译, 东京:筑摩书房,1991:11. 小泽俊夫. 格林童话的诞生——从聆听的民间童话到阅读的民间童话[M].日文版, 东京:朝日新闻社,1999. 3 格林兄弟. 格林童话全集[M].魏以新, 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77.
4 高木昌史. 格林童话阅读事典[M].日文版, 东京:三交社,2002.
5 格林兄弟. 初版格林童话集4[M].日文版, 吉原素子, 吉原高志, 译, 东京:白水社,1997.
6小泽俊夫. 格林童话的诞生——从聆听的民间童话到阅读的民间童话[M].日文版, 东京:朝日新闻
社,1999:119-120.
7 麦克斯·吕蒂. 他们今天仍然还活着——民间童话的解释[M]∥麦克斯·吕蒂. 民间童话的本质与解释. 日文版, 野村泫, 译, 东京:福音馆书店,1996:298.
8 分别引自舒伟. 中西童话研究[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06:131-132; 杰克·齐普斯. 格林兄弟:从魔法的森林到现代世界[M].日文版, 铃木晶, 译, 东京:筑摩书房,1991:101.
9 引自盖尔曼·盖斯特涅尔. 不轻蔑自己：格林兄弟传[M].刘逢祺, 译, 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5:69-70. 10关敬吾. 日本民间故事选[M].金道权等, 译, 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2:5.
11铃木晶. 格林童话——民间童话的深层[M].日文版，东京：讲谈社，1991:115-116.
12引自野村泫. 格林童话——念给孩子们听合适吗？[M].日文版, 东京:筑摩书房,1991:157-158.
13加布里埃勒·赛茨. 格林兄弟——生涯·作品·时代[M].日文版, 高木昌史, 高木万里子, 译, 东京:青土社,1999年:142-143.
14铃木晶. 格林童话——民间童话的深层[M].日文版，东京：讲谈社，1991:117-118; 野村泫. 格林童话——念给孩子们听合适吗？[M].日文版, 东京:筑摩书房,1991:158.
15上述观点，主要引自小泽俊夫. 格林童话的诞生——从聆听的民间童话到阅读的民间童话[M].日文版, 东京:朝日新闻社,1999:106-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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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佩罗童话对格林童话的影响——以《小红帽》为例
格林童话里流淌着法国童话的血。
尽管格林兄弟不愿意承认，尽管他们后来删去了明显是起源于佩罗童话的《蓝胡子》《鼠皮公主》《穿长靴的公猫》，但他们删不掉一个事实，就是为他们讲故事的那些年轻的女孩子是在法国文化的熏陶下长大的。
《小红帽》就是其中的两个女孩子讲述的。
格林兄弟的《小红帽》与佩罗的《小红帽》不一样，在结尾的地方，小红帽没有死，被狼吞到肚子里的小红帽又被猎人给救了出来。
格林兄弟知道佩罗童话里也有一篇《小红帽》，可他们为什么不删呢？格林童话版《小红帽》受到了佩罗版《小红帽》的哪些影响，它们之间又有哪些不同呢？
7.1一个神话的崩溃
7.1.1格林童话是纯粹的德国民间童话吗
……本书所收录的这些口头传承的故事，全部都是纯粹地起源于德
国，在德国发育的（或许除了《穿长靴的公猫》是一个例外），没有采自其他地方的故事……1
相比1812年初版第1卷，1815年初版第2卷《格林童话集》的序言里多了上面这样一句话。
格林兄弟一直强调他们所收集的民间童话，是纯粹的德国民间童话，他们用的是这样一个词——reindeutsch，即纯粹的德国。
他们这样强调，是因为他们响应了当时德国浪漫主义代表人物萨维尼、布伦塔诺以及阿尔尼姆的召唤，积极地投身到了拯救和收集德国民间文学的运动之中，从民间文学中去寻找宝贵的日耳曼民族文化遗产。我们可以这样说，唤醒沉睡的日耳曼精神，是诱发格林兄弟收集与整理民间故事最原始的动力之一。俄国哲学家及文学批评家车尔尼雪夫斯基（1828～1889）指出，格林兄弟的目的其实就是要“通过科学的途径证明日耳曼人自古以来就是以自己的思想、道德品质，以自己的社会发展而远远胜过其他所有民族的民族。”2
法国文学史家保罗·亚哲尔（Paul Hazard 1878-1944）在他那本被赞誉为“在欧美，凡是关心儿童文学的人，都认为这是一本必读的书”的《书·儿童·成人》（Les Livres，les Enfants et les Hommes，1932）中，把这些被格林兄弟称为“纯粹的德国民间童话”比喻成了“烤得焦黄的面包”：
孩子们在阅读格林童话集时，会一致感受到从民间童话里散发出来的
如同烤得焦黄的面包的味道，这也正是孩子们从这两位德国作家那里获得的珍贵的礼物。3
然而，《格林童话集》里这些被喻为“散发着烤得焦黄的面包味道”的故事，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