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学荣:我执,无明,与无缘无故的爱

封面这幅照片，许多朋友都还记得吧。朝鲜国歌响起的那一刻，朝鲜球员郑大世哭了。问题不在于他哭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当然，他会说：I lover my motherland, so I cry. 他爱他的祖国：朝鲜。可是你要问他：那么Why do you love yourmotherland?

郑大世也许会说：“祖国朝鲜生我养我，我当然爱她。”可问题是：这话是一句彻底的糊话。不是朝鲜生养了他，而是他的父母生养了他。他应该爱的是他的父母，而不是他的motherland.

Then, why do you love your motherland?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郑大世实在找不到答案，他最后也许只能这么说：“朝鲜是我的祖国，我当然爱她，这还需要理由吗？”

什么叫“祖国”？祖国，就是“祖先之国”，朝鲜人的祖先是谁？他们是：阿尔泰语族的先民、通古斯地区的先民、以及华北和中原地区的先民。说得更明白一点，郑大世如果要真爱他的“祖国”，那么他应该爱蒙古、爱中国。

爱一个东西需要理由吗？当然需要！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所有的爱，都是有原因的。没有原因的爱也存在，但那是brain wash的结果。

人的本质是自私的，如果你的身边有人否定这一点，那么这个人不是你的良师益友，建议你远离TA。我们承认人的自私，并不是为了导人向恶，而是为了确立自由的根本，如果否定了人的自私，那么自由也就失去了根本。

正因为人的本质是自私的，所以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你发现自己爱上了什么东西，但是又说不出个为什么的时候，something must be wrong.

例如说你爱父母，为什么你会爱父母？因为父母养育了你，他们给予你幸福，所以你爱父母。如果你父母每天拿烙铁去烙你，你还爱他们吗？不爱。爱，其实是自爱的延伸，一切爱的本质，都是自爱。

同理，你爱你的男朋友，为什么？因为你的男朋友对你好，他给予你刻骨铭心的快乐，所以你爱他。如果你男朋友每天打你，你还爱他吗？不爱。所以你对男朋友的爱，说到底，本质上还是自爱。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是有原因的，谁对你好，你爱谁，什么东西给予你恩惠，你就爱什么东西。爱的本质是自爱，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例如，你不会爱上一个外国，例如瑞典，你爱瑞典吗？你不会爱瑞典，因为瑞典这个国家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例如，你不会无缘无故去爱上一块石头，因为那块石头对你没有好处。什么情况下你会爱上一块石头呢？如果你的长辈和周围的人从你小时候就开始教育你：咱村后山上那块石头是我们的祖先死后变的，它是神石，它保佑你的平安。这个时候，你就会爱上一块石头，但是，这种爱不是人性自然发展的结果，而是brain wash的结果。

当年日本帝国战败之后，在东北留下了大量的日本孤儿，这些日本孤儿被中国的养父母收养，他们之中的许多人在年少时代，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们以为自己是纯正的中国人，于是他们在青少年时期，写下了无数的爱国诗篇，但是在1960-1980年代，一些养父母在临终之前，告知了他们的身世。

于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日本人。于是，这些人大多数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跑到相关部门去申报身世、并且申请回（日本）国，回到日本之后，他们安安分分，做起了日本人，而至于青少年时代写的那些爱中国的诗歌，往后他们也再不写了。

这些故事告诉了我们：What you really lover is not your motherland, but yourself.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是有例外，当一个人被brain wash之后，TA就会对一个事物，产生无缘无故的爱。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昔日日本帝国的“神风特攻队”，这些年轻人驾驶战斗机，冲向美军的舰艇，粉身碎骨，他们认为自己为日本帝国战死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深深爱着那个叫做“日本帝国”的“祖国”。

（日本帝国时代，神风特攻队队员合影）

佛说“我执”，也说“无明”，神风特攻队队员对日本帝国的爱，就是属于这种无缘无故的爱，它是brain wash的典型产物。

日本帝国的国家机器，是神风特攻队队员的爸妈纳税维持运作的，日本帝国的国家机器收了纳税人的钱，理所当然应该为纳税人谋福利，这是一个国家的本分，而不是什么恩惠，就算日本帝国保护了日本国民，就算日本帝国便利了它的国民致富，那也是它应该做的，纳税人不需要感谢它，更不需要爱上它。

说得更明白一些，日本帝国应该爱它的人民，而人民却不必爱它。国家是工具，人才是根本。

再往深一层来说, What is a nation？“国家”是什么？国家是交易成本，国家是幸福的路障。（此处泛指所有国家，不特指某个国家）关税、商检、反倾销......这些，都是世界公民致富的障碍，说得更清楚一些，将来有一天，全世界的nations全部消失，全球只剩下一个维护治安的警察机构，那么人类的文明即将开启一个新的纪元，从此意味着人类永久的和平，和无止境的富裕。

只是，我们有生之年，不会看到这一幕。因为这个世上，郑大世太多。

所以说，日本帝国是日本人的障碍，而不是恩惠。同理，美国也是美国人的障碍，而不是恩惠。所有nation的存在，都是多余的，当今世上之所以还有nation存在，是人们画地为牢、互相防范、彼此伤害的结果，这也正说明了人类文明发展的程度，现在还处于很低的状态。

那么，既然日本帝国对神风特攻队的队员没有什么恩惠，特攻队队员为什么会爱上日本帝国呢？这种无缘无故的爱，是从哪里来的呢？

答案是：brain wash。是从brain wash来的。从启蒙教育，到课外读物，再到报纸电台，在神风特攻队队员成长的头二十年间，所有人都对他们说：孩子，身为（日本）帝国的子民，你要忠君爱国。

这些年轻人没有问过为什么，因为他们认为：他爱自己的Motherland，是理所当然的，是不需要理由的，是不需要问为什么的，是“与生俱来的”、是无缘无故的......总之，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我就是爱它。

I just love it though I do not know why.

当所有的人都这样说，而且是不断的说，一句话被重复一万次，那么它就成为了真理。这就是brain wash的秘诀: Repeat it,repeat it and repeat it, then people will believe in what you say.

这些年轻人很爱日本帝国，只是：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直至他们驾驶飞机冲向美军舰艇，血肉横飞的那一个刹那，他们仍然没有醒悟过来：他们终其一生，其实只是一种被 brain wash 了的可怜人。

（德国年轻人，德国在历史上深受nationalism之苦，现在的年轻人崇尚个人主义，很少再提nationalism）

朋友，当你爱上一个东西的时候，你应该清楚明白地知道为什么。人是自私的，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如果你发现你无缘无故地爱上一个东西，而且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个为什么的时候，那么恭喜你: Your brain has been washed，这里的“你”不分国籍，同理，假如有一个美国人对你说：I love my motherland and I can sacrifice my life for it，那么恭喜他，他也被brain wash了。

在本文的最后，让我们重温罗素（Bertrand Russell ）的一句名言：

'I would never die for my beliefs because I might be wrong.'

这句话翻译成中文，是这个意思：

“我永远不会为我的信仰而死，因为我有可能是错的”

（文／冯学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