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斯菲尔德_莳萝泡菜_解读

第21卷第6期　　　　　　　　　　　　　许昌师专学报　　　　　　　　　　　　　2002年第6期Vol . 21No . 6　　　　　　　JOUR NAL OF XUCH ANG TEACHER S COLLEGE 　　　　　　　No . 6, 2002

曼斯菲尔德《莳萝泡菜》解读

李国银

(商丘师范学院中文系, 河南商丘476000)

　　[摘　要]《莳萝泡菜》是曼斯菲尔德写于1910年前后的短篇小说。从艺术构思上看, 小说

不注重故事的连贯, 情节的跌宕, 没有正面描写生活中的突出矛盾, 而是以对话为结构主体, 用精致的戏剧结构再现生活的片断, 引入意识流手法重新组合时空秩序。作者把生活“片断”锁定在“恋人久别后的短暂重逢”, 借对“片断”的描写折射出“全体”, 被折射的“全体”即隐含在“片断”后的人类对爱情的诠释———只有真诚无私的爱情才能经受时间的考验, 在传统与现实、“片断”与“全体”的统一中获得一种温婉清雅的美学效果。

[关键词]短篇小说; 艺术构思; 生活片断; 意识流手法

[中图分类号]I106. 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9949(2002) 06-0077-02

　　曼斯菲尔德被誉为“英语短篇小说风格大师”, 英国文学为她保留了重要一席, 几乎所有的英国文学史都有专章介绍她的生平和创作, 但她内心深处浓浓的新西兰情结又使她成为新西兰最负盛名的短篇小说大师。《莳萝泡菜》是曼斯菲尔德写于1910年前后的一个短篇小说。

1888年曼斯菲尔德出生于新西兰惠灵顿, 15岁被父亲送回“老家”英国学习, 她漂洋过海, 茫茫海域从此改变了她的整个生命。由于生命短暂, 她最终没有作出叶落归根的选择, 只能在自己的文学创作园地里寻找归宿。曼斯菲尔德是英国移民在新西兰的第三代人, 出生在新西兰, 求学、成名在英国。曼斯菲尔德在新西兰接受了早期教育, 在伦敦深造后又回到了新西兰, 然而两年后又执著地回到了“老家”英国。因为那里的文学创作氛围吸引着她, 召唤着她。易卜生、王尔德、瓦莱里等人的作品使她眼界大开, 坚定了从事文学创作, 走出相对狭窄而闭塞的惠灵顿的信心。她再三恳求, 争得了父亲的答应, 1908年曼斯菲尔德又只身来到英国伦敦, 立志作一名作家。“一个被放逐的国度, 放逐了这个桀骜不训的女人———作为一个双重意义的流放

P 90)

者”, [1](曼斯菲尔德开始了终其一生的、永不停息的漂泊、漫游“———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从一个情人身边到另一个情人那里, 从一种形象到另一种角色, 从一种经验

[1](P90)

到另一种感受”, 她把对生命的体验幻化成了一篇篇优美的短篇故事, 在一系列故事中倾诉着孩子、少女、情人、妻子, ……的感情、欲望, 倾诉着对遥远家园———新西兰的倦恋。1908年曼斯菲尔德开始创作生涯, 1911年发表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在德国公寓里》, 此后还发表了《幸福》(1921年) 、《园会》(1922年) 等短篇小说。她以文学的形式再现了普通人在日常生活的挤压下滋生的幻灭感、孤独感, 把揭示[收稿日期]2002-05-16

[作者简介]李国银(1963—), 男, 河南新野人, 讲师, 主要从事外国文学教学与研究工作。

人的不幸(特别是女人的不幸) 作为她的文学主题之一, 如

实地抓住生活中的片断和瞬间, 以素描的方式发掘人物内心的变化, 追求一种不动声色的潇酒超脱。在曼斯菲尔德的小说集里, 有一组可以称之为“青春之恋”的作品(《鸽子先生和夫人》、《稚气可掬, 但出于天然》、《花朵》等) , 这些短篇小说显示出了女作家仁爱的胸怀, 她把亲身的感受掺糅到作品中去, 通过一定经历的人物诠释着爱情的真谛。《莳萝泡菜》就是“青春之恋”中一曲对往日爱情的追忆。

1909年, 曼斯菲尔德同一位小提琴手结婚, 不是出于爱情, 而是因为她需要一个自己的家, 以摆脱父母对自己的控制。这次婚姻是一个悲剧, 婚礼的当天夜晚她就不辞而别。这以后她以各种不同方式谋生, 当过巡回演出剧团的大提琴手, 后来做杂志的撰稿人, 其间自然少不了接连不断的恋爱事件。大约在1910年前后曼斯菲尔德认识了一个名叫弗朗西斯·海曼的年轻人, 他相貌漂亮, 看上去还像个孩子, 曼斯菲尔德喜欢他, 因为他在聊天时喜欢躺在地板上, 双脚在空中晃动, 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 使曼斯菲尔德对他充满了怜爱, 天长日久这种怜爱竟变成了爱情。他在城内工作, 必须出去售货, 但是人很有吸引力。他们一起谈论着去俄国, 他还给了她一个漆木的俄国玩具村庄。他们沉浸在幸福中, 想要结婚,“很快就成为情侣”。但他家中不赞成他结识这样一位结过婚却又独居的女人, 所以他结束了与曼斯菲尔德的恋情。不久曼斯菲尔德发现自己怀孕了, 多次给弗朗西斯·海曼写信, 求他来看她, 但没有回音。她的女友埃达到他的办公室去找, 但他却从来未来过———。过了六年以后, 他们才偶然相遇, 那是在一家餐馆里, 后来曼斯菲尔德把这次相遇写进了一个故事, 即《莳萝泡菜》。《莳萝泡菜》以对话为主要结构方式写了一对分手六年的旧情人, 由

·

于偶然的机缘重逢在一家咖啡馆, 忆起当年的旧情, 但是时隔六年, 连那一点旧情也像俄国的莳萝泡菜那样, 充满着太多的酸味。尽管两人都感叹人生的寂寞, 却没法重新结合在一起。

从短篇小说的艺术构思上看, 《莳萝泡菜》没有创造奇迹, 而是摄取生活的原样来映现事物的本质, 篇幅短小、取材精当, 一件小事寄予一点感受。曼斯菲尔德认为, 作家应“对一切有切身的感受”, 方能“从思维中引出最深刻的真实

[2](P48) 性”; 基于此, 此短篇不注重故事的连贯性, 情节的跌宕起伏, 没有正面描写生活中的突出矛盾或重大冲突, 而是一连串的人物对话, 选取生活中的一个片断的展示、人物心理的刻画来构架小说的格局, 使旧情人“偶然重逢”这一生活现象在瞬间产生了丰富的意蕴, 获得了一种温婉清雅的美学效果。我们知道, 用最经济的艺术手段来再现生活事实中最精彩的一段或一个方面, 并以此演绎全体是断定短篇小说是否具有“现代性”的一个标志。事实上, “一段”与“全体”的关系就是时间与空间的关系, 如果把时间视为不可逾越、恒定向前发展的长河, 那么空间就只能随着这条长河延伸下去, 于是形成了传统小说写“全体”的模式。女作家把时间视为可以停顿、颠倒、折叠的东西, 这样空间就可以定格、重新组合、画面复合, 于是有了以片断写“全体”的最经济的手段。

首先, 作家以对话为结构主体, 把“片断”锁定在“恋人久别的短暂重逢”。按正常的逻辑推理“久别重逢”, 当事人最强烈的感受是惊喜, 一般人尚且如此, 何况恋人。女作家按正常的逻辑以对话切入, 描写了人物“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对往昔美好时光的回忆溢于言表。当读者期待他们和好如初、重叙旧缘时, 作者却以隐喻切入使读者和小说中的男主人公一样怅然若失。曼斯菲尔德用主人公的回忆引出俄国的莳萝泡菜, 暗示时隔六年的旧情充满太多的酸味, 和好如初是不可能的。这样重逢的喜悦被淡淡的哀愁取代, 作者这种巧妙的处理打破了读者的期待, 产生了出人意料的美学效果。作家把“片断”锁定在“重逢”, 即从表面看作家以精彩的对话和人物心理活动描写了一个平常的生活片断, 但作家不是为了单纯描写“片断”, 而是借对“片断”的写来折射出“全体”, 这个被折射的“全体”就是隐含在“片断”后的人类对爱情的认识———只有真诚无私的爱情才能经受时间的考验。这些自然使《莳萝泡菜》产生了与众不同的美学效果。

其次, 作家对“片断”的处理有独到之处, 曼斯菲尔德用精致的戏剧框架再现生活的片断, 在浓缩的时空中塑造人物、表现主题, 曼斯菲尔德并在戏剧式的框架中引入了意识流手法, 她重新组合时空秩序, 使作品的气氛、节奏显得非常活跃, 有时甚至到了现实生活和心理活动的界限模糊、几乎不能分辨的程度。小说中写到, 当“他”(男主角) 漫不经心谈他奇妙的旅行生活时,“她觉得, 一直沉睡在她胸中的那头怪兽在动了, 伸懒腰了, 打呵欠了, 竖起耳朵了, 它突然一跳而起, 瞪着一双渴望、饥饿的眼睛, 直盯着那些遥远的地方。不过她只是温和的笑了笑, 说了一句:`我多么羡慕

[3](P219)

你啊。' ”这里, 曼斯菲尔德非常巧妙的把“她”内心对

奇妙旅行生活的羡慕比作一头饥饿的正欲扑食的怪兽, 这

只是“她”的心理活动的外化, 外化成“温和”的一笑和一句淡淡的“我多么羡慕你啊”。这样人物心理的强烈渴望与表现的淡漠融为一体。特别是当“他”陶醉在伏尔加河上无穷无尽的船夫曲中时,“她颤抖了, 又听到那支高昂、悲惨的船夫曲响起来, 还看到船在黑沉沉的河上漂浮, 两岸长着阴郁的树木。……`是啊, 我很喜欢那些, ' 她说, 一边抚摸着她的皮手筒。”曼斯菲尔德让人物的想象和现实重合在一起。作者这样写的目的是为了从反面提出爱情必须是真诚的、无私的, 一个人的自我陶醉是永远得不到真正爱情的。

再次, 曼斯菲尔德在创作伊始, 甚至整个创作过程中都自觉不自觉地师承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契诃夫小说的许多特点都能在女作家作品中看到投影。曼斯菲尔德20岁开始文学创作, 并从伦敦最有活力的期刊《新时代》上认识了安东·契诃夫, 他的一些故事曾刊载在杂志上。曼斯菲尔德在《新时代》主编A ·R ·奥列加的影响下发表了短篇小说《疲倦的孩子》(又译《累妮儿》、《小姑娘》), 这篇小说“其实可以说是契诃夫的短篇小说《瞌睡虫》的英文改写, 其中有很多相同的细节, 但是至关重要的是描写方法不同:契诃夫从前一天晚上开始讲故事, 再详细叙述瓦卡的生活; 曼斯菲尔德把故事局限于一天之内, 集中于现在, 为了加强疲乏不堪的感觉, 她还加上了几个孩子, 但是同时又使时间范围

[4](P116)

更为紧缩”。因此, 作家的创作受契诃夫的很大影响, 这从《莳萝泡菜》中也可以明显看出。由于作家所处的环境不同, 虽师承契诃夫又有创新。契诃夫是现实主义大师, 有影响的是他关注庸常之辈的处理题材的方法和微讽态度以及严格的现实主义原则, 这是契诃夫的创作态度。曼斯菲尔德由于受罗杰·弗莱(英国艺术批评家、画家、诗人、后印象派艺术的积极倡导者, 生于1866年卒于1934年) 、T ·S ·艾略特(英国著名现代派诗人, 生于1885年卒于1965年) 等具有现代意识的艺术家的影响, 作品具有明确的现代派的意识。因此, 读《莳萝泡菜》读者可以感觉到曼斯菲尔德将人物的想象、幻想等心理活动和现实中的人物对话重叠在一起, 而且时间不是用“过去现在”等时间词表现出来, 而是用人物对往事的回忆体现出来, 过去、现在交织出现, 使读者如入雾中, 然而作者正是借这种似幻似雾的意境从反面提出了爱情必须是真诚的无私的。

[3](P220)

[参　考　文　献]

[1]宋晓萍. 双重流放者:曼斯菲尔德的漫游和写作[J ].

武汉. 外国文学研究, 2000,(3) .

[2]陈家宁编. 曼斯菲尔德书信日记选[M ].天津:百花文

艺出版社, 1991.

[3][英]曼斯菲尔德著, 陈良廷、郑启吟等译. 曼斯菲尔德

短篇小说选[M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83.

[4][新西兰]安东尼·阿尔伯斯著, 冯洁音译. 曼斯菲尔德

传[M ].上海:东方出版中心, 1993.

[责任编校:谢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