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关门主义加剧环境污染

作者：童大焕

即使雾霾已经伸入到每个人的鼻子、深入到每个人的肺，绝大多数中国人还是不明白“天下一家”的道理。城市尤其是大城市的人们在指责直接制造污染的地区和人们以邻为壑的同时，不知道自己也是以邻为壑的一份子，甚至于正是自己的以邻为壑，导致了他人的以牙还牙。半个多世纪以来沿袭至今的城市关门主义，尤其是大城市关门主义，在改革开放之前是环境破坏的罪魁祸首，在改革开放之后至少是环境破坏的主要帮凶。

1949年以后的前三十年，中国用户籍制度加计划供应的行政力量强行阻止了城市化进程，过度开垦与大砍树木大炼钢铁大开荒相结合，导致建国后荒漠化面积增加了300多万平方公里。改革开放以来，政府主导、GDP挂帅和官员主导经济必然的短期行为以降低土地、资源、环境与劳动力成本为代价，成为环境污染的主要原因；而城市关门主义尤其是从思想观念到政策沿袭至今的大城市关门主义，导致人口无法顺利实现大城市化，大量人口分散、滞留在广大农村地区或小城镇，一方面导致这些农村和小城镇的迫切发展要求加剧全中国范围内的工业过剩和污染（农村和小城镇天生不具备发展服务业的土壤），另一方面，破坏式污染式发展在这些人口少而分散的地区，无法像大中城市一样因民众的抗议而有所收敛。

2013年1月，空前的雾霾天气足足覆盖中国130万平方公里土地面积，涉及东北、华北、西南共十个省市。这些区域，恰恰是著名的“胡焕庸线”东南部中国人口最密集区域。相对于全球历史上的烟雾事件，2013年笼罩中国大地的这场雾霾影响范围大、时间长、反复频率高，影响的地理环境复杂，是污染史上前所未有的严重污染事件。2013年1月30日当天，新华社公布24小时内雾霾笼罩了中国130万平方公里，比当年烟雾事件影响面积最大的伦敦还高出130倍；仅1月就发出雾霾预警四次，每次持续五天以上；且各种自然和人工环境无不受到雾霾天气影响。

2013年11月2日，环境保护部环境规划院副院长兼总工王金南在北京大学出席“中国与世界环境保护四十年”论坛时作了题为“中国环境保护四十年的战略思考”的报告。王金南说，环境污染、生态破坏、气候变化是压在中国头上的三座环境大山。他表示，几乎所有污染物的排放量，从目前来看，中国都是世界第一。在饮用水安全方面，王金南表示，除了城市的饮用水安全问题，农村的饮用水安全问题可能更加突出。（2013年11月2日中国新闻网）

可以这么说，中国的头号GDP增长大国是由众多的腐败成本和由此被迫大量增发货币吹泡泡吹出来的，但中国作为头号污染大国却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

粗略对比考察中国三大都市圈（群），会发现都市圈（群）及其带动的商业发展越健康，环境污染越小。长三角都市群，上海的中心城市地位突出，周边大量城市群又协调发展，堪称当下中国最理想的城市群样板；珠三角城市群发展也相得益彰，但缺乏真正有足够影响力的中心城市，或许这个中心城市的地位让位给了香港；京津冀地区，北京中心城市地位极其突出，甚至太突出了，天津作为“双黄蛋”之一和北京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除此之外，其它周边地区只能用“弱爆了”三个字来形容，甚至形成所谓的“环京津贫困带”。这样一种格局，本应形成京津地区对周边人口强烈的吸附效应，但恰恰是北京，长期形成了全中国乃至世界上最排外的人口政策，导致缺乏商业传统的北京周边人口大量滞留当地就地发展重工业！《人民日报》2013年11月03日《壮士断腕治雾霾不信蓝天唤不来；京津冀等六省区市与国家环保部签订目标责任书，联手打响大气污染防治攻坚战》为我们透露了北京周边地区经济增长和污染的秘密：

“‘全国空气污染较重前10个城市’，‘今年上半年达标天数比例仅38.9%’……北京每一次发生雾霾都会引来格外的关注。根据北京市环保监测中心研究，北京PM2.5来源中，机动车排放占22.2%，燃煤占16.7%，工业污染占16.3%，扬尘污染占15.8%。未来5年，北京将突出围绕控车减油、压减燃煤、治污减排、清洁降尘四大关键领域进行治理。

“拱卫京畿的河北压力更大。环保部10月22日发布最新统计，9月份空气污染排名前十城市中，河北竟占七席：邢台、石家庄、唐山、邯郸、衡水、保定、廊坊，并包揽‘前四’。燃煤量大，是造成河北大气污染的元凶。2012年河北能源消费总量高达3.02亿吨，居全国第二位，其中煤炭消费2.71亿吨，占能源消费总量的89.6%，高出全国平均水平近20个百分点。河北把削减燃煤作为大气污染防治的突破口。

“扬尘、汽车尾气和燃煤，是影响天津大气环境的3个主要因素。天津市的产业结构同样偏重，重工业占工业产值比重连续多年超过80%。

“资料显示，京津冀及周边地区钢铁、炼焦产能分别达到5亿吨和3亿吨，均占全国50%；火电装机容量2.2亿千瓦，占全国30%；本区域燃煤量达15亿吨，占全国43%。高消耗、高排放、资源型企业‘扎堆成片’。”

（2013年11月2日，北京，雾霾天气已经围困京城3天之久，空气质量迟迟不见改善。游客在北京景山俯瞰北京故宫博物院，一片朦胧。东方IC供图。）

谁都知道，治理空气污染的最大困难，就是转变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但又有多少人知道，转变生产、生活方式的前提条件是人口聚集，是城市化尤其是大城市化！不让人口转移出来，进入大城市，农村和小城镇居民就只能在业已严重过剩的农业和工业上打转，不能完成向服务业的转型升级！很多人看环境污染，往往只看到城市污染，只看到“城市病”，却没有看到乡村和小城镇污染更严重，治理的人均相对成本往往更高。而在“同一片天空”下，作为源头的乡村和小城镇没有一片净土、没有一片蓝天，大城市也别想“独善其身”。

我曾经在三年多以前写的《世纪大迁徙：决定中国命运的大城市化》一书中说：

“人类是一个整体，中国是一个完整的家园，东部大城市关起门来，各地新增人口只能就地消化，在水土流失和农业人口增加、人均耕地面积少的双重作用下，土地越种越瘦，许多地方陷入‘越穷越垦、越垦越穷’的恶性循环。人类不适合居住地区的大规模开发，带来生态和环境的严重恶化。

“不论从古代风水还是现代科学角度，大江大河的发源地、中西部地区都是中国的后山圣地，应当以生态保护为主。保护中华民族的‘龙脉’，应该是中西部/江河上游地广人稀，谨慎开发；东部，江河中下游尤其是下游大城市化。人类如果违背自然规律，结果一定招致自然的惩罚。大江大河和生态脆弱的中西部和东北地区滞留过多人口，必然导致过度开发进而导致生态和环境灾难，也直接对下游大中城市的水资源、水环境保护等构成威胁。”

水资源、水环境的威胁对许多人貌似很遥远，因为他们不直接看得见，但是今天，空气污染把活生生的现实摆在了每一个人眼前！什么叫天下一家，什么叫环球同此凉热。这就是！

“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城市群以2.8%的国土面积集聚了18%的人口，创造了36%的国内生产总值。”国家发改委主任徐绍史说。（《珠三角打造世界级城市群》，《南方日报》2013-10-31）这个简单的事实告诉了我们什么？我的答案在此揭晓：1、三大都市圈未来的人口会让今天许多中国人目瞪口呆，特别是坚持区域均衡发展乌托邦和小城镇理想的人们；2、三大都市圈未来房价会让今天许多人目瞪口呆，特别是以古板的房价收入比来衡量的人们。

是因势利导、尊重科学与规律，还是“坚持理想”继续大搞大城市关门主义？不同的选择，改变不了规律本身，却会极大地改变我们每个人的生存处境。

（责任编辑：王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