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童年
很小的时候家里还穷,爸在外工作,我们娘仨都住在外婆家。外婆是个节俭的人,她管着全家人的开销,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外婆却常想着为我们准备点零食。
小巷里有爆米花的老人来时,外婆忙舀上一碗米急急赶去。米被倒进一个大肚子的铁筒里,铁筒在火上转着,听见米爆开的声音,闻到爆米花的香了,老人麻利地打开铁筒,于是听得到“嘣”的巨响,小小的一碗米变成了一大袋子的爆米花,我们可以吃上很久。小时候我们管爆米花叫“人参米”。现在也有爆米花的,只是不用那种铁筒了,而是改用了高压锅,少了看那筒子在火上转动的趣味。
冬天外婆会用火篓——小小的竹编的篮子,里面放着个瓦盆,盆里烧上炭火。火篓外盖着棉布,我把脚伸进火篓里烤着,温暖极了。外婆空闲时会用火篓烧豆子给我们吃,用筷子夹一颗豆放到炭火上烤,好久才听到豆子崩裂的声音,有时都糊了我们还是吃得开心。其实坐上好半天也烤不熟一把豆。现在知道那只是外婆让我们老实坐着的小伎俩。
夏天的小院最好看,外公种的洋苕花高出人一大头,开的花才大哦!足有大碗那么大,红的、黄的、紫的。长春花鲜红鲜红的,它的花是一串串的,每一朵都象小喇叭,蜜蜂钻进去又钻出来,我无师自通地摘一朵来放进嘴里吸,居然有甜甜的汁液,和蜂蜜水差不多,堂屋外的架子上结满青青的葡萄,很小,很酸。虽然没有成熟,我还是会去摘一颗放嘴里,又酸又涩。张婆家的药瓜也在架子上被风吹得晃动,金银花的香弥漫在整个小院里。院里还有另一种香气——外婆的辣酱香味。太阳下放着大缸,缸里是鲜红的辣酱,因为有了豆辨的调和,有了阳光的照晒,辣味里增添了说不清的辣而甜香的味道。一个大太阳之后,新做的辣酱就可以吃了。有时夹饼子,有时拌饭,都是味道极重极香的美食。
夏天的晚上纳凉时,外婆削一个大鸭梨,分成大致相同的几份,一家人围坐在花园边上吃梨。我总是小口小口地吃,让那种香甜一直留在嘴里。
我的小口吃法可以把一个皮蛋吃上半天。端午节时,外婆发给每人一个皮蛋,舅舅喝着小酒一点点地品尝,我坐在他身边,只把皮蛋开一个小口子,然后拿支筷子一点点地醮着吃。舅舅细品他的酒,我就细品我的皮蛋,我们两个坐在桌边互相看着笑。最后还是他先吃完了,就惹我说要吃我的,我举着筷子跑着躲,外婆就大声骂舅舅:“你逗她干什么?一会摔倒了怕筷子戳到眼睛!”
上小学时有了零花钱,我和老黄最爱在放学后去吃春卷。就在校门外转弯的地方,有个卖春卷的老头,他家的甜醋熬得最好。好象是五分钱一盘春卷,我和老黄共吃一盘,只有短短的几节。春卷上涂着红油,洒上芥茉,还倒上些甜醋。咬一口,芥茉的辛辣味铳进鼻子里,顿时鼻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种难受劲儿一过,顿感神清气爽。我俩吃一盘春卷要喝人家好几盘醋,老头也不说啥。所以我们是他的老买主,一有钱就会去光顾。
当我俩比较富足时,会去买卤的鸭肝,鸭脚脚,一人一个,边走边吃。有一段时间我们喜欢吃“南卷酥”—— 一种糕点,后来“麻辣烫”成了我俩的新爱。人手一串,醮满辣椒面,弯着腰不让汤水沾到衣服上,然后就那么边走边吃。想着那时的情景很是好笑,背着大大的书包,弓着腰,象极了两个负重的小乌龟。
再大些了,我们自制春卷,自制“糖影儿饼饼”,自制泡泡糖,会在河里捉螃蟹烤着吃。 童年的记忆,最多的是在舌尖上的,我由此记住小巷里赵妈妈的腌菜,孔猫猫儿家的怪味胡豆,辣辣的生萝卜,还有带泥的红苕。那些多年不见的朋友们是否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