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与美国现代化进程

美国大众传媒和政治现代化进程

王永亮

【内容提要】大众传媒在美国政治现代化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国家建构中起着政治动员作用；民主建设中起着传播民主思想、维护民主制度的作用；行政方面起着促进合理化的功能……。本文并没有对此一一作出详细论述，而只是就传媒予美国政治的作用与限度作了简单的归纳性描述。我们认为，大众传媒作为现代社会的"文化装置"，其影响巨大。在美国，传媒与政治的互动（作用与限度）作为一个重要因素直接响着美国政治现代化的进程。对它的关注，无疑可以为后发现代化国家的政治现代化提供一些值得借鉴的东西。

【关键词】美国大众传媒 政治现代化进

丹尼尔·勒纳十分看重大众传媒在社会现代化进程的作用，他把大众传媒作用的扩展（新闻参与）视为现代社会一个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变项。"城市化、工业化、世俗化、民主化、普及教育和新闻参与等，作为现代化进程的主要层面，它们的出现绝非是任意而不相关的。"（1）以之观照美国，尤其是美国政治现代化的演进，我们看到大众传媒的确在其中起着其他变项不可替代的功效。"在美国，没有任何国会的重大立法，任何国外冒险，任何外交活动，任何大的社会改革能够成功，除非新闻界准备好了公众的思想。"（2）基于此，作者拟在简单回溯美国大众传媒的成长基础上，就大众传媒在美国政治现代化演进中的作用与限度作一粗泛的总体述论。

历史视野中的大众传媒与美国政治

概略讲来，大众传媒主要包括报纸、杂志、广播和电视及近来发展迅猛的互联网。它们的成长与发展对美国的政治生活有着重大影响。

报纸与美国政治 建国前北美殖民地报业的特点是报纸数量有限，质量不高。但就是这样，当时的《波士顿公报》、《纽约新闻报》等上刊登的关于反对印花税法、汤森法案内容及报纸对"莱克星顿枪声"的报道、潘恩《常识》的宣传，都起到了革命动员作用。建国后美国报纸数量增多，至1830年美国已有1200余家。由于发行量不大，"报纸只流通于政客和商界精英手中，他们才能负担高昂价钱。"（3）报纸生存依赖政党或政府，报纸内容也多为政党各派观点。《纽约独立新闻报》上的文章后被辑为《联邦党人文集》。19世纪30年代到20世纪初期，美国报业进入"大众化报纸和发展的时期。"报纸内容丰富，读者增加，公共性、政治性报道的传播范围也随之扩大。《纽约论坛报》曾被称为"这个国家传播建设性民主思想和实验的第一的和唯一的工具。"（4）20世纪以来，报纸在政治生活中更是不可或缺。 杂志与美国政治 杂志缺乏报纸的及时性，但容量大，保存时间长。早期美国杂志价格昂贵，是显贵阶层的消费品，主要刊登小说、学术论文、政治和社会评论。一直到19世纪30年代后，美国杂志才逐渐兴起，销售量逐步扩大，有的刊物发行量已达到20万份。本世纪初美国杂志上的"揭丑时代"到来，这是美国

杂志史上大规模、深度参与社会的辉煌时期。《大西洋月刊》、《哈波斯氏》、《麦克卢尔杂志》、《舞台》等杂志纷纷发表文章评论公共政策，反对托拉斯，抨击政府腐败现象。1902年《麦克卢尔杂志》上刊登的三组文章《城市的耻辱》、《工作的权利》、《美孚石油公司的历史》在"进步主义运动"中很有影响。这种调查性报道直至1912年后才逐渐衰微。二战以后由于电子媒介的普及，杂志辉煌不再。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印刷媒介中书籍对一些问题的深度探讨，同样对美国的政治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如瑞克·卡尔松的《寂静的春天》推进了环境政治，麦克尔·哈里唐的《另一个美国》提出的贫困问题，掀起了反贫困运动。

电子媒介与美国政治 20世纪三、四十年代，广播事业兴旺和电视业崛起，深刻影响到美国的总统选举。从此总统竞选充分利用大众传媒，如何利用大众传媒为其争取选民已成为总统竞选班子首要考虑的问题。富兰克林·罗斯福利用广播进行"炉边谈话"便是无线广播在政治参与方面的成功范例。本世纪50年代电视业开始兴旺发达，至50年代结束时，电视进入86%的家庭。电视的出现使政治生活具有了形象化特征。政治事件的视觉化图解强化了语言所不能达到的渲染效果。在电子媒介家庭中电影、录音带在政治生活中也十分重要。如在水门事件中就是一些小小的录音带让尼克松下了台。近来发展起来的因特网更是近乎根本性地影响着政治，1998年克林顿性丑闻一夜间传遍世界便是一个有力例证，网络政治的时代就要到来。到了2000年小布什竞选总统的时候，互联网已俨然以"新媒体"的角色风行世界。据悉，小布什已在1999年3月建立了自己的竞选网站，并"这会成为对我的总统竞选感兴趣的人们的有用工具"（5）。2000年12月14日，小布什历经重重磨难，终于登上了总统的宝座。

毫无疑问，各种大众传媒在美国政治现代化演进的历史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在回望历史的同时，我们试图就大众传媒对于政治生活不同侧面的影响作一总括性梳理。

大众传媒对美国政治生活的作用

大众传媒对美国政治影响深远，这一点很多人会认同，但在具体作用的认识上可能见仁见智。而且对大众传媒的总括性描摹常因流于空泛而让人望而却步。在此笔者不揣浅陋，撮其要端条陈如下，就教方家。

设置公众议事日程 很多人都认为，"设置日程"是传媒作用于政治最重要的部分。

（6）所谓设置日程指的是传媒决定把什么事或人带到公众面前，以及推到政府决策席面前。在美国，一般被大众传媒推上议事日程的多属于社会重大问题，如本世纪60年代的饥饿、贫困和种族歧视；70年代的滥用毒品、环境保护；80年代的化学武器、虐待儿童；90年代的爱滋病问题等。持续性的报道常常影响着公众的判断与倾向以及政府的决策。如正是在传媒对美军屠杀越南平民的真实报道后，美国反战运动勃兴。1968年新闻主持人沃尔特·克朗凯指出：这是一场无用战争。

（7）约翰逊总统据此认为公众不在支持越战。"在美国历史上，第一次由一位新闻节目主持人宣布一场战争的结束。"(8)

诠释外交政策 大众传媒通过向公众传递全球信息，编制新闻程序，从而影响外交

政策日程的确定。美国有一位学者曾说："在华盛顿，真正为外交政策制定日程的，不是在白宫，而是在编辑室和记者的屋子里面"。（9）一位议员的助手说："国会首先研究的问题有90%是来自《纽约时报》和《华盛顿时报》的头版。"（10）早在20世纪50年代，乔治·南署名X先生的文章在《外交季刊》上发表之后便成为杜鲁门政府"遏制战略"的理论依据。斯蒂尔在《美国人民与中国》一书中写道，"美国公众之所以普遍对中国持保守的态度，受一张报纸编辑方向的影响比任何方面都大"（11）其实最初，美国一般人并不反对中国革命，舆论界的反华反共狂热是同美国政府战后的"冷战"政策分不开的。（12）直到近几年来，美国大众传媒"妖魔化"中国的势头更趋猛烈。

监督美国政府 "想要实行自我管理的人民必须获取关于权力的信息，一个民众支持的政府必须将所有信息透露给人民，否则它将只是一个玩偶或一个陷阱。"（13）大众传媒机构依靠宪法第一条修正案赋予的权利，成为对政府、国会、法院三个机构行为进行监督批评的"第四个权力机构"。就历史与现实看，大众传媒与美国政府的互动中，呈合作与对立共存态势。合作表现为传媒始终将政府视为重要的消息来源。据统计，美国主要传媒所发国内新闻的70---80%是关于各级政府官员的消息。在涉及国家利益上的外事新闻与战争报道中，传媒则与政府基本保持一致。同时大众传媒还对政府官员腐化、决策错误、渎职行为进行揭露与批评。"水门事件"中新闻监督作用体现的淋漓尽致。

制造政治人物 随着本世纪50年代"电视时代" 的到来，大众传媒制造政治人物的作用日益凸现。政治人物不一定是充任某种政治官职或竞选某个政治职位的人物，而是在一些事件或政治运动中头角峥嵘的人物。他们或因大众传媒的追踪报道而成为某次运动的代表；或因某次丑闻而名噪一时。前者如马丁·路德·金，后者如尼克松总统。与此相关的是在总统竞选中，我们看"电视政治"的巨大威力，它可以使一个竞选者成为白宫的未来主人，也可以让一个人永远徘徊在白宫门口。可资援鉴的是肯尼迪和尼克松竞选总统时的辩论。肯尼迪新鲜、生气勃勃的面孔最终战胜尼克松胡子邋遢、倍显憔悴的容颜。一般认为他们间的辩论开创了"美国电视政治新纪元。"

大众传媒对美国政治生活的影响并不止这些。它对社会舆论的控制与引导对政治的影响也是不可低估。另外大众传媒对美国大众政治文化的形成更是贡献有加。大众传媒通过自己的方式将自身崇奉的价值观念传播给公众，帮助他们树立基本价值体系；通过对政治事件的报道使公众认识政府运作方式，确立民主观念。

大众传媒对美国政治的影响是全方位、多角度的，同时也是有限度的。下面我们将对大众传媒的自由及限度作简单绍介。

美国政治背景下传媒的自由与限度

美国传媒的自由支撑 有人认为美国大众传媒最重要的根本特征就是"出版言论的极大自由。"（14）它主要包括：采访自由，发表自由，传递自由，接受自由。确实正是这些"自由" 才使得大众传媒能够对美国政治施以上述诸多影响。而"自由的支撑"则不外乎以下几个方面：①美国的大众传媒绝大多数是私营的。这种经济

上的独立使得传媒不必仰赖政府才能获得生存，产业化的运作又使得传媒内容无所不包，其中包括政治事件的报道。②美国新闻自由的传统。这可以追溯至殖民地时期得约翰·彼德·曾格案。曾格创办的《纽约新闻周刊》刊因有对纽约总督批评的言论，而于1734年被以"煽动闹事"为名逮捕。后经辩护而获释，因为人民的控诉不应为新的压迫和起诉的根据。（15）曾格案确立一条重要新闻原则：对政府官员进行批评是新闻自由的支柱之一，这一原则延存至今。③新闻自由的宪法背景。美国宪法第一条修正案规定：国会不得制定关于确立宗教或禁止宗教信仰自由的法律，不得制定关于剥夺人民的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法律。1925年美国最高法院将之扩大到各州，为新闻自由提供了坚实的保障基础。此外美国丰实的自由思想及理论也为新闻自由提供了理论支援。在诸多思想家中，杰佛逊的名言给人印象深刻：若要我选择是要一个没有报纸的政府，还是没有政府的报纸，我会毫不迟疑地选择后者。(16)美国社会的多元性也要求自己的利益能够得到表达。

美国传媒的客观限度 事实上，有着众多"自由支撑"的美国传媒同时也受到多方面的限制，从而使得传媒的作用有着自身无法逾越的限度。在现实生活中它常常表现报道的客观性受到侵害，这导致人们对大众传媒的信任度降低。有一组数据不容忽视：45%的人认为大众传媒存在偏见，只有36%的人相信传媒客观公正。1988年统计，26%的人相信报纸是公正的，而相信杂志、收音机为公正的人为数少得可怜，分别为5%和7%，相信电视内容公众的人数比例较高，为49%。(17)

来自美国政府方面的限制大致有以下几个方面；事后新闻检查，它主要涉及到对政府及官员的批评（诽谤）、宣传以"非法暴力"推翻或现制度的言论（煽动叛乱）、诲淫言论。战时新闻检查制度、对电视广播的管理、对新闻自由采集的限制。这些限制遵循的原则是确保新闻符合"法律"，符合美国政府的利益与社会秩序要求Ｕ獾贾滦挛磐 岩宰龅焦 ⒖凸邸?/p>

传媒集中也使得传媒的客观性受到影响。美国传播学者本·巴格迪坎从经济角度着手，认为传媒已被全然垄断，由50家大公司控制着美国的所见所闻。(18)他认为编辑记者都不得不屈从于垄断资本利益，美国人的精神食粮已由人控制。人们对此说颇有争议，但传媒集中对新闻公正的影响是不可否认的。

另外我们看到，美国传媒在报道新闻过程中不自觉地与美国社会的主导原则保持一致，诸如崇尚"民主与市场"、美国至上、 个人主义等。这与美国政府利益基本保持一致，大众传媒维护着美国社会制度，对制度内的异议自由，而对破坏制度的团体与个人予以围攻，客观性在这里终止。在报道中，不同政治倾向的记者也会对新闻有不同取舍，客观性遭到蹂躏。经济性因素也对新闻客观性有影响。

美国大众传媒对政治的影响巨大，是因为传媒有着丰厚的"自由支撑"的背景。然而这一"自由"，也受到诸多限制，表现为行业上的及美国政府方面的制约条款。日常生活中最为直接体现是由于诸多限制，传媒报道的客观性受到严重侵蚀，这也是传媒在美国政治现代化演进中的功能限度的反映。

注释：

⑴转自 塞缪尔·P·亨廷顿 ，《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三联书店，1989年版 ， 第30页。

⑵张友伦、李剑鸣主编， 《美国历史上的社会运动和政府改革》 天津教育出版社 ，1992年版 ，第185页。

⑶Robert E ·Elder , American Government:essentials and perspectives, McGraw Hill Inc,1991,P139.

⑷(6) ⑺（15）埃默温· 埃默里 ，《美国新闻史》， 新华出版社 ，1982年版 ，第161页 、第468页 、第469页、 第60页。

(5)转自唐润华：《从大选报道看美国媒体运作机制》，《中国记者》2000年第12期，第57页。

（8）Thomas R·dye American Politics in The Media Age Brook/cole Publishing Company ,1992 ,P96 .

（9）转自张中义：《影响美国对华政策的几种主要力量》，《现代国际关系》1997年第1期，第14页。

（10）James Dull, The Politics of American Foreign Policy,1985,P125.

(11) A.T.Steele,The American People and China, McGraw-Hill,1996,P166.

(12)见资中筠："缓慢的解冻--中美关系打开之前十几年间美国对华舆论的转变过程"，载《美国研究》1987年第2期。

（13）Barbara A·Bardes ,American Government and Politics Today ,Wese Publishing Company 1991 ,P281.

（14）张隆栋，《大众传播学总论》，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1993年版 ， 第48页。

（16）J·赫位特·阿特休尔 ，《权力的媒介》，华夏出版社 ，1989年版 ，第32页。

（17）Leon P buradat ，Understanding American Democracy Harper Cottins Publisher Inc ,1992 , P98.

（18）本·巴格迪坎 ,《传播媒介的垄断》 ,新华出版社 ,1986年版 ,第221页。

作者:王永亮（1970-）男，山东人，联合日报记者、山大文学院兼职讲师。 通联：0531-5827112 [1**********]

http://www.zijin.net/06masters/wangyongliang/2001/1/American%20mass%20media%20and%20its%20process%20of%20political%20mordernization.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