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成长的滋味(2)
卫红的乳房发育在同龄中属于比较早的。
知道了自己并非患病，卫红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不少，然而，她依然感到很失望。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孩子们的衣服都是家长自己做的，为了适应孩子们的生长，衣服往往都做的比较肥大，有的甚至就是捡拾穿姐姐哥哥穿过的旧衣服，那就更肥大了，所以，根本看不出那个女同学有了发育的苗头。而在卫红的眼里，无论是女同学还是自己的女性小伙伴，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只有自己有了这样的变化。这让她感到无地自容。
本来，对于女孩子来说，随着年龄的增长，青春期的来临，身体有了逐渐的变化是很正常的。不论男女，都会从一个小孩子质变成为一个生理功能和心理思维更加健全的人，只有这样，才能承担起繁衍后代生儿育女的重任。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卫红从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教育，也从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引导。可以说，对于身体的发育和变化，她一点也不知道。因此，看到自己的乳房渐渐凸起，而别的女孩子却依然没有改变，她认为是自己太异类了！为什么比自己年龄大一两岁的女同学都没有长，唯独自己有了变化？
这样的心态让她抬不起头来。自卑的心理像一块巨石一般压在她的心头。
她不敢直着胸脯走路，因为那样会让她的胸部更加明显。而她不想让自己与众不同，她就只好尽量含着胸，让胸部隐藏在刻意的遮掩中。
她不敢去澡堂洗澡。到了澡堂，就必须要脱衣服。而脱掉衣服就会让自己的身体暴露无遗。即使再含胸再隐藏也无济于事。而同在澡堂里洗澡的人都会把眼光转向她，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仿佛都在好奇而惊讶地注视着自己的胸部。她感到她成了澡堂里的一只大灯泡，走到哪里都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那时的澡堂是公共浴池，一般每个单位都建有自己的浴池，允许员工和家属凭票洗浴。也有效益不错的单位，发洗澡票，免费让家属洗澡 。每个星期四，是卫红爸爸学校澡堂洗澡的时间，卫红都会约上小伙伴或是姐妹去洗澡。
可是，卫红越是在意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却偏偏和她过不去。她乳房的发育越发地明显起来，在别人还是一马平川的时候，她早已是泾渭分明山峦起伏了。
很小心地躲着别人的眼光，很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变化，卫红很为自己的身体生气。
她不想与众不同，她不想有变化……幼稚的心理依旧没有成熟，在心理上，她依旧是一个小女孩。
在这种生理与心理的挣扎中，她渐渐接受着现实，也渐渐感受着成长的滋味。
而这种滋味带给她的，并不是甜。相反，却是不安和恐惧。
这种自卑一直跟随着她，并伴着身体的发育而膨胀。
在当时的条件下，没有内衣，没有乳罩，也没有紧身一些的衣服。因此，在“自由自在”的宽松环境里，她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发育。即使穿着宽大的衣衫，她的胸部也很明显地耸立在衣服下，不屈不挠地傲立着。特别在褪去冬天厚笨的棉衣之后，就更加突兀地显现出来。走在路上或是上体育课一跑一跳的时候，她很敏感地发觉出了它们的颤动。
已经无法再掩饰住了。她时时感到自己的心惊肉跳。眼角余光里总感到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她甚至听到了人们背后谈论她异样的窃窃私语。
就在这样的幻觉里，她成了一名高二的学生。而高二的一次经历，更使她痛恨起自己的身体。
学校里有个姓高的男老师，有四十几岁吧，正好教卫红这个班的数学。因为卫红的数学很好，很受这位老师的器重和偏爱。在很多时候，高老师便把卫红叫到办公室去帮着他批阅同学们的作业，每次考试完后更是如此。卫红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可是，在又一次去办公室帮忙批卷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始料不及的事。这件事让她开始憎恨学校，憎恨老师，同时更加憎恨自己。
原来，在批卷的间歇，高老师单独为她讲解一道习题。在讲解的过程中，高老师的一只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去碰触卫红的胸部。卫红很吃惊，暗想可能是自己离得老师太近了，于是，就稍稍后退一些把距离拉开。不料，老师的手依然“不经意”地碰触，这让卫红感到心慌。她羞红着脸借口上厕所就急忙退出了办公室。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答应过老师的阅卷请求。
这个意外的情况，使卫红的自卑心理上又增添了愤恨的因素。她开始讨厌数学课，也开始躲避男老师。看到男老师总是远远地就绕开……数学成绩开始直线下降。她盼着赶紧毕业，赶紧离开这个可怕的学校。
爸爸看到她的成绩在明显下降，便关切地询问她原因。她只说了一句：“爸爸，给我转学吧。”再问，就一声不吭了。
没有办法，爸爸只好把她办了转学。直到现在，爸爸还是不知道卫红当初为什么要转学。
卫红也没有再给任何人说起过这个遭遇……这些青春期的经历，哪里有脸去向别人诉说呢？这只能怪自己。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特别，能遇到这样丢人的事吗？卫红一想起这件事，就觉得自己像是罪人一样。
她恨老师，更恨自己。她只有将这些成长的苦涩滋味硬生生地吞咽到肚子里，一辈子不让它见光。
难言之隐，可以对谁说？ 谁也不能。即使是最亲的姐姐，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