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伯家的苔丝]形象分析.doc
《德伯家的苔丝》形象分析
[摘要]19世纪后期英国杰出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托马斯·哈代在《德伯家的苔丝》中,真实地描绘出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现实图景,生动刻画出苔丝这一不朽的女性艺术形象,深刻揭示了维多利亚时代宗教思想在政治、法律、社会伦理道德对女性的迫害。在整部作品中可以体会到作者对爱情、婚姻等女性价值观念的深刻认识与反叛,苔丝的形象也是19世纪以来英国和整个西方社会人们精神与思想上所经历的种种动荡与危机的真实反映,同时也是作家哈代本人精神冲突的表现。本文通过对苔丝人物形象和思想状态的分析,来反观当时人们普遍存在的心理状态,以及在这种状态下所做出的种种探索和追求,从而揭示本文的深刻内涵。
[关键词]苔丝;压迫;父权社会;悲剧根源;女性主义;反抗 引言
托马斯·哈代是英国一位跨世纪的文学巨匠,他既是英国19世纪后期批判现实主义小说家的代表,也是英国19世纪在诗歌领域进行大胆探索和开拓的“现代诗歌之父”,在小说和诗歌两个领域均为人类的艺术作出了杰出的贡献。《苔丝》不仅是哈代的代表作,也是世界文学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自问世以来一直深受读者的喜爱,感染了一代又一代的读者。
《苔丝》刻画了一个善良、坚强、自尊、宽容而美丽的女性形象——苔丝。由于天真无知而受到富家浪子的侮辱,其身心饱受摧残。但“她并没有自暴自弃,怨天尤人,而是勇敢地面对挫折;为减轻家里的负担,应付虚荣的父母,她勇于承受重担,奔走于不同的农场之间,全力养家糊口;对待爱情,她自尊又执着[1](P40)”。她被“认
为是唯一的一位逃脱了决定主义的人”,颠覆了传统的伦理道德。哈代急欲摧毁的正是这种道德观念,使女性摆脱僵化的传统习俗的控制。他对“堕落女性”的处境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对苔丝给予了深切的同情和宽容,唤起了读者对妇女的生存状态进行深刻反思。
这部作品表现了哈代对维多利亚时代的男权制社会的愤慨,而且他的这种悲剧性创作态度在其主要小说中也有所体现。大多数批评家从两个方面对这一主题进行剖析:一是从在当时冷漠的强大的命运控制下,他对女主人公模糊的无助的公开评论[1];二是从他对导致女主人公最终悲惨命运的一系列巧合的安排[1]。而笔者认为这种安排似乎忽视了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即这一悲剧命运中的牺牲品恰好是位女性,在其短暂的一生中与两个男人之间的经历导致了她的悲惨命运乃至最终的死亡。然而,也有部分评论家仍坚持认为苔丝的悲惨结局是由于命运的捉弄,带有不可抗拒性。但只要我们站在男女平等的立场上仔细研究这部小说,便可挖掘出苔丝的悲剧实际上是源于当时男权社会主流话语权的控制下的制度和偏见对女性的摧残,使得女性丧失了独立自主的人格,从而处于依附臣属的地位。在当时男性控制主流话语权的社会中,由此产生的政治、经济、宗教、法律、道德等势力无一例外都是为其主流意识形态服务。可以说苔丝的生命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因为作为一个女人,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真正属于自己的女性地位和权利。相反,女性地位被男权社会话语权歪曲地理解,并被严重地公式化,男权化的观念被不遗余力地强加于当时时代的女性。女性长期以来被这种话语规训和控制,不得不被迫屈服并以男权化的观念来自我认同。苔丝在强大的父权制社会的压力下,深陷于无所适从的迷惘和困惑。本文将从这个方面对苔丝悲剧的根源进行探
寻。
一、苔丝悲剧的根源
苔丝从一位天使般的少女到绞刑架上的杀人犯。是何种邪恶力量在逼迫、摧残、毁灭着这“有自我意志,完整个性”的女性,将这一优雅迷人的高尚女性一步步推向死亡深渊?苔丝悲剧的根源何在?以下将从经济、法律、宗教、社会习俗等角度审视《德伯家的苔丝》中苔丝被压迫摧残的原因。
1.经济及社会原因
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到七十年代,英国从一个农业国迅速发展成为一个工业国,英国在工业生产方面一跃而居世界首位。然而,1832年的议会改革并没有给老百姓带来任何好处。机器大生产使大批工人失业,资本家为榨取更多的利润,大量使用廉价的童工和女工,置无数孩儿童和妇女于悲惨的境地。工人的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十分恶劣,1834年议会通过新济贫法,废除了历史上沿袭下来的贫民救济金和设立济贫院等制度,从而愈发加深了劳动人民的苦难,使不少一无所有、一贫如洗的人走投无路,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加之农村里失去土地的农民大量涌入城市,产业后备军不断增大,劳动力价值大幅度贬值,贫民的处境更加窘迫。与此同时,自由竞争又使一些小资产阶级破产,也被迫投入到无产阶级阵营之中。苔丝就生活在这样一个历史大变革时代,因此,苔丝的悲剧具有其历史的必然性。可以说苔丝和亚雷的两次接触都是由于苔丝家庭的贫困,而其本应承担起家庭重任的父亲却嗜酒如命,终日沉醉于名门望族之后的荣耀当中,母亲也只能靠给别人洗衣服来获得微薄的收入。这就预示了苔丝
一生坎坷的命运,老马被撞死事件使苔丝一家丧失了最后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只能投入无产阶级阵营。无奈之下,苔丝只好到冒牌本家亚雷·德伯家去打工——养鸡,期望以此解决家庭贫困。这是她走向工人阶级的第一步。从这个阶段开始,她就从田园诗般的生活进入到了无产阶级劳动者的生活,逐渐变成了一个依靠出卖劳动力挣取工资的农业工人。这个阶段由于资产阶级恶少亚雷的自私自利、玩世不恭又使她失去了被资产阶级道德所重视的贞操,为此,她背负着比同一阶级中其他男性和女性更深重的不幸灾难和痛苦。苔丝离开亚雷后,为生存又不得不去塔布篱奶牛场当一名挤奶女工。这是一份季节性的不稳定工作,苔丝随时都可能面临失业。后苔丝因婚姻不幸,又前往棱窟槐农场打工。这个农场是现代资产阶级对农村占领的形象体现。传统的经营方式在这里已经完全为资产阶级的经营方式所代替,苔丝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中拼命工作只为获得一点微薄的工资糊口。资本主义的大机器生产使无数农业工人丧失工作机会,为了保住饭碗,苔丝不得不与机器展开工作效率之间的竞争,身心备受摧残。然而,苔丝勤勤恳恳、艰苦不懈的劳动仍未能使苔丝摆脱家庭贫困的现状。由于父亲突然亡故,一家人被迫流落街头。此时,处于绝境中的苔丝面临两种抉择:生存,还是死亡?选择死亡是不负责任的自我了结,毕竟苔丝还有家人需要照顾,而生存则意味着放弃自我、放弃自尊、出卖自己。正如哈代所说:“家是她身体和生命的一部分[2](P40)。”生存是第一位的,她不能摆脱承担家庭经济重担的责任,也就不能摆脱悲惨的命运。可怕的悲剧命运始终伴随着苔丝,一步一步将其逼向悲剧的深渊。
苔丝悲剧命运的社会原因还表现在维多利亚社会各阶层的矛盾
中,在当时,英国资本主义只是表面上繁荣昌盛,实际上早已腐朽没落,崇尚繁文缛节,提倡虚伪道德宗教的社会风气。任何违背它的人都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向往人生真与善的苔丝,失身怀孕后注定被社会所不容,遭到社会非议和排斥,在公共场所屡屡受到污言秽语的攻击。而有着高贵身份的亚雷却从未受到应有的惩罚,摇身一变反而成了道貌岸然的牧师。这正是对当时社会的讽刺。苔丝从去亚雷家养鸡一直到棱窟槐农场种地的苦难历程,极其典型地代表着整个农民阶级向工人阶级转化的过程,及其在这一转化过程中所遭到的悲剧性命运。这是历史变革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悲剧:小农经济的破产,农民的土地和生产资料被剥夺。苔丝作为农民阶级的代表,其悲惨命运即是这种历史进程中的社会现实所造成。
2.资本主义法律的摧残
法律是用来主持公道的,可是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法律制度都是以维护剥削阶级压迫人民的权利为前提的,是为有钱人服务的,所以当苔丝受到侵害时,资产阶级的法律却变得苍白无力。法律没有追究亚雷对苔丝的伤害,让其逍遥法外,却让一个纯洁的少女独自品味惨遭蹂躏的苦果。其后卑鄙下流、玩世不恭的亚雷再次出现在苔丝面前,再次利用苔丝的贫穷,利用其一家老小无家可归,利用其渴望拯救家人于水火的善良,霸占了她,挖苦嘲弄她,最后苔丝在忍无可忍、极度绝望之下对自己悲惨的处境做出了最终的反抗,愤怒地将这个葬送她一生幸福的罪人杀死时,代表法律的十几名警察天天搜捕苔丝并最终判处其死刑,这即是苔丝悲剧结局的终结。所有这一切源于苔丝触犯了资产阶级的法律,损害了资产阶级的利益。由此可见,资本主义法律极为虚伪,资产阶级法律不过是维护资产阶级利益而约束、摧残、
迫害被统治阶级的工具。苔丝勤劳善良,一生都追求纯洁,渴望自食其力,做一个有尊严的人。然而,这个黑暗的资本主义制度以及资本主义法律却剥夺了她作为一个正直、纯洁的人本应享有的基本尊严和权利。从这个意义上说,苔丝的悲剧正是对资本主义法律的控诉。
如此法律,正是不平等的男权社会法律本质的体现,在男权社会的传统中,为了其自身的利益,而利用其占有主流话语权的居高态势,制造各种理论来掩盖男女之间的的不平等关系,从而使女性接受和屈服于这种强加于她们的一些思想观念[3]。男权社会虚伪的道德观念和对女性的带有极大偏见的期望, 使得苔丝的不幸失贞被视为是与男权社会主流话语权控制下的道德观念的相悖与对立。父权传统文化的代言人亚雷和克莱都从男权社会虚伪的道德观念出发,以男性社会需求的标准对苔丝做了带有极大偏见的女性角色期望判断。对亚雷而言,苔丝是引诱他堕落的 “妖女”;对克莱而言,苔丝最初是一个纯洁的“圣女”,当苔丝讲出她的经历后,她就成为道德败坏,不幸失足的 “淫女”。在举行婚礼的当天晚上,安琪坦白了他曾与一个坏女人有过放荡的行为,而且得到了苔丝的原谅 但是当苔丝告诉安琪她也犯过和他同样的错误时,竟遭到了最严厉的惩罚—— 被安琪抛弃了。造成他们这种观念的根源就在于男权传统文化对于女性贞洁问题的偏见,在男权制的社会里,女性的地位是臣属于男权社会的传统和文化的。 因此,她的贞洁就是确立她在这种社会立足和生存决定性因素,任何一种越轨行为即便是性骚扰和性侵犯的无辜受害者,也会从根本上损害乃至彻底毁灭她作为女性的地位。一个女人一但失去贞洁就失去了作为社会一员的身分。 而另一方面,男人在性问题上放纵自己,他的身分和地位却不会面临生死攸关的抉择问题,随后他可能会
后悔自己的错误行为,并能够得到自己和社会的谅解他会从错误中得到锻炼。变得更加成熟 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就意味着错误的行为是男人成长过程中的必要组成部分,是男人生活道路上的一颗苦果,品尝之后才知它的苦涩,随后将它丢弃并以一种身心得到净化的姿态开始新的生活。 他的男性地位不仅丝毫没有受到伤害,反而更加巩固。这种观念已成为一种模式。 所以克莱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自己的放荡只是一种日后的风流韵事,而苔丝即使是被害,到头来就是一个不纯洁的女人。一个没有独特妇女个性的女人是不可能拥有自己的主观性的。就男权制社会而言,男权强加于她的一切评判与对待都是合情合理的。因此,一旦她违反了社会对她的某些不公正约束,即使是强加于她的地位也会丧失,她的生命便会随着她的地位的消亡而泯灭。
所以说男权社会下的资本主义法律不仅没有保护苔丝,反而使她受到了更多的伤害和压迫。
3.宗教传统道德的压迫
苔丝悲剧的原因也表现在世俗道德偏见的作弄以及伪善的宗教迫害。苔丝生活在19世纪,按世俗道德妇女失去贞操就是不洁不忠,所以一个女子失去贞操就只能与这个男子结合。正是这样一种世俗道德使苔丝在被亚雷玷污后身心备受煎熬,即使是受过先进资产阶级进步思想教育过的克莱也未能摆脱世俗道德偏见。苔丝在新婚之夜坦白了自己未婚先孕的不幸往事,但未得到克莱的同情和原谅。克莱认为她是一个冒名顶替的骗子,伪装成纯洁少女的罪妇,克莱最终抛弃了苔丝,使她再次陷入绝望之中。世俗的偏见葬送了苔丝的爱情,也剥夺了苔丝追求爱情的权利。社会普遍的道德观都是与宗教紧密联系在
一起的,资产阶级道德视她为伤风败俗的不洁的女人,而宗教思想的渗透也使苔丝本身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使苔丝精神上一步步陷入悲剧的深渊。苔丝思想上深受宗教教义影响,当其私生子快要病死时,其想到的还是婴儿没有受过洗礼死后无法升入天堂,因此急忙去牧师那里希望可以得到洗礼,但是却被无情地拒绝。尽管苔丝因绝望而对宗教产生过质疑,但其始终无法摆脱宗教的阴影。苔丝反复以宗教观念想像和解释自己的不幸遭遇,在其与克莱的关系上也暴露出资产阶级婚姻制度和道德观念的虚伪和残暴。品德败坏的资产者可以任意玩弄女性但一切后果又都归罪于女性。正如恩格斯所说:“凡在妇女方面被认为是犯罪并且要引起严重的法律后果和社会后果的一切,对于男人却认为是光荣至多也不过被当作可以欣然接受的道德上的小污点[4]。”
在资产阶级社会里,宗教只是反动统治阶级用以麻醉欺骗和愚弄劳动人民的工具,道德与法律也只是维护和服务于上流阶层社会的。
4.世俗道德偏见的摧残
苔丝是世俗道德偏见的不幸牺牲品。如果说小说第五章的标题“吃亏的是女人”道出了关于社会道德的一个命题,那么小说的副标题“一个纯洁的女人”就鲜明地表达了作者同情女主人公不幸遭遇的人道主义立场,同时也是对资产阶级道德的一个大胆挑战,声讨传统封建伦理道德观念和世俗的谬见束缚了苔丝的思想,摧残了苔丝的身心,葬送了苔丝的生命。在这个传统的男性中心贞操观念的社会里,按世俗传统,妻子的贞操是丈夫的特权,妇女失去贞操就是不洁。因此,一个女人被某个男子占有之后唯一的出路就是跟他结婚,无论对他有没有感情,而男性却没有守贞的义务。这种世俗谬见对于纯洁、
勇敢、富于牺牲精神和抗争精神的苔丝来说无疑是灾难。她被亚雷玷污后,她不爱他,不愿意为保持体面而要亚雷娶她,她也不愿意马马虎虎地跟他在一起鬼混。离开亚雷是苔丝自尊、自爱、勇敢的选择。然而,在世俗偏见之下,这种倔强独立的个性却给苔丝带来了一生的灾难和痛苦。回家后其父母也表现出毫不理解的态度:“有了那种关系,无论哪个妇女都会让他娶了她的[2](P111)”,他们为苔丝未婚先孕倍感耻辱。苔丝在村里又受到人们的冷言冷语和歧视,甚至其父死去之后,马勒村的人也以苔丝失去贞操一事将影响村中民风和风化为由,将其一家赶出村子,使其流落街头。世俗的偏见葬送了苔丝真挚纯洁的爱情,也剥夺了她追求幸福的权利,给她造成了深重的灾难。苔丝本是被侮辱被损害的人,但是在陈腐无聊的世俗偏见中反而被视为奸淫罪人,被看成侵犯了清白领域的罪恶化身,因而遭到残酷无情的迫害。按理说,苔丝是不幸的受害者,本该受到社会和人们的同情与谅解。然而,在男性世俗道德偏见作用下,纵容强暴者而让无辜受害者承担罪责和折磨已成为社会潜在的规则:亚雷对她的蹂躏使苔丝陷于不幸的深渊,相反亚雷却逍遥法外,并且当起了牧师,而克莱的道德偏见和冷酷无情又使苔丝的精神倍受折磨。两人的共同迫害将苔丝逼上了绝路:前者表现为对苔丝的人身迫害,而后者在精神上虽唤起了苔丝对新生活的憧憬,却又无情地将她抛弃,给她精神上以沉重的打击和迫害。他们共同造就了苔丝人生的悲剧。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实亚雷和克莱对苔丝的压迫和摧残在本质上都体现了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压迫,因此,苔丝的悲剧是社会性的悲剧。可贵的是,在这场悲剧中,我们始终能看到苔丝的反抗和不懈的抗争精神,以及她不随流俗、不自甘堕落的纯洁本性和在世俗道德偏见中苦苦挣扎的
勇气。而从克莱身上我们看到了一定时代一定阶级的意识形态以及世俗道德偏见如何顽固地窒息、扭曲和污染着人的心灵。
二、苔丝的反抗
基督教《圣经》的创世纪故事中,上帝用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从此注定了女人依附于男人的从属地位。不仅如此,妇女往往被当成是生儿育女的工具或导致男人犯罪、堕落的诱惑者。诚如法国当代著名文学理论家朱丽娅·克里斯特瓦在《中国妇女》中所言:“女人只不过是功能性的,从属于男性的客体;她只拥有躯体、性、生殖的物质特征。”因此,在以传统父权意识为正统的男性作家作品中,男人是超人;女人只是作为地位低下的参照物被用来衬托男人的优越性。在家国同构的古代中国,“男耕女织”乃是家庭生产最基本的分工,在这种宗法制农业文明中,男女之间是一种“男主外,女主内”、支配与被支配的不平等关系。于是,妇女在经济上“无私蓄,无私器”;政治上不参政犹如“牝鸡不司晨”;人格上“未嫁从父,即嫁从夫,夫死从子”,完全成为男子的附庸。这就是男权中心意识的产物,父权制文化的结果,既然女人只是作为男人的附属品存在,那么不难理解,女性要想获得自尊与自主,获得理想的爱情,就不得不进行反抗。哈代塑造的苔丝正是以这样一个叛逆者的姿态,独立于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乡村妇女群像之林的。他在刻画苔丝形象时,努力使她从传统意识形态下的意志薄弱、理性缺乏、性格消极的女性形象中脱离出来,赋予她在婚姻、爱情、伦理、道德等方面浓厚的个性色彩。但是,哈代以男人的审美眼光将苔丝神化为美丽的天使的同时,却过早地让其成为一个不纯洁的女人,成为了男性欺凌下的牺牲品。从女性主义角度来看,苔丝在婚姻爱情上追求性灵与肉体的完美
结合;在思想上追求理性与情感的统一;在信仰上追求自尊与自主的行为。这一切正是对父权制社会统治的反抗。
1.对男权文化有意识的反抗
人类进入文明社会以来,男权文化即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物竞天择的结果,形成最原始的男权中心文化。人类几千年的封建社会文明史,又强化了这种男权意识。因此,女性的生存状况就体现为:对男权文化有意就范的女性和对男权文化潜意识的抵抗或有意识反抗的女性。显然,苔丝属于后者。
苔丝是其个性与社会冲突的牺牲品,也是亚雷和安琪这两个男性所代表的不同力量但同是男权作用下的牺牲品。她是一个纯洁完整的女人,但却始终被亚雷和安琪所代表的两种势力撕裂着,她的肉体被污于亚雷,她的精神见弃于安琪,作为受害者,然而她不断地反抗,积极地去寻求自我完整。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子刚刚跨出家门,刚开始与罪恶的世界接触就陷于灾难之中,成了冒牌本家、无耻的强暴者亚雷淫欲的牺牲品。她本可以顺水推舟地嫁给亚雷,那几乎是任何面对现实的女孩都可能选择的“阳关道”,正如她母亲说的那样:“那你怎么没有想法子让他娶了你!有了那样的事,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祈求和他结婚的,谁会像你这样[2](P103)。”但苔丝不然,宁可忍受“失了身的女人”的社会地位,忍受贫穷、遭遇颠沛,也决不委身于亚雷。然而,上天并没有眷顾和怜悯这个善良的女子,命运再一次捉弄了她。新婚之夜,苔丝把自己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向安琪倾诉,却遭到了安琪无情的抛弃。面对父母友邻对她的疏远冷淡、议长论短、恶棍农夫对她的款侮剥削、流氓恶少对她的继续纠缠,而她那命运与感情的唯一寄托安琪却又对她冷若冰霜,且长期音信杳然„„而这些打击并未使苔丝
灰心丧气,在严寒酷暑中的繁重劳动中,她也从未畏惧退缩。在她的内心深处仍期盼着安琪的回心转意。等待是漫长的,杳无音信的等待更是让人绝望的。然而苔丝表现出相当的执着,流过泪还是忍不往期待。为期待而绝望,因绝望而期待。绝望是期待没落的终极,期待是绝望最长的延伸。她总是怀着希望,面对未知的绝望,直到失却表情的失望。然而,在家破父亡、一家老小无处安身、甚至露宿墓地的情况下,无奈的苔丝不得不答应与她与平生最为憎恨的亚雷同居。苔丝又一次被男权社会推向了深渊,但命运却又再一次捉弄了她——安琪回来了。绝望的苔丝复活了,复活的苔丝瞬间又绝望了,她知道和安琪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在忏悔与绝望中,她手刃了亚雷这个“把她的生命撕成了碎片[2](P422)”的男人,捍卫了自己的爱情,同时也把自己推向了爱的祭台。
安琪的回归,意味着苔丝所有的渴望都能实现,但是现实却极为残酷,幸福就在身边,却可望而不可得。哈代最后安排苔丝向亚雷复仇,证明了他的男权主义世界观:“女人是弱者,正因为她脆弱,她往往需要进行自卫而采取不正当的手段[2](P333)。”是社会逼得这个弱女子不得不反抗,对男权中心社会进行有意识地反抗。
2.对传统宗教的反抗
在19世纪,英国继基督教后,宗教表面上是解放人民的精神工具。事实上却是政府控制人民的工具。当人们察觉到它的虚伪时,就开始了反抗,苔丝就是其中一个。
苔丝虽然不是一个虔诚的宗教信徒,但由于长期受宗教思想的负面影响和毒害,也打上了深深的宗教烙印。当她的私生子快要病死时,当她意识到“婴儿没有受过洗礼”,死后将无法进天堂,苔丝为宗教
传说所困惑,心急如焚,渴望孩子得到牧师的洗礼。但父亲为了掩盖她的“耻辱”却紧锁大门,不让牧师上门。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狂热祈祷:“慈悲的主啊,怜悯吧,怜悯我这可怜的婴儿吧!„„把你的愤怒加到我的身上„„[2](138)”并模仿教堂牧师洗礼仪式,亲自带领弟妹虔诚地为孩子施洗。但是苔丝倔强的反抗个性又不可能使她一味地臣服于宗教,她的痛苦经验教训使她意识到宗教的虚伪、虚幻。她想:“如果上帝不肯批准她这种大体相近的做法,那么那个能因为这种不合规范的洗礼而失去的天堂也就没有什么价值可言[2](P140)”。当牧师拒绝为她的孩子主持葬礼时,她说:“决不会上你那个教堂了[2](P143)”。当苔丝从爱明斯脱回来路遇亚雷,此时的亚雷竟然已“悔过自新”当上了牧师,在向广大农民布道。《圣经》上那些庄严的字句滔滔不绝地从他的嘴里流出。那“不伦不类、非驴非马”的说教格外地刺激着苔丝的神经,让她“觉得恶心”。她当面斥责亚雷:“你们这种人在世界上尽情地玩乐,却让我们这样的人受罪,让我们悲伤绝望。等到你们玩够了,却又想保证自己在天国里的幸福,于是又皈依上帝,成了回头浪子[2](P284)”。可见,资产阶级的宗教只是统治阶级欺骗、愚弄人民的精神鸦片。当亚雷企图利用宗教想再次得到苔丝时,苔丝看清了他的真面目:“我不信你真变成了好人,我不信你玩的这种宗教把戏[2](P296)”。此时的亚雷不得不甩掉宗教假面具:“我这回堕落都是你闹的”,“你从前没逃出我的手心去,这回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去[2](P302)”。这说明资产阶级利用宗教欺骗、愚弄人民只是为达到自身不可告人的卑鄙目的。这种虚伪的宗教信仰让克莱认为苔丝是一个外表纯洁、内心淫邪的女人,把苔丝再次置于恶魔亚雷手中,直接导致了苔丝的悲剧。亚雷为得到苔丝不惜放弃上帝这个幌子,把教义、讲道
统统抛到九霄云外,还声称要给苔丝以“帮助”。为此,苔丝对宗教的本质产生了严重的怀疑。然而,苔丝又始终生活在宗教的阴影之中,不停地用宗教观念想象、解释、象征、诠释自己的不幸和遭遇。她看到人家在墙上刷《圣经》语录就惭愧不安,让她产生一种犯罪感,觉得自己的“失身”是有罪的,甚至想:“如果她因为自己的行为应当被烧死,那就烧死算了,烧了也是一种了结伴[2](P350)”。虚伪的宗教摧残了苔丝的敏感心灵,使她一直生活在宗教的淫威之下,缺乏自信,自我折磨。宗教信仰使其心灵承受着极大的精神压力,也使其在精神上一步步陷入悲剧的罗网。
苔丝的毁灭与伪善的宗教同样是紧密相连的。恰恰是亚雷这个伪善的人物为我们揭露了伪善的宗教。他是依靠商业致富的资产者和暴发户,是一个“肉欲的人”。他设下圈套引诱了苔丝,却利用 《圣经》的典故把责任推到苔丝身上,后来他居然变成了一位劝人行善的牧师,令人匪夷所思。可见在资本主义社会,宗教只是反动统治阶级麻醉、 欺骗和愚弄劳动人民的一种工具,为资产阶级凌辱和玷污妇女提供了理论上的依据。马克思曾经指出:“基督教带有假仁假义的烙印[2](P286)。”苔丝认清了这一切,她相信宗教是正确的、平等的,象天堂般。如果宗教对人民不平等,那就是虚伪的。这就是她评价宗教真假的标准,同时也是对虚伪宗教的反抗。
苔丝的一生都在反抗、斗争,反对一切的不公平,她为寻求自由,寻求真爱付出了生命,其结局注定是一个悲剧。这与其性格有关。苔丝是哈代塑造的一个全新的妇女典型。她有着双重性格。一方面她敢于反抗传统道德和虚伪的宗教;另一方面又不能彻底摆脱传统道德对自身的羁绊。特别是后者与她的悲剧命运直接相关。由于她出身于一
个农民家庭,残存于农民身上的某些旧道德和宿命观点使她在反抗传统道德时出现了软弱的一面。当她受到世俗舆论、传统道德迫害的同时,又用这一道德标准来静观自己,认为自己是有罪的。“她把自己看作一个罪恶的化身”,“她老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注意她的情形,不敢抬头见人[2](P327)”,她比别人更不能忘记自己的耻辱。苔丝正是这样用一张自己织成的道德罗网将自己束缚起来。其实,她的自我束缚意识有其深刻的历史基础,是整个社会意识的具体表现。苔丝作为一定历史时期的个人,必然会形成特定历史时期的社会意识和道德观念,她的思想和行动也必然会受到时代和社会意识的制约。
3.对传统道德的反抗
在19世纪的英国,判断妇女是否纯洁,仍是传统的贞操观念,这种观念在大多数男性的思想中占统治地位, 他们对这种社会体制已习以为然。虽然他们发誓要打破传统的贞操观念,并强烈呼吁不能只因表面的浮华而不是彼此相爱而结婚,但是,虚伪的男人们的具体表现又体现在哪里呢?像苔丝一样的女人,在这种道德观念下处于极度不平等地位,所以她们自然而然要试图反抗。苔丝爱上的男人是传统道德观的代表之一,也是造成苔丝悲剧的主要原因。在他和苔丝接触的过程中,一直没有脱离传统观念的束缚。在其初始的眼中,苔丝是一个自然、纯洁的女子,是一个精灵,虔诚而单纯。而当他知道苔丝受辱的真相之后,从其固有的道德观出发,他是无法接受苔丝在婚前被侮辱的事实的。新婚之夜,他对苔丝坦言自己也曾有过放荡行为,理所当然得到了苔丝的理解。在他看来,这些都是风流韵事,是无足轻重的。但他却不肯原谅原本无辜的苔丝。这种根深蒂固的贞操思想禁锢了他,让其难以抽离。然而,苔丝相信一个女人是否纯洁并不取
决于她的贞操,而取决于她的心。坚强的苔丝,在遭受不幸后并没有被打倒,而是继续热爱她的工作,努力靠自己的劳动换取生活的筹码,依然在与自己的命运进行坚决的斗争。是怎样一种力量支撑着她?答案是对生命的尊重。她不认为自己是不洁的,虽然在此过程中她也产生过几次怀疑,但始终没有接受自己不洁的事实,“贞洁这个东西果然是一旦失去就永远失去的么?她问自己。她如果能把过去遮没,她就能证明这种说法的虚妄。有机自然界的一切都可以愈合,难道唯独处女的贞操就无法愈合吗[2](P402)?”她坚信纯洁的爱情可以战胜屈辱的过去,她忍辱负重地战胜了一切苦恼、害怕、怀疑,她的丈夫终于试着摆脱了传统道德的束缚,原谅了她。
这证明最终她的反抗取得了胜利。不管怎样, 克莱尔最初的不理解还是导致苔丝悲剧的主要因素,只是“她用她的坚持、真颠覆了传统的道德观[1](P95)”。
综上,苔丝的悲剧根源在于男权社会下宗教、法律、社会对女性的不公平与压迫,以及苔丝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下形成的软弱而又坚强的性格。难能可贵的是,在苔丝历经种种磨难的人生历程中,她一直都勇敢地直面现实,大胆反抗,在强大的世俗偏见面前并未妥协。她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内心,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最终以生命为代价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从而彰显了其宝贵的生命价值。
小说中亚雷的死亡和安琪的最后回归,显示了苔丝对男权社会代言人无情摧残女性的肉体与情感的反抗的胜利。她在两难的悲剧命运中选择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爱情,以躯体的毁灭捍卫了自己对爱的坚贞。正如作者副标题所示——一个纯洁的女人,无论从道德层面还是自我人格层面,失身杀人的苔丝都是一个纯洁的女人,她之所以做了
不纯洁的事,正是因为她心地太纯洁;她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爱情,正是因为她追求着一种永恒的超凡脱俗。
鲁迅先生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5]。”造成苔丝悲剧命运的成因是多重的,她是当时社会道德标准的牺牲品。苔丝的人生道路上布满了荆棘。在看似偶然的发展情节中,却不难看出其中的必然性。苔丝的死与当时社会的变革、守旧的道德观念、伪善的宗教、亚雷的罪恶、克莱的虚伪以及其自身性格的软弱性是分不开的,更离不开作者本身的悲观主义情结。虽然苔丝是自己走向死亡的深渊,但她永远是一个伟大的女性,正如作者所说是一个“纯洁的女人”。
苔丝的悲剧是维多利亚时代父权文化摧残的结果。苔丝在无奈中虽已对男性社会对于女性压迫的实质开始怀疑、质问,但她还是无法抵挡强大的男权社会对她的控制和审判,最终走向了毁灭。苔丝的一生是短暂的,但其短暂的一生却留给了读者意味深长的思索。伟大的哈代为我们塑造了苔丝这样一个经久不衰的艺术典型,播撒下了催发女性意识苏醒的种子。即使是置身于文明时代的我们也从中深受启发:捍卫女性主义独立,争取男女站在同一条地平线上,不仅需要男性为女性提供平等的舞台,更需要女性自我性别意识的觉醒。
参考文献
[1]贝克拉默.哈代小说批评引论[M].英国麦克米兰出版公司.1978.
[2][英]哈代.苔丝[M](吴迪译):出版社所在地: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
[3]苏—埃伦.凯斯.女性主义与戏剧 [M].纽约:鲁特莱奇出版社,1988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
Patriarchal society protesters-Tess hermeneutic image
Zhou Yi-ling
(Grade 08, Class 2, Major Chinese, School of Liberal Arts, Shaanxi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zhong 723001, Shaanxi, China)
Tutor: Zhang Qin-wen
Abstract: The 19 th century socialism period after British outstanding realistic writer Thomas hardy in the home's
Key Words: Tess; Oppression; Patriarchal society; Tragedy root; Feminism; Again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