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性情与诗兴
李白的性情与诗兴
作者:元志荣
来源:《语文周报·高中教研版》2013年第30期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年少的李白是风流的,爱女人,爱酒,和所有世家子弟一样,渴望大唐这个盛世可以给他们一个宽广的政治舞台,希望能居庙堂之高,谈兴邦之事,这或许是封建读书人内心的共同梦想。年少时期熟读的《庄子》让他满脑子都是自由、洒脱、奔放的思想,他为自己设计的仕途是从出仕到隐逸。既要建功立业,又要来去自由,不必如姜尚、管仲、诸葛亮等帝师,却只等“事君之道成,荣亲之义毕”,便可“游五湖,戏沧州”。
诗酒年华里,李白高吟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坚信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山月尚不能知少年心事,于是他在梦里写下了波澜壮阔的天姥山,诗梦里的场景越美好,现实就越残酷。仕途跌宕,李白游走在诗歌和政治中间。一边是诗人的得意,一边是仕途的失意,而明月就是他的精神寄托。或许比之婵娟,对于李白,明月更像一个相爱多年的爱人,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去到他的诗中,低诉尘寰的爱恨悲欢。咏月诗中,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最为杰出。《春江花月夜》中关于时间与人生的探讨与李白诗中“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处。也难怪自古以来诗人都喜欢咏物明志,屈原问天,李白问月,不过都是借着山河之美抒心中郁郁不平之气。但是比之屈原,李白又是豁达的,失意也不妨事,投河自尽更不可为之。你说众人皆醉你独醒,我便在这十丈红尘里醉一场,找些红颜,找些知己,便看清楚这盛世长安里独醉的只有我一人而已。皇宫不过也是一个酒家,“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这朝堂是你唐明皇的天下,并不是我李白的。让力士脱靴、贵妃研墨不过是小意思,“明朝拂衣去,永与海鸥群”,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国家不幸诗家幸”,政治的放逐给了李白诗歌的开阔视野。流浪江湖,行至水尽,坐看云起,在壮阔的自然景观面前,胸怀开阔,便留下了豪放奔逸的诗歌;得遇红颜,秦娥梦好,罗帐流苏,便能为美人晨起画眉,月下交杯;相逢知己,流水高山,偶有离别,也显得惺惺相惜。“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离忧”,且用歌舞升平来宽慰心中离别的忧愁。
看过了权利倾轧,政治压迫,尝遍了世间熙来攘往的辛酸,看得多了便也厌倦了,便也看开了,也很容易就此隐居山林。但他在庐山隐居的生活过得并不久,当永王璘请他当幕僚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地出山了,写下“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沙”的诗句,来表现自己伟大的政治抱负。可是,如果说李白从来没有放下功名利禄,其实是不正确的。为什么李白执著于政治抱负,不过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实现过它;如果李白真上的了朝堂,他未必能忍受案牍劳形、权谋累心之苦。否则,他也不会极度厌恶科举考试而不通过科举去完成他的政治理想,毕竟,李白的骨子里是有那么一根反骨的。
于是安史之乱后,他便也如同忧国忧民的诗人一样,举笔讨伐黑暗的政治。不必含蓄,不必委婉,奸臣窃弄国权,“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直言不讳。《沧浪诗话》“诗法”篇讲到:“意贵透彻,不可隔靴搔痒;语贵洒脱,不可拖泥带水。”挥斥幽愤,太白从来不
会掩藏,总以切深往复之词写自己的“傲岸不谐”。一之不足而再,再之不足而三,狮子搏兔一般,将个人的愤怒不平和社会世俗的不能相容,透彻地表达,极尽淋漓尽致之能事,而不觉其繁冗。
后人谈到李白,奇怪这样一个身似浮萍的不得志的诗人为何会这般潇洒。原因无二,天性如此,这是诗歌的天赋,这样的天才是寂寞的。所以他会写“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初读这句会误以为他与无情之物结有情之游。其实不然,这样人皆可为的胸怀李白怎会再写?其实这句诗前面有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邀的是明月,把盏的只有诗人一个而已,何来三人对影?他偏将一腔寂寞深情作了无情之想。诗酒风流,文人习性,不用再轻言什么,这样浪漫的诗骨,千古唯李白一人而已。
说他矛盾也好,说他纠结也罢,是他以一个“欲上青天揽明月”的姿势,书写了盛唐的诗篇。“君子嫉没世而无名”,太白已经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了,这个属于月亮的谪仙人,在人间游戏得久了,便会回到他应该在的地方。而对于读者来说,李白就更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煮酒待故人来,但借杯酒蹉跎心中的情怀。一首唱来,柳絮风中可以摘,猿声已随春河远去,举杯烟雨来。诗人却已不在了,独剩伊人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