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香飘飘2010年第2期
绿丘叠叠,溪水弯弯。盛开的白梅一层层一波波从山坳深处漫出,像漠漠的云烟依依地锁住翠翠的山峦。影儿倒映在波光里,幻成白雪皑皑的峰峰雪岭。偶有花瓣飘落,几疑是掠过雪峰的点点翅影。
暗香浮动,淡淡幽幽。缀满花朵的枝条错错落落地向空中伸展着,变幻着千姿百态的姿影:或热烈、或飘逸、或孤傲、或婀娜。
那参差并举、花朵全绽开的,热烈得像一场大合唱。交错的枝条似管弦乐队刷刷举起的琴弓,斜倚的是大提琴,竖立的是中提琴,横挑的是小提琴。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奏响,所有的花儿全张开圆圆的樱唇,齐声唱起春的咏叹调,它们肩挨着肩,头靠着头,唱到激动处身子轻轻地晃起来,浅浅的笑涡里唱出几多祝贺,几多希望,几多追求。
歌声中有不喜欢热闹的,悄悄从枝丛中挤出来,一屈一挺斜斜地挑向半空。枝梢疏疏落落地绽开三五朵花儿,半开半含,如临风起舞的白鹤。片片的花瓣儿交叠着,舒展着,像一双双翩翩拍动的翅翼,那么飘逸,那么自在,那么空灵,连背衬着的天空都变得高远阔大起来,
鹤儿还没起飞呢,密匝匝的花枝中,横空飞挺出一枝条,高高地伫立在树冠上空。枝头嫩红的叶芽簇拥着几片莹莹闪动的花瓣,孤傲地挺立在风中,像寂寞的诗人仰天喟叹: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是无奈的叹息,还是对未知的叩问?遥远处仿佛伫立着一个美丽而真切的梦。
咦,一朵晶莹洁白玲珑剔透的花儿正独自绽放在远离花丛的树干横叉处。花瓣放荡地斜倚在褐绿色的枝干上,像一位隐者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生命的自然。望着从灿如云霞的头顶不时飘过眼前的一片片落英,她咭咭大笑击节而歌:“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那是一个逃离红尘的孤独灵魂,在寂寞中悄悄拭着英雄泪。
呵,一花一世界,在那纯白空灵的世界里,有着几多悲欢,几多孤独,几多执著。瞧,阳光在花隙间跳动着,仿佛要抚平它们心中的沟壑,把每片化瓣映得晶莹莹透亮亮。连托着化冠的萼片淡淡的绿痕都被拓在花瓣上,像帐缦中美人的剪影,在淡黄的花蕊映衬下如梦如幻,惹得头戴小黄冠的缕缕花丝儿,忍不住扭动起雪白的腰身,袅袅娜娜地舞起来,诱得蜂儿嗡嗡嗡地缠个不停。
放眼望去,银灿灿的花光中,不时闪动着碎碎的鹅黄,点点的嫩红,缕缕的淡绿,丝丝的紫红。仿佛下了几天几夜的大雪,在一片清白一片茫茫中,红红的太阳终于露出了脸,雪开始悄悄地消融。枝枝点点又从皑皑的白雪中露了出来,带着被雪洗过的五颜六色的梦,悄然而执著地孕育着未来的万紫千红。雪光花影中那遥远又真切的一幕,依稀又浮现在眼前:
屋前的老梅树在寒风中幽幽地绽放着,花瓣儿像雪花一样不断地飘落下来。母亲把一个熟鸡蛋塞进儿子的书包里,边拂去落在他头上的花瓣边说:
“别迟到了,唼!”
“妈,我跟你挑担去,”
“你……犯什么傻啊?”
“妈太苦了,我都快八岁了,我……”那时候父亲已去世,一家四口全靠母亲挑担为生。
“唉!”母亲望着儿子,眼睛有些发红,摇了摇头缓缓地说:“仔啊,做人做人,人是做出来的,苦不吃尽做不成人。人跟这花一样,有开有落才能结出果子,这正是做人的福份啊!”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母亲的目送下默默地背上书包向学校走去。好一会他忍不住又回过头,见母亲握着扁担依然站在老梅树下,头上肩上落满斑斑点点的花瓣。一时间,孩子的眼里母亲已化成一株迎风挺拔的老梅。
“吱吱吱!啁!啁!”归鸟的叫声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桔红的天空中不断迥荡着的鸟叫声把落日的余辉掮成一盏盏金灯笼,在花隙和枝梢间摇曳着,把雪原似的花海笼上一层金红的霞光。呵呵,人跟花一样,有开有落才能结出果子,这正是做人的福份,也是人生的大美哪!
罗峰寺的晚钟一声声传来:哨!哨!哨!霞光追着钟声渐渐淡去,只留下几抹暗红,似有若无地飘浮在溪流中,与倒映的梅林交融在一起,仿若雪岭上绽开的一片片红杜鹃,一轮圆月正悄然升上雪岭的上空。蓦然想起一位禅者的话:平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