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暖意的春拍

　　三月起，纽约、香港、伦敦和北京、上海的中国艺术品市场充满着暖意，人气渐旺，竞买活跃。虽然亿元拍品缺位，但是，成交价、成交额、成变率均有所提升。

　　这股暖风非全球气候变化所赐。没有只涨不跌的市场，也没有只跌不涨的市场，超跌反弹是市场的铁律。身受调整之闲的人们，也重拾信心。而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亿元往事

　　春拍是对拍卖行应对措施的一场考试。香港苏富比、香港佳士得和中国嘉德、北京减轩、北京荣宝、北京华辰、北京翰海、北京永乐、北京匡时。北京保利十家公刮的成交额126.01亿元，同比（2012年春）增长1.59%，环比（2012年秋）增长26.22%；上拍量约3.44万件，同比增长7.24%，环比增长2.09%；平均成交率74.63%，同比增长三个百分点，环比增长四个百分点。其中，九家拍卖行的业绩实现环比增长，中国嘉德、北京诚轩、北京荣宝、北京匡时同比、环比双增长；北京华辰是唯一的例外，同比和环比仍呈负增长。

　　中国书画是中国市场，尤其是内地拍场的绝对主角。中国嘉德17个书画专场，成交17.34亿元，占比六成五；北京保利18个书画专场，成交16.93亿元，占比六成。

　　当代艺术及油画雕塑板块，传统油画受追捧，当代艺术仍处谷底。中国嘉德、北京华辰、北京诚轩和香港苏富比持久而精心地梳理二十世纪中国早期油面，使之成为市场的重要驱动力。写实板块稳定且扎实。沉寂的当代艺术板块，热点正向国际认可的艺术家作品转移。

　　瓷器工艺品板块，宫廷用品是热点，但高价位拍品不多。在香港苏富比，被寄予破亿厚望的清康熙御制胭脂红地珐琅彩莲花图碗拍至7400万港币。香港收藏家张宗宪收藏的鼻烟壶精品在北京华辰取得92%的成交率，显示鼻烟壶等门类在预热。在稀缺的“清三代”瓷器行情遇阻之际，北京荣宝的“余晖——晚清官窑及明清占董文玩专场”挖掘的“晚清官窑”这只潜力股，成为投资者新关注的对象。清乾隆紫檀高浮雕九龙西番莲纹顶箱式大四件柜在北京保利以9315万元刷新中国家具拍卖纪录，居春拍成交价之冠。在中国嘉德创出品牌的“剪淞阁”转投北京保利，甄选文房雅器36件，成交8892.95万元。

　　钟表珠宝翡翠、庭院陈设在中国大陆还缺乏坚实的藏家群体支撑。中国嘉德的“盆玩雅趣”成交率32.14%，“名表珠宝翡翠”成交率39.58%；北京保利的“童珍似宝——名贵腕表与西洋古董座钟”成交率50.65%，“海莹星烁——名贵珠宝与翡翠”成交率50.50%，“九霄降瑞——精品翡翠”成交率31.03%。例外的是北京荣宝，“珠宝钟表”优于以往，成交率达75%。

　　钱钟书、杨绛手稿书信拍卖风波对名人信札拍卖负面影响有限。中国嘉德首次引入国内的22件世界名人信札和影像，百分之百成交。

　　环球之大，都已无漏可捡。4月27日，法国阿兰布瑞斯卡迪 （Alain Briscadieu）上拍的《康熙南巡图》第六卷（250×68厘米），估价20万欧元，拍得近3000万元人民币。5月9日，英国都克（Duke’s）拍卖行上拍的明宣德青花抱月瓶（肩部有修），估价1000至2000英镑，以11.95万英镑（约合人民币111.89万元）成交。6月19日，法国蒂埃里德梅格雷（Thierry de Maigret）拍卖行的一幅定为18世纪的中国绘画，估价1500至2000欧元，中国藏家认定系唐代张萱《唐后行从图》摹本，竞至375万欧元，加佣金和税费，以464.7万欧元（约合人民币3839.63万元）成交；一方定为19世纪的百子图铜镜，估价1000至1200欧元，22.79万欧元成交。

　　庆典效应

　　从数据看，今年春拍相当于2010年春拍，距高点的2011年春拍还远，尽管广义货币供应量已从65.66万亿元增至103.26万亿元。中国嘉德表现尤佳，业绩同比增长23.66%，环比增长47.43%，更能说明情况的成交均价同比增长27.75%，环比增长39.31%。但数据的准确性受到了非正常因素的影响。

　　今年是中国嘉德成立20周年。筚路蓝缕，以启山林。20年来，中国嘉德已成长为中国最受尊敬的公司之一，在中国大陆艺术品拍卖界举足轻重，套用曾流行的广告语就是“中国失去嘉德，拍卖将会怎样。”

　　艺术品交易充满人情味。对中国嘉德，买卖双方自然乐意捧场。业内人士透露，台湾藏家本不想将吴作人《战地黄花分外香》送拍的。可以推测，类似情形的高、精、尖拍品应有相当数量。“老合胡絮青藏画”来源可靠，质量上乘，征集到如此重量级拍品，既有机缘，更需企业的实力。

　　市场是就此反转，还是反弹？有人以伦敦和纽约当代艺术拍卖屡创新高为例，指市场有反转迹象。但创新高的前提是，支撑西方当代艺术的美国经济步入复苏轨道。五年来，美国稳步推进房地产去库存，改善联邦和州政府财政状况，推特等社交网站与谷歌等信息公司引领技术创新，能源开发使之成为石油出口国。中国艺术品的消费主体是中国人，左右着国际市场的中国艺术品价格，而中国经济还在消化四万亿救市的后遗症。数据也不支持。3月的纽约亚洲艺术周，苏富比收获4104.93万美元，同比下降26.53%；佳士得收获4466.79万美元，同比增长11.67%，5月的伦敦亚洲艺术周，苏富比收获1323.77万英镑，同比增长2.89%；佳士得收获1690.94万英镑，同比降2.44%。四十周年庆典的香港苏富比，同比也下降11.37%，环比略增6.81%。

　　市场乐观情绪浓厚，得益于人气的恢复，这是调整趋向结束的标志。经历了断崖式的滑坡后，市场正在构建新的价格基准。其实，市场调整的不止是行情，还有从业者的期望和执业操守。企稳，是谨慎的市场观察人士的期盼。

　　资本退潮

　　信托业的资产规模持续攀高，艺术品信托却骤然降温。去年下半年，仅六家公司发行七款产品，信托规模5.91亿元以上，参与机构、产品数量和信托规模折半。延续调整态势的今年上半年，山东信托、长安信托和国投信托三家公司发行九款产品，信托规模8.84亿元，同比缩水25.40%——去年同期九家公司发行17款产品，信托规模11.85亿元；前年同期七家公司发行14款产品，信托规模25.86亿元。受商品市场价格下行和政策影响，酒类信托停滞。因发行量少，信托咨询机构用益信托工作室暂停艺术品信托数据采集。与此同时，20款产品到期，信托规模22.31亿元。这是四年来，艺术品信托流出资金首次“出超”，“黑字”净值13.47亿元。下半年，还有20款产品到期，信托规模16.21亿元。 　　山东信托接力国投信托和中融信托，充当了艺术品信托发行的“带头大哥”，发售“鼎鑫11号（隐山居）艺术品投资信托”“鼎鑫12号（尚舜文化）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鼎鑫9号4期（泰山文化）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鼎鑫9号3期（泰山文化）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鼎鑫15号（跃海文化1期）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鼎鑫5号（天仁合艺）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鼎鑫16号（跃海义化2期）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六款产品，预期年收益率8.5%-9.5%，信托规模5.21亿元，期限12个月至60个月不等。

　　去年停发艺术品信托产品的国投信托“再作冯妇”，“国投飞龙艺术品基金23号集合资金信托”和“国投飞龙艺术品基金24号集合资金信托”募集资金7800万元和8500万元，期限30个月。

　　长安信托发行“博雅三期艺术品投资集合资金信托”，信托规模2亿元，预期年收益率9.5%-10.5%，期限24个月。

　　上述九款产品中，六款产品规模上亿元；期限多24个月，个别15个月和60个月；发行方趋于谨慎，承诺的收益率8.5%-10.5%，而以往动辄11%、12%，甚至15%。资金运用方向上，山东信托“主要投资于当代书画作品，并在信托期限内以转让、拍卖、私人交易等方式处置艺术品实现收益。”长安信托的“信托资金用于投资收购以各代精品中国瓷器和玉器当代名家名作为主的艺术品，以管理、运用或处分信托财产形成的收入作为信托利益的来源，为投资者获取投资收益。”募资时间延长，半日售空景象不再，“鼎鑫9号3期（泰山文化）”2012年9月20日发售，2013年4月3日方成立，费时半年。

　　风险资本亦受挫。近期，对北京版画市场起重要推动作用的百雅轩关闭或缩编上海、香港、北京门店及员工讨薪事件，引起业界关注。百雅轩2011年12月获得风险投资商美国国际数据集团（IDG）战略投资。美国国际数据集团风险投资基金合伙人李建光表示，选择百雅轩是看重其优质资源，希望能拓展推广渠道，与国际品牌结合，开发相关衍生品，得到“风投”注资的百雅轩迅速扩张，而不期而至的市场波动和消费者审美变化，使经营日渐困难，创业团队被“资本”改组。此前2006年3月，美国国际数据集团携手美国最大的投资公司海纳投资基金（SIG）投资影像国际集团，2007年1月9日盛大奢华的“2007中国摄影投资典藏年会”赚足了眼球——两年后，影像国际集团注销。

　　投资艺术品，最大风险在于忽视艺术品的特殊性。

　　皮诺家族的“阳谋”

　　圆明园青铜鼠首兔首捐赠事件，引发的热议不亚于四年前的拍卖。尽管法国开云（Kering）集团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弗朗索瓦·亨利·皮诺接受采访时表示，“2009年佳士得的拍卖，作为法国人，作为佳士得拍卖行拥有者，我非常理解中国人的感受。所以，我们花了很大气力说服这两件文物的属有者卖给我们，然后再把它们捐赠给中国。我再次强调，整个过程中没有寻求或要求任何回报。”然而，多数人坚信，这是皮诺家族的“阳谋”，将借此换取旗下品牌顺畅地进入中国市场，并助佳士得获得了内地独立拍卖运营牌照，甚至将促动《文物保护法》的修改，以排除外资拍卖行经营文物的法律障碍。

　　皮诺家族旗下的控股公司Groupe Artemis S.A持有佳士得100%股权。2009年2月25日，佳士得罔顾中国政府和民众抗议，在巴黎“伊夫·圣罗兰收藏”专拍中，坚持拍卖圆明园青铜鼠首兔首。国家文物局随即向各文物进出境审核管理处发出《关于审核佳士得拍卖行申报进出境的文物相关事宜的通知》，要求严格审核佳士得拍卖行及其委托机构、个人申报进出境的文物，没有合法来源证明或证明文件不全者，不予办理进出境审核手续。此后，佳士得的中国大陆路演，不再携陶瓷工艺品和古代书画。

　　遵照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时的承诺，2004年12月11日起，中国向外资全面放开了拍卖业在内的零售及服务行业。这意味着，外资拍卖行能经营法律许可的一切业务，包括文物以外的艺术品。今年4月9日注册的佳士得（上海）非首家进入中国大陆的外资拍卖行。走麦城的全球最大汽车拍卖公司美国美瀚（Manheim），是进入中国大陆的第一家外资拍卖行：2006年4月进军上海，2007年1月南下深圳，2008年6月北上北京。

　　生活经验是人们的重要判断依据。国人不理解，既然佳士得属于皮诺家族，那么，完全能制止拍卖。这种想法，或许有道理。还有一种可能，即我们对权利概念的理解有异。

　　以文物标准衡量，圆明园兽首的科学价值和艺术价值不高，其价格从1500美元攀至1400万欧元，不是英国人和法国人的操作，而是国人以“爱国”为旗号，一步步营造出的“爱国溢价”。圆明园被毁是英法联军抹杀不了的罪行，但是，毁坏圆明园的不仅仅是英法联军。我们更应关注当下，宝贵的文化遗产常遭大规模的破坏。

　　即便皮诺按潜规则行事，也不过是复制他人路径。中国是法治社会，这颗“糖衣炮弹”是否有效，在于中国人自己。

　　江湖变局

　　收藏江湖是小众的圈子文化。地域、门类、藏者的禀性和收入将号称七千万之众的收藏群体，分割成一个个圈子。即使高端的艺术品拍卖市场，核心参与者千人而已。

　　网络改变了世界。嘉德在线2000年6月18日上线，开启艺术品的在线交易时代。易趣、博宝网、雅昌艺术网、赵涌在线、易拍全球等相继介入。据报道，国内提供艺术品在线交易的网站上千家。这些网站，或拍卖，或直销，或提供交易平台，培育了大量买家和拥趸。

　　网络拍卖方便且成本低廉，亦能拓展客户资源。佳士得2011年12月举办“伊丽莎白-泰勒珍藏”网拍，2012年的七场网拍，每场平均有39%的买家为新客户；2013年上半年的11场网拍，约46%的买家为新客户。上述网拍仍局限于艺术品收藏投资圈。

　　与收藏江湖相较，淘宝网则是海洋。作为亚太地区最大的网络零售服务商，这里有6000万店主，每天发生2400万笔交易，并有全球领先的第三方支付平台保证。2011年5月，淘宝网推出淘宝拍卖会，尝试名家书画的“中国文化之旅一国画大师曾宓书画拍卖专场”获得成功。今年5月中旬，淘宝拍卖会与北京保利合作，“傅抱石及傅氏家族书画作品”在线拍卖，成交276万元、成交率95%；6月下旬，再度联手拍卖书画，成交1779万元。 　　网络拍卖日益受到重视。据中国拍卖行业协会统计，2012年，中国拍卖行业通过网络平台拍卖的线上交易额11.26亿元。2013年上半年，通过中国拍卖行业协会网络平台拍卖的线上交易额已超过28亿元。网上销售艺术品两度失败的美国亚马逊网站，也筹划再次进军高端艺术品。

　　网拍具有线下拍卖无可比拟的优越性和便捷性，制约因素则有信用、鉴定、保险、确权等。据报道，国际艺术品在线拍卖以版画、授权复制品、红酒、相机等规格化物品为主，真伪以授权文件为准，规避了鉴定责任。

　　资本改变了艺术品收藏市场的格局，网拍将改变拍卖机构的生态。

　　新生代之梦

　　5月2日，北京匡时举办“新声：资深与新生代的收藏对话”，邀请日本工薪族收藏家宫津大辅、收藏家刘钢、策展人吕澎、香格纳画廊创始人劳伦斯·何浦林，青年收藏家周大为、陆寻、谢晋宇等艺术收藏界人士出席。这一收藏家与拍卖行的互动，隐含着拍卖行的未来思考和谋划。

　　历经30余年的藏海沉浮，改革开放后崛起的收藏家渐入暮年。技术革命和资本市场的发展，改变了财富积累模式，且财富正在代际交接，中青年群体日益掌握财富支配权。将新生代富裕人士转为收藏投资者，是拍卖行未来利润的增长点。在这方面，“你不孤单——黑河内珍藏奈良美智作品”专拍可为例证。香港苏富比上拍的这些卡通化作品，瞄准的是看着“一休哥”“樱桃小丸子”长大的70后、80后，而非有“红色”情结的50后和残存“文革”记忆的60后。

　　迎合70后的审美需求，拍卖行承担起发现艺术家和收藏家的双重任务。针对传统文化教育背景断裂的青年一代，拍卖行以色彩鲜明的油画雕塑试水。北京翰海2006年秋拍在油画雕塑板块设专场，推介70后艺术家。2010年11月24日，北京永乐在“中国二十世纪及当代艺术”主管王丛卉丰持下，辟“美丽新世界——中国当代艺术新生代”专题，并发展为特色拍卖专题。她说，“美丽新世界”的作品在概念上兼具西方与东方的视角和语境，涵盖了战后抽象的问题、卡通的延展、写实的复苏和中国画介入的多元手段和语言，从多个不同角度探索当代中国社会生活和内心世界。这些青年艺术家摒弃了早期当代艺术对“文革”时期政治元素的痴迷，转而追寻当下中国的前锋理念。青年艺术家止在谱写艺术史，未来价值空间较广，便于藏家依据自己的审美做出选择。2010年12月20日，嘉德四季第24期设“大学时代——中国艺术院校学生作品专场”，第27期和第30期继续椎介，合计上拍888件作品，成交504件，成交额866.09万元。2013年6月1日，北京保利的“学院之光——高等美术院校师生作品”147件作品成交71件，成交额1105.61万元。

　　脱胎传统水墨的当代水墨，近年行情颇佳。荣宝斋（上海）、中贸圣佳等拍卖行今年加入推介行列。上半年，可查的九个当代水墨专场成交2.49亿元。

　　新的躁动

　　高速发展的艺术品市场，暴露出鉴定、假拍拍假、漏税等诸多问题，事关艺术品市场能否健康发展。

　　饱受诟病的艺术品鉴定，应由国家建立艺术品鉴定资格资质认证体系，交市场解决。5月8日，北京市文化局批准北京雅昌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中国书画》杂志社、北京东方雍和国际版权交易中心有限公司、中国检验认证集团北京有限公司、中传华彩（北京）国际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为北京艺术品鉴定试点单位。这是国内首批由政府认定的艺术品鉴定机构的试点。这些机构的鉴定多是备案，以弥补画廊体系的不足。愿望和目的没错，但在实施过程中，产生的文题，将远多于解决的问题。

　　拍卖业人士坦言，因以管理而非服务为着眼点，政策环境不如上世纪90年代宽松。艺术品税赋约30%，少优惠，且休眠税也被激活。7月1日起，北京市执行国家税务总局1999年3月1日下发的《关于拍卖行取得的拍卖收入征收增值税、营业税的通知》，“对拍卖行受托拍卖增值税货物，向买方收取全部价款和价外费用，应当按照4%的征收率征收增值税。”中国嘉德、北京保利开辟香港拍卖，北京华辰的厦门保税拍卖，都有税赋考量。

　　这是艺术品市场最坏的时候，也是最好的时候。

　　（责任编辑：马怡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