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_碰撞·结果·反思--文化生存与文化平等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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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

碰撞 结果 反思

文化生存与文化平等的意义

包玉山

(内蒙古师范大学经济学院,内蒙古呼和浩特010022)

摘要: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长期碰撞、角力的结果,是农耕文化最终取得了全面胜利并淹没了游牧文化。在草原地区成为主导文化之后,农耕文化之思想观念得以制度化,成为约束该区域人们行为的有形制度,并对草原生态产生了破坏性的作用。游牧经济本质上是一种生态经济,保护它可以起到保护该地区生态环境的作用。不同文化在是否与其生态环境相适应这一层面上具有可比性,比较的尺度或标准当然是生态伦理标准。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尊重、相互肯定是文化平等的问题。没有文化的平等就根本谈不上民族间的平等相处的问题。各种文化的平等对话是各民族相互增进理解和团结的无形制度基础。因此,主张或提倡文化生存与文化平等对于内蒙古草原地区的人们来说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游牧文化;农耕文化;平等

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257-0246(2007)04-0241-06

游牧业和农业作为人类最古老的两大产食经济部门,并没有高低阶段之分,更无先进与落后之别。与两大产食经济部门相对应的游牧文化(即草原文化,下同)与农耕文化,是人类文化史上的两大文化系统。从起源情况看,在多数地区,如北亚、中亚,是游牧文化先于农耕文化;在少数地区,如西南亚,农耕文化先于游牧文化。生活于这两大文化系统下的游牧人和农耕人在亚欧草原上长期相争,冲突三十多个世纪,冲突间隙休养生息,以利恢复,以备再战。[1]1

古今中外,农耕人的传统歧见,以为游牧业落后、游牧人野蛮,农业先进、农耕人文雅。光绪三十一年,姚锡光曾经说: 试观此方(指蒙古地区 引者注)数万里之区,自汉以来 历二千余年 绝少进步,则游牧之不足恃为生计 ,并断言: 游牧生活断无持久幸存之理 恐不出五十

[2]年,游牧之风将绝境于地球上。 因此,他积极倡导 移民实边 ,开垦草原。法国历史学家勒尼

格鲁塞也认为游牧畜牧业是低于农业的一个发展阶段,是野蛮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很显然,这些 游牧经济文化落后论 者们是在把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看作是一种依次经过采集 渔猎 畜牧 农耕等阶段发展起来的单线进化过程的基础上,得出上述观点的。然而,人类历史和理论研究都已经证明,人类生产生活方式并不是按照单线模式发展而来,而是沿着多线模式进化而来的。再说,形成于不同生态环境的不同文化在功能和作用上是没有可比性的,用自己自幼习得的文化观来衡量和评价他文化之优劣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当然,游牧人逐水草而居,迁徙多,文字创用晚,历史记述少,物质文化积累少。因此,游牧人早期历史文化方面的记述一般都散见于农耕人的历史记载中,这是事实。但农耕人的记述,往往又都是厚己薄人的记述,这也是事实。这种厚己薄人的记述就 连希罗多德和司马迁的著述都在所难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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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 [1]2社会科学战线 2007年第4期 文化研究。在这一 厚 一 薄 之间,游牧人历史文化的本来面目就变得模糊不清,甚至以颠倒的形式表现出来。这大概就是至今有农耕文化背景的人们在看待游牧人历史文化时依然持有诸多偏见的原因之一吧。

中国历史上,直到明朝时期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以长城为界,有着明显的分界线,长城以南是农耕文化,长城以北是游牧文化。中原沃土孕育了华夏文化,华夏文化自然又是农耕文化。中原适宜的气候和稳定的农业生产刺激了人口增长,迅速增长起来的人口又因其生态环境承载力的问题而不得不四处迁移。中国历史上的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就是一个证明。而他们的迁徙在北方又遇到了游牧文化的抵御。由此,在历史上留下了南北对峙、互相攻讦的记载,同时也留下了你来我往、北上南下的丰富多彩的文化交往的历史。

农耕文化与游牧文化的这种长期碰撞、角力的结果,中原农耕文化最终还是冲破了草原游牧文化圈的堤坝,冲向草原并淹没了草原游牧文化。中原农耕人四处扩散的过程中,把中原农耕文化也带到了各地,开始影响其周围邻近地区的各少数民族及其文化,使游牧民族逐渐失去了自己的传统文化,最后彻底融入到了中原农耕文化体系中。这样变迁的结果,游牧人变成了农民,昔日之牧场变成了今天的农田和沙漠。因此,中原农耕文化扩散的过程也就是其周围地区其他民族文化的萎缩甚至是消失的过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中原周围地区的其他民族文化类型比中原农耕文化落后因而理应被淘汰,而只能说明这样一种事实:中原周围地区的其他民族文化类型作为少数人的文化无法得到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中原农耕人的认可和接受,也无法抵御中原农耕文化的扩散和流入。以2003年内蒙古人口的民族结构为例,自治区总人口为2379 6万,其中具有农耕文化背景的汉族人口有1860 61万,占总人口的79 45%。农耕文化在草原地区成为主导文化之后,农耕文化之思想观念得以有形化、制度化,成为约束该区域人们行为的有形制度,而没有顾及草原地区的独特自然环境,以农业取代牧业经济,对内蒙古草原生态产生了破坏性的作用。

例证之一,从全国 以粮为纲 的农业政策到自治区 粮食自给 的农业政策。在 以粮为纲 政策指导下,20世纪50 70年代,在我国北部和西部地区出现过几次大规模开荒,影响范围从最东北部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开始,经过科尔沁、浑善达克、毛乌素直至青海省。据不完全统计,1958 1976年,内蒙古大草原共被开垦4500万亩,导致了草原生态的严重破坏甚至沙化。[6]83-85[5][4]在后来的自治区 粮食自给 农业政策的作用下,从20世纪90年代初起再次掀起了开垦高潮并致使草原生态受到更严重破坏。对此,原自治区政府副主席周德海(2001)曾经意味深长地反省道:我们为了求得粮食自给,就曾出现过大面积开荒垦草,种粮种地,我们已经尝到了这样的苦果,这种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例证之二,使牧区牧民定居化的政策。解放以来,政府在实现牧民定居问题上,下了很大功夫,投入了不少人财物。政府这样做的主观愿望是好的,想让牧民过上稳定的定居生活。但是这一做法的认识论前提是定居草原畜牧业比游牧畜牧业先进和合理。让牧民定居之后,他们的活动半径大大缩小,只能在有限的定居点周围草场上放养畜群。这样,空下来的远处的草场,就成为供农民开垦的土地,和 改变 该地区 落后 面貌的实验场地。结果,牧民活动半径以内的草牧场因其负荷加重而退化和沙化,牧民活动半径以外的草场也因开垦种地而沙化了,并到了人畜都不能生存的地步。为此,政府又不得不对他们实施生态移民工程和 围封转移 战略。主张实施 围封转移 战略的人认为它是几千年以来 草原畜牧业的一次历史性跨越 。那么,草原牧民实现此次 历史性跨越 之后,他们如何生产生活?政府开出的处方是种植饲料搞养殖业。从表面上看,政府开出的方子应该是可行的,但到目前为止,这种 处方 在现实生活中还没有一个成功的经验。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其实,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文化差异。 围封转移 并不是什么 草原畜牧业的一次历史性跨越 ,而是对草原畜牧业的毁灭,从而也是对草原文化一种釜底抽薪式的破坏。,,

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碰撞 结果 反思243系不明晰,导致了草场的退化和沙化。他们坚信只要对草场实行承包,明晰草牧场产权关系,草场的退化和沙化问题就可以得到解决。但是,草场退化和沙化问题并未随着草场产权关系的明晰化而得到解决,反而以比以前更快的速度在退化和沙化。为什么呢?回答这个问题时,他们往往以人口规模大压力重、牧民致富心切等为由说明问题。这些当然是其中的原因,但我觉得应该更多地从通过改革所形成的制度本身寻找答案。笔者以为,草场承包制设计,实际上是对农村土地承包制的一种简单复制,有些内容根本不符合典型草原牧区实际。例如草场承包制中的有偿流转制度,其中的转包、出租这一有偿流转形式可能适合于农村耕地,但不适合牧区草场,这种流转形式在实际生活中已经导致了草场的严重退化和沙化。因为,牧业大户可通过草场的不改变承包经营合同主体的出租等有偿流转制度,很容易获得畜牧业扩大再生产所需要的追加基本生产资料 草场,外乡人或城市干部也可通过上述有偿流转制度,很容易租到无牲畜者和有少量牲畜者的草场,然后这些人共同对草场进行掠夺性经营并致使草场退化和沙化。[6]91-93[6]94-97

其实,农业并不是人类社会发展进化的必经阶段,用农耕文化的观念和思路来思考和解决不同生态类型地区 比如草原地区的经济社会问题,并不一定能得到好的结果。然而,在学术界、在人们的头脑当中一直把农业看作是人类向更美好生活迈进的关键性一步,当作人类社会发展进化的必经阶段,以为人类从事了农业就有了闲暇时间,才能用闲暇时间发明创造和著述立说,于是人类社会出现了巨大进步。但现在,人类学、考古学、古病历学研究都已经证明此种观点实难成立,反而证明了农

[7]业有很多弊端,甚至在某些方面它还曾经是个灾难。例如,人类选择农业之后,随之而来的问题就

是人口的激增和人的营养状况的恶化问题。农业生产需要更多的人,人多收获也多,这样大大刺激了人口增长;稳定的农业生产又为人口的稳定而迅速增长提供了更多的食物来源。于是,人口增长和农业生产之间形成了一种互相递增的循环关系,也就是说农业生产导致了人口激增,为了养活已经增长起来的人口又需要开垦更多的土地。在这种循环关系作用下,为了养活更多的人,世界许多地方的许多民族不顾其自然地理环境特点普遍选择了农业生产方式,开始走上了不可持续发展之路。这样,农业在世界许多地区导致了生态系统的崩溃和文化的中断,如埃及、两河流域古文明的毁灭,我国丝绸之路上遗留下来的断垣残壁等。今天,我们从盲目开垦所造成的严重沙化的现实中,依然可以看到传统农业生产方式在蒙古高原的不可持续性。农业给这个地区带来了大片大片的沙漠,沙漠化问题严重危害着我们的生产生活,影响着该地区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目前内蒙古草原每年仍以66 80多万公顷的速度在荒漠化。如果继续按照这个速度退化下去的

[6]116话,现有的尚未退化的3855万公顷可利用草原再有48 58年就将全部成为荒漠化土地!1986

2000年,内蒙古草原生态损失851 4亿元,是草原畜牧业50年产值的1 3倍。[8][7]

锡林郭勒盟是内蒙古自治区典型牧区之一,其草地资源丰富,然而,其退化沙化速度也是惊人的。根据内蒙古草地资源普查资料(1988),该盟草地资源有1952万公顷,其中可利用草地有1766 1万公顷,退化面积达728 58万公顷,占可利用草地的41 25%。20世纪60年代,兴安盟草地面积为453 33万公顷,仅仅时隔20年,该盟草地面积缩小到303 41万公顷,比1960年代减少了150万公顷。1998年,呼伦贝尔地区年末实有耕地面积从1949年的226 35万亩增加到了1883 99万亩,纯增1657 64万亩,纯增的1657 64万亩当然是开垦草原而来。呼伦贝尔地区的农业几乎99%都是旱作农业,而旱作农业对草原具有极大的破坏性。[6]106-108总之,耕地面积的不断扩大,致使草场面积迅速缩小并使草原退化沙化面积迅速扩大,草原以惊人的速度在消失。对此,1990年 内蒙古草地资源 一书曾向世人发出警告说: 驰名中外的广阔富饶的内蒙古草原,历经沧桑,现已陷入危机状态。如果再不采取积极措施,加强保护、建设和合理利用,已延续发展了上千年历史的内蒙古天然草地,再过几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后代接收的可能全部是退化、沙化、碱化草地,最终导致草地的断送、毁灭。我们这代人的失误,是几代人也都无法偿还清,既危及当代,更贻害子孙。

,[9]

244社会科学战线 2007年第4期 文化研究从自然放牧的生产方式转向舍饲禁牧或半舍饲半禁牧的生产经营方式。政府决策者以及为他们出谋划策的人认为舍饲禁牧是内蒙古地区草原畜牧业生产方式的 革命性变革 ,美其名曰 现代畜牧业 。其实,舍饲禁牧并不是什么 革命性变革 ,而是传统小农业生产方式在该区不可持续发展的必然结果。当然,在当今草原生态环境严重恶化的今天,科学合理的舍饲禁牧也可以成为草原地区人口、资源、环境之间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一个开端,但须以解决好饲草料问题为前提。饲草料问题又如何解决呢?政府采取的对策是在牧区建设饲草料基地,每个牧户都要打井种植饲草料。这样,开垦草原的运动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自然地理环境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要条件。在自然经济时代,甚至在尚未摆脱自然力影响的今天,它对于人们生产生活方式的选择及其演进具有重要影响。马克思说: 不同的公社在各自的自然环境中,找到不同的生产资料和不同的生活资料。因此,它们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产品,也就各不相同。 [10]人类学家斯图尔德认为,人类生存于其中的物质环境对其所实行的社会文化制度和习俗有着关键性的影响。因为一定环境下的居民会用一定的技术去开发自然资源,因而也就会结成一定的劳动组织模式,而劳动组织模式又会影响到社会结盟的方式。越是简单的、早期的人类社会,受环境的影响就越直接。地形、动植物群的不同,就会使人们采用不同的技术和组成不同的社会组织。[11]67-68我国人类学家庄孔韶则说: 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的有机整合是地球上人类幸福存在的根基。

很显然,生态多样性是生物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的自然或环境基础。在不同的生态环境中生活着不同的生物,并形成了不同的习性。当然,生物习性不等于文化,文化是人类的创造。在亿万生物中只有人类创造了文化。不同的生态环境形成了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文化适应并保护着不同的生态环境。生态多样性消失了,生物多样性从而文化多样性也就随之消失。形成于不同生态环境的不同文化在功能和作用上是没有可比性的,所以文化在功能和作用这一层面上也就没有优劣之分、文野之别了。

蒙古高原的自然地理环境适合于畜牧,尤为适合游牧,而并不适合于农业,尤其不适合滥垦无度的小农生产方式。从气候条件看,第一,蒙古高原地处中亚雨量不足区,降水主要集中在夏季且以大雨、暴雨为主。雨水来不及渗到地表而流走,对农业生产十分不利。第二,蒙古高原又是多风地区,风力大、风速快。大风会使本来就十分干燥的土地更加干燥,造成农田的沙化及土壤的流失。大风平均每年可从每公顷农田里刮走30 50吨腐质层的表土。第三,无霜期短,冬季漫长的气候特点又限制着许多农作物的栽培。从地表结构看,蒙古高原以地势高亢、平均海拔1500米以上的山地丘陵地带为主,淤积平原分布很少。土地表层很薄且容易退化沙化,宜于耕种的土地并不多。

蒙古高原的自然地理环境不适合于农业,但人们在这里尝试农业生产的实践活动却从未间断。蒙

[14,15,16]古高原的农业早在青铜时代已经产生。据史书记载, 匈奴积粟 、 种黍穄 、 谷稼 、 治楼

以藏谷 ;辽阿保机执政后曾 专意于农 ;金兴起后,阿骨打也 力农积谷 。作为后来者,蒙古人没有拒绝接受这种先人已创造并发展起来的农业生产方式,但也不是把它作为主要生产方式接受的。元朝时期,朝廷为就地解决戍军粮饷,自1274年起,历次调动军队,同时拨发农具、耕牛、种子,在哈剌和林、称海、五条河等地屯田积谷。元世祖时还曾派遣了淮河以南的汉族农民到谦谦州和乞儿吉思人地区屯种。上述屯田终因气候等原因,于1337年由元朝政府下令停办。至此,古代蒙古高原上的大规模的农业生产活动宣告失败。虽然大规模的农业生产活动尤其滥垦无度的小农耕生产方式不适合于内蒙古草原地区,但它在内蒙古草原上至今还是个实际存在,结果造成了草原的大面积沙化。可见,并不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由于盲目开垦草原行为的普遍存在,中国草原面积锐减并已经严重退化和沙化,草原畜牧业(包括游牧畜牧业,下同)及草原文化(即游牧文化,下同)类型随之萎缩并消失。现在国家级,[6]1[17][13][12]

游牧文化与农耕文化:碰撞 结果 反思245区,并将二者结合起来,加以贯彻和落实。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草原和草原文化,保住祖国北部的生态屏障。

相对封闭的前改革开放时期,草原牧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及文化形态相对稳定,同化和消失速度极为缓慢,但在当前市场化、全球化、现代化这几支魔杖的指挥下,同化和消失速度空前加快,中国的多元文化正在遭受毁灭性打击。如果不加以保护的话,草原民族及其文化形态即将消失。而这些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及文化形态的消失,对该地区生态环境的保护和建设来讲,是一个难以估量的损失。因为,在他们的生活习惯、宗教信仰里有许多保护生态环境方面的优良传统和合理因素。因此,保护草原文化是草原生态环境保护和建设的无形制度基础。

如今的草原文化更多是留在人们的诗歌、舞蹈等表现艺术中,实际的游牧生活已经或正在离我们而去。游牧文化包括物质性的和非物质性的两个部分。游牧文化中物质性的文化保护远远落后于非物质性的文化保护。保护物质性的游牧文化不等于把一些生产工具、生活用具等实物摆到博物馆就算完事,而更重要的是由我们来保护生产这种游牧文化本身的游牧生产生活方式,这才是属于最重要的物质性的文化保护。当然,恢复和保护游牧生产生活方式及其文化形态,不是简单地回到过去的传统游牧生产方式上去,而是在冬春季营地建设有完备的防灾设施和饲草料储备的基础上,实现夏秋季逐水草而游牧。同时,研究开发游牧经济实用科技,制造适合于游牧生产的生活工具,以解决游牧生活的现代化问题,那么,游牧经济仍可以成为草原地区人们的最佳生计。

形成于不同生态环境的不同文化在功能和作用层面上不具有可比性,但不同文化在是否与其生态环境相适应这一层面上还是可以进行比较的。比较的尺度或标准,当然不是文化的现代化程度,而是生态伦理(可持续发展)标准。[6]17-19这是因为:第一,不同文化形成于不同的生态环境,并维系着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因此,不适应其生态环境的文化必然会破坏其生态环境,并造成该区域的不可持续发展问题,这是一种不合理的文化;相反,一种文化能够与其生态环境相适应,那么它就不会导致其生态环境的破坏,这是一种合理的文化。第二,人类社会的发展和进步都必须以可持续发展为前提,可持续发展又以一定的良性的文化观念为前提,只有适应其生态环境的文化及其思想观念才有可能实现可持续发展。

过去,人们通常用生产力标准即现代化程度来衡量一个社会的经济文化的进步和发展程度,但这一标准却衡量不出由生产力进步所带来的不可持续发展问题,更难评价有些历史事件和文化现象的对与错。例如,大量开垦内蒙古大草原,是一种进步还是一种倒退?对此,绝大多数学者无一例外地都认为,开垦内蒙古草原是内蒙古社会历史变迁的主要动因,是一种进步。但是,在内蒙古草原生态环境严重恶化的事实面前,他们又说,滥垦内蒙古大草原是个历史性错误。这是一个自相矛盾的观点,也是我们多数中国人观念及思想深处存在已久的矛盾,若不以生态伦理为评价标准,这种思想矛盾不但无法得到解决,而且将继续错下去,对生态环境继续破坏下去。若用生态伦理标准看此问题,滥垦内蒙古草原就是内蒙古可持续发展史上的一大倒退。

现在人们从生态环境的严重恶化的教训中醒悟过来,提出了各种符合实际的科学的观点并用于指导实践,如内蒙古人进行农业经济结构调整时提出的 为养而种 的思想。具有浓厚农耕文化背景和传统的人群的思想观念深处,能够发生从 为种而种 到 为养而种 的思想转变,这才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历史性进步、一场革命性的转变。然而,这种观念转变至少用了上百年的实践检验和草原生态严重恶化的代价来换来的,真可谓来之不易!

文化相对论者赫斯科维茨认为,文化相对论的最核心之处是认为社会的稳定和和睦来自对不同特点的尊重,来自互相尊重,强调多元而不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价值,是对每个文化价值的肯定。应以寻求了解和协调为目的,而不是毁坏与我们不相吻合的东西。[11]75-76然而,在我们这个缺乏民族学、文化学知识的社会,一个人总是从自己的民族文化的角度观察世界,分析世界,解释世界,以为他们自,,,,

246社会科学战线 2007年第4期 文化研究界。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的人群这样想并这样做的时候,其邻近地区的少数民族文化就必然消失,其生态环境也必然遭到破坏,进而生态多样性和文化多样性随之遭到破坏。

不同文化之间相互尊重、相互肯定,实际上说的就是文化平等问题。没有文化的平等就根本谈不上民族间的各方面的平等问题。在现实生活中,民族不平等表现为经济上的不平等和事实上的不平等,而民族不平等的根源在于文化的不平等。文化上的不平等必然导致民族间的其他方面的不平等。各种文化的平等对话是各民族相互增进理解和团结的无形制度基础。没有文化平等的民族团结是一种表面上的团结,而不可能是目前人们常说的 谁也离不开谁 的团结。因为,一个人的思想观念更多的是来自于他自幼习得的文化,文化平等是观念平等的基础。而观念上的平等能为各民族间平等地看待对方铺平道路,为增进各民族间的相互理解打开心灵通道。因此,文化平等思想应该贯穿于整个政治、经济和社会决策之中,应该成为全民的自觉意识,更需要上升为国家意志。这样才有可能实现各民族间的真正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和相互团结。这种团结才是牢固的和持久的,不会因政权解体而解体。单一强势文化下的他文化的同化不是我们讲的文化平等而是一种文化 围剿 ,不可能实现各民族间的真正的相互理解、信任和团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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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永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