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的形象比较
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的形象比较
文化传媒学院1001B 1026130108 李姗姗
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和英国莎士比亚的《哈姆莱特》作为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文学的典型性作品,在反映社会现实的黑暗和混乱,提倡人文主义,高扬人的自由、平等和解放等方面有着高度的一致。但是在人物塑造方面,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既存在着相似之处,又有很多的不同之处。
就相似性而言:第一,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都属于知识分子,他们知识渊博,谈吐文雅,受过正规的教育,并且都从书本中走出来,回到了现实之中。第二,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对社会现实有着自己的认识。堂吉诃德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懒惰压倒了勤快,闲散压倒了工作,罪恶压倒了美德,傲慢压倒了勇敢”的时代;而哈姆莱特生活的丹麦则是世界监狱中“最坏的一间”,国家上下是“一个荒芜不治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第三,在表达人文主义理想和追求方面,堂吉诃德向往人人平等,没有剥削,没有欺骗的“黄金时代”,这和中国儒家的“大同”社会是一样的,他认为“天叫我生在这个铁的时代,是要我恢复金子的时代”,他说:“人生来就是自由的,把自由的人当奴隶未免太残酷了”。哈姆莱特在得知父亲死去的真相后,虽然不情愿,却也决心肩负起为父报仇和“重整乾坤”的重任。他肯定人的价值,认为“人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杰作!多么高贵的理性!多么伟大的力量!多么优美的仪表!多么文雅的举动!在行为上多么像一个天使!在智慧上多么像一个天神!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
以上三点充分体现了主人公对人文主义的理解、向往和追求。但是在具体实现这一理想的过程中,主人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和对比。屠格涅夫在其演讲稿《哈姆莱特与堂.吉诃德》(1860)中说,“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是永久的典型”,“这两个典型体现着人类天性中的两个根本对立的特性,就是人类天性赖以施转的轴的两极”。具体而言,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的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大的方面:
一、 从行动和思想的一致性及其引发的后果而言
堂吉诃德在决心做骑士后,他毫无顾忌地为自己准备了关于“骑士”应该具备的一切---破烂不堪、发霉生锈的铠甲,骨瘦如柴、四蹄绽裂的老马,意中人“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并请求旅店老板为他举行了授封骑士的仪式(虽
然过程很讽刺),成为了“真正”的骑士。他认为骑士应该“温文有礼,和气勤谨,不骄横,不傲慢,不背后议论人,最要紧的是居心仁厚”,并且他说:“老天爷特意叫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实现我信奉的骑士道,履行我的锄强扶弱的誓愿。”心怀这样的理想,他救了被农夫绑在树上毒打的小男孩,以为自己做了好事。可是在他走后,小男孩遭到更加剧烈的毒打;他将风车看作三头六臂的巨人,与之搏斗,结果使自己受了伤;他将羊群认作军队,冲进羊群刺杀几只羊,遭到买了牧羊人的石子攻击;他解救并释放了囚犯,认为“人生来就是自由的,把自由的人当奴隶未免太残酷了”,然而囚犯不仅没有感谢他,还毒打了他„„这一系列在常人看似可笑、滑稽的事情对他自己来说是崇高的、真诚的,是践行骑士道精神,匡扶正义、拯救世界的勇敢表现。他将现实正常人所看到的平常的事物视为敌人,为了伸张正义、锄强扶弱,他进行了英勇无畏的斗争,即使受伤也不会使他退缩。他的直率、真诚和胆量使得他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打”字,他解决问题的办法是直的,就像他想用来主持天下正义的长矛一样。然而,他是一个荒唐的骑士,天真的老人,一个完完全全的“疯子”。他缺乏对现实的感觉、认识和了解。这样一来,本来严肃的游侠行动就显得荒唐和愚蠢了。
关于堂吉诃德的悲剧原因,鲁迅先生曾说:“吉诃德的立志打不平,是不能说他错误的;不自量力,也并非错误。错误是在他的打法。因为糊涂的思想,引出了错误的打法„„而且是‘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的”。德国诗人海涅在德文版的《序言》中肯定了堂吉诃德高尚与滑稽,他说:“当高贵的骑士的崇高品格仅仅赢得以怨报德的棍棒时,我只知流出痛苦的眼泪”,当主体的崇高受到主体的滑稽的冲击和否定时,喜剧中就不可避免地渗透了悲剧因素,导致了“含泪的笑”。这种思想上的先进性和行动上的荒谬性即是造成堂吉诃德悲剧的基本原因。
哈姆莱特是丹麦王子,在父亲健在时,他在人文主义圣地威登堡大学接受了先进的人文主义的思想,认为人是“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他认为他的父亲是理想的君主,母亲是最美丽和有德操的女人,父母的结合是“爱”与“善”的结合,此时的他满怀理想,是一位快乐的王子。在父亲死后,叔父占据王位,母亲在父亲死后不到两个月,“送葬的时候所穿的那双鞋子现在还没有破旧”,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乱伦的寝被”,昔日的大臣波洛涅斯为了讨好新的国王,黑
白不分、阿谀奉承,并阻止女儿奥菲利亚接近哈姆莱特,在学校时很要好的同学变节,倒向新国王„„.这一切都使哈姆莱特认识到理想和真实的人生不是一回事。在他得知父亲死去的真相后,他的人文主义理想进一步破灭,现实把人变成了泥土,变成一钱不值的东西,此时的他成为忧郁的王子并提出了富有哲学思考价值的“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一个问题”。为了为父报仇,他装疯以保护自己,甚至在情人奥菲利亚面前。哈姆莱特和波洛涅斯有以下对话:
波洛涅斯:“您认识我吗,殿下?”
哈姆莱特:“认识认识,你是一个卖鱼的贩子。”
他的回答可谓充满讥讽和嘲弄:利用女儿和王子的关系来谄媚于国王这无异于出卖。他利用戏中戏引诱仇人克劳迪斯认罪,而在克劳迪斯忏悔的时候他本可以杀了他,但哈姆莱特没有这样做。他认为在仇人祈祷的时候杀了他无疑是以恩报怨,得要等到他“酒醉以后,在愤怒之中,或是在荒淫纵欲的时候,在赌博,咒骂或是其他邪恶的行为的中间”杀死他,让他的灵魂永坠地狱,此时的他是一位延宕的王子。然而,在误杀了波洛涅斯之后,他说:“我很后悔自己一时鲁莽把他杀死,可是这是上天的意思,要借着他的死惩罚我,同时借着我的手惩罚他,使我一方面自己受到天谴,一方面又成为代天行刑的使者。”从这句话,其实我们可以看到他似乎不是拖延,在误杀波洛涅斯之后他感到后悔,说明“人”的价值在他心中还是很高的,即使这个人如何可恶。然而,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个衡量的标准的,那就是他死有应得。在最后一幕,哈姆莱特如愿替父报仇,杀死了仇人,而他自己也为自己过去的拖延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关于哈姆莱特的延宕问题,歌德在其作品《威廉.迈斯特的学习年代》(1796)借书中主人公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莎士比亚所要描写的,在我看来很明显,即把一件伟大的行动放在一个不能胜任的人身上„„一个秉性优美、纯洁、高尚而最有道德的人物,却没有作为英雄所必具的魄力,跨到在他既不能担当又不能抛弃的重负之下。”歌德是从哈姆莱特的自身品质进行分析的,即他的软弱导致了延宕。俄国的别林斯基则认为造成哈姆莱特延宕的原因是客观的,“哈姆莱特的天性是纯粹内向、沉思、主观的,为了情感和思想而生就的,但是残酷的事件向他要求的不是情感或思想,而是行动,把他从思想的世界唤进实践的世界,唤进和他的心情格格不入的行动的世界。在这种情况下,就自然而然地在哈姆莱特的
内心里产生了一场激烈的斗争,而斗争是一切戏剧的本质。”笔者认为哈姆莱特的悲剧的原因是他寻求真理所经历的的复杂而矛盾的道路,与社会的格格不入的理想造成了他的悲剧:作为人文主义者,他充分重视人的价值,要报仇就必须找到正当的理由。他的延宕是他寻找这一正当理由的过程,然而,当最后一切都已明了的时候,他的生命之星也陨落了。
二、就爱情、亲情和友情而言
在爱情方面,堂吉诃德的爱情是纯洁的、忠诚的,他从未见过他的意中人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却认为她美丽绝伦“眼睛是太阳,脸庞是玫瑰,嘴唇是珊瑚,牙齿是珍珠”,当侍从潘沙告诉他杜尔西内娅“身子粗粗壮壮,胸口还长着毛”的时候,他坚信她是被魔法师施了魔法,并决议解救她。每当在战斗中“获胜”的时候,他总是会要求被征服者前往托波索村去向杜尔西内娅报告战功、他的忠心和爱情,或是让别人承认杜尔西内娅无与伦比的美丽。在他战斗失败时,他也会说:“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啊!我黑暗中的光明!痛苦中的欢迎!前途中的北斗星!命运的主宰!”所有这些都表明堂吉诃德对爱情的忠贞、纯洁。他忠诚、纯洁到根本不会怀疑他的意中人根本就不存在。再看看哈姆莱特,在得知父亲死去的真相之后,他一心想着报仇,他装疯,甚至在奥菲利亚面前。当奥菲利亚要还回他昔日送给她的礼物时,他否认曾经送过她东西,还问她“你贞洁吗”、“你美丽吗”,并说“美丽可以使贞洁变成淫荡”,如此一个柔弱的女子,哈姆莱特却变态地侮辱了她。当奥菲利亚问他是否爱自己时,他的回答是“我没有爱过你”、“进尼姑庵去吧”,而且还不只一次这样重复。后来,他误杀了波洛涅斯,奥菲利亚进一步崩溃,最后终于死去。可以说,奥菲利亚的死和他有直接的关系。哈姆莱特对爱情的怀疑、蔑视和堂吉诃德的忠贞爱情观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亲情方面,外甥女是堂吉诃德唯一的亲人,在他游侠期间,外甥女一直在 家里等待他的回来,为他担忧。堂吉诃德每次受伤,回家之后都是由外甥女和女仆照顾的。在堂吉诃德弥留之际,他立遗嘱除一部分遗产给桑丘之外,其余的由外甥女继承,但条件是她不能嫁给读过骑士小说的男子。其实,从这个条件中我们可以看出堂吉诃德对外甥女的关爱。与堂吉诃德相同的是,父亲死后,母亲成为哈姆莱特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虽然父亲死后,母亲乔特鲁德改嫁仇人克劳迪斯,可是她对哈姆莱特的母爱没有减少。得知亡夫被害的真相后,她听从儿子的
话,有意疏远克劳迪斯。在哈姆莱特和雷欧迪斯决斗时,她为了祝愿儿子胜利,误饮毒酒而身亡。而哈姆莱特,在母亲改嫁后对其冷嘲热讽,可以说,完全没有了一个做儿子的对母亲应有的尊敬。
在友情方面,堂吉诃德有参孙、神父和理发师等好朋友,虽然他们对堂吉诃 德非常关心,可是他们并不了解他。值得一提的是他和侍从桑丘.潘沙的友谊。小说中桑丘的性格是有变化的,随着情节的发展,西班牙农民的善良和朴实渐渐在他身上放出光彩,他开始爱上了自己的主人,任他有多么疯傻也舍不得和他分手。在第五十二章中,桑丘对妻子说:“世上最乐的事,就是跟一个探奇冒险的
游侠骑士做个有体面的侍从。”在堂吉诃德快要死去的时候,他泣不成声地 说:“骑士打胜打败不是常有的事吗?”以此来激励堂吉诃德重新振作起来。他们之间的友谊是真挚的、经历长久的时间建立起来的患难之交,可以说他们骑士世界的知己。而王子哈姆莱特,可以说没有知心朋友。昔日学校里的好同学倒戈,只有霍拉旭对他不离不弃,然而,哈姆莱特却从未将自己的心里话或者复仇计划告诉过他。可以说,哈姆莱特是孤寂的。
由于笔者水平有限,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的比较仅限以上几个方面。恩格斯在《导言》中指出,文艺复兴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堂吉诃德和哈姆莱特作为人文主义者的典型代表,在反对封建陈腐观念,揭露现实社会的黑暗和混乱,宣扬人文主义以“人”为本、自由、平等等方面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然而,由于历史局限性,作品主人公不可能十全十美,他们身上仍带有明显的封建思想残余,如堂吉诃德不满现实,沉湎于过去,是没落贵族的典型代表;哈姆莱特的忏悔意识是未摆脱教会思想束缚的产物。然而,我们对于主人公要求不能太苛刻了,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时代,他们的觉悟具有重大的意义,这也是几百年过去了,这两大形象仍很受欢迎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