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与秦淮河上的妓船
公元1864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南京城里,炎热无比,血光处处.
一名叫赵烈文的文人,正心急火燎地寻找他的主子—湘军统帅曾国藩.太平天国的首都天京(南京)失陷后,湘军肆意烧杀抢掠,生灵惨遭荼毒之惨状,让身为江苏人的赵烈文不忍卒睹,于是他仗着是曾的心腹幕僚,想让他出面制止一下.
不料,他看到的一幕让他大吃一惊:曾大人在一名贴身保镖的陪同下,竟登上了秦淮河上的一艘妓船,一名花枝招展的老鸨亲热地迎将了上去……
这就是经常告诫大家要”遏制欲望,内圣外王,存天理灭人欲的”的曾大人吗?
赵烈文发呆之余,想起曾大人常说的一句自励口头禅“不为圣贤,即为禽兽”不由得暗问:现在的他,是禽兽,还是圣贤?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曾国藩,可谓是近代史上显赫一时的风云人物.他几乎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硬生生地把风雨飘摇的清王朝给多撑了半个多世纪.放在现在,那绝对够资格上美国的>封面了.”
同治中兴”的首席功臣,他绝对是当之愧的.与他同时代的很多人,都把他当成了国家的中流砥柱.这其中以担任过广东巡抚的郭嵩焘最为典型.郭认为,”曾氏道德姓名被于天下,被之万世,而其识量恢弘,望而知其伟人.”
五十年后,著名的维新文人梁启超,也对曾膜拜不已,称”吾以为使曾文正公生今日而犹当壮年,则中国必由其手而获救也”,幻想他穿越时空来救中国.
更有意思的是,左右当代中国走向的两个政治人物---毛泽东和蒋介石,竟同是曾的粉丝.毛不仅在治学上深受他这位同乡的影响,对其政治才能也予以高度评价:”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观其收拾洪杨一役,完满无缺.使今人换其位,其能如彼之完满乎?’颇有点仰慕先贤的味道.
而后来在争夺天下中失利的蒋介石,更是把>当成宝典,朝夕拜读.并说,”其苦心毅力,自立立人,自达达人之道,盖已足为吾人之师资也!”高山仰止的口气跃然纸上.
当然,对曾国藩痛骂者也不乏其人.其中,著名历史学家范文澜,可以说是最激烈的一个.他把曾的一生,做了这样的概括”曾国藩是封建中国数千年尤其是两宋以下封建统治阶级一切黑暗精神的最大体现者,又是鸦片战争后百年来一切对外投降对内屠杀的反革命汉奸刽子手们”安内攘外”路线的第一个大师.”这样的措辞,显然带着浓厚的意识形态烙印,有毛时代的显著特点.
而到了21世纪的今天,人们对曾的评判,已经摈弃了道德色彩.实用主义大行其道.曾国藩几乎所有的著作,都被大量出版.纷纷被套用到各个领域,如管理企业,开发人力资源,教育后代,甚至算命相面.而各种研究曾国藩的著作也纷纷出炉.正版的,盗版的,不一而足.
曾国藩,俨然成了一座金矿,被异化成一个商业符号了.想不到,他在100多年前写的一干日记和家书,竟实实在在地推动了当代中国经济若干个点的GDP增长,曾老地下有知,亦当欣慰啊!
拨开笼罩在曾国藩头上的那些各色光环,我们会发现,其实他就是个平凡的老头而已.有圣贤的一面,也有禽兽的一面。言行不一,说一套做一套.有点小心眼,有几分好色,几分残忍,几分虚伪…….
他在日记中这么写”故大学之诚意章,两言慎独.果能’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力去人欲以存天理…….故慎独者,遏欲而不忽隐微,循理而不间须臾,内省不疚,故心泰”.
他极力强调要遏制自己的欲望,不做好色之人,要做好善之事.可是在生活中,他有一次看到朋友的美妾,就垂涎三尺,并肆意调笑,大吃其豆腐.
后来又在咸丰大丧期间,违规纳了一房小妾.当官的搞个把小老婆,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那是国丧期间,有规定官员禁婚娶的.而且,此公平时上给皇帝的奏折上,都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如何对皇上血忠.现在却为了一点色欲,就把圣丧抛诸脑后了.
幸好没人举报,否则,一旦”纪委”查下来,”双规”是免不了的.弄不好掉”花瓴顶带”也未可知.及至后来,攻下南京不久,百废待兴的当口,此公竟先行在秦淮妓女身上享受胜利成果.就更是让幕僚睹之心寒.
他在给其弟的家书中,说的很好听:”君子之立志也,有民胞物与之量,有内圣外王之业,后不恭于父母之生,不愧为天地之完人…….所谓悲天命而悯人穷.”意思是说,自己要有把所有百姓当成自己同胞的度量和胸怀,同情弱者,做一个道德上的完人.
可对于自己的救命恩人章寿麟,曾却无知恩图报之举.他刚出山时,在靖港之役中惨败,绝望之余,投河自尽.被章冒死救起.后来却因为顾及面子,把自尽了当成自己的耻辱。所以,他对章的救命之恩,不仅不报答反有意冷落.同时,还为了一己之恶,屡次参劾朋友李元度,致使才华人品俱佳的李仕途屡遭重挫,郁闷一生。
对好朋友和救命恩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一般百姓了.他指示其弟对太平军战俘进行大规模的屠杀.天京陷落后,他默许湘军烧杀抢掠,制造了清军版的”南京大屠杀”.死者中,相当一部分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而很多财物,则一车车地被运回了其湖南老家.什么”民胞物与,内圣外王”,不过是老曾的文字游戏而已!
至于曾国藩晚年的天津教案和马新贻案,更是众人皆知,已经成了其明显的历史污点了.
可见,曾国藩完全是个双面人.他曾发誓要完善自己的道德修养,“不为圣贤,即为禽兽”。其实,他没能成为圣贤,当然也非禽兽。而是个有血有肉的人。道德文章功业固然不错,残忍好色虚伪的另一面,却也勿庸质疑。.这和他自己极力想塑造,而众多幕僚又随声附和的”圣人形象”显然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