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达_论文字学_的解构思想

2011年第9期(总第195期)

广西社会科学GUANGX I SHE HU I KEXUE

NO . 9. 2011(Cum ulati v e l y , NO. 195)

[文献编码]do :i 10. 3969/.j i ssn . 1004-6917. 2011. 09. 034

德里达 论文字学 的解构思想

陆晓云

(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1)

[摘要] 德里达 论文字学 阐述了他的解构思想, 反映了 新 、 旧 两种语言观, 即结构主义和解构主

义的差异, 结构主义把语言看成一个均质的系统, 解构主义则看成是不均质的, 因为其中存在历时性的不同的 痕迹 。在语言与文字的关系及文字的性质、起源、文字学的对象等问题上, 德里达也提出了他不同于传统的看法, 他追溯了文字概念的遥远历史, 对西方形而上学传统作了解构性的剖析, 从而对言语与思想、言语和文字、阅读跟写作之间的相互关系作了新的阐释。

[关键词] 德里达 论文字学 解构 语言 文字 差别

[中图分类号] H 0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6917(2011) 09 0142 04

德里达 从来就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 而且, 经常受到来自左翼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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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即从这种精神出发, 追溯了文字概念的遥远历史, 对西方形而上学传统(以逻各斯中心主义和言语中心主义为特征) 作了解构性的剖析, 从而对言语与

思想、言语和文字、阅读跟写作之间的相互关系作了德里达式的新的阐释。这种阐释具有一定的价值, 本文试对此进行探讨。

一、 新 、 旧 两种语言观

哲学、语言学、人类学、计算机科学、心理学乃至神经病理学等都关注语言和文字, 关注语言和文字的关系。从理论语言学传统的角度看, 语言是社会的交际工具和思维工具, 是一个非常严密的符号系统; 文字是记录语言的书写符号体系, 每种文字都与其所记录的语言相适应。语言与文字不是共生关系, 先有语言, 后有文字; 语言是第一性的, 文字是第二性的, 没有语言就没有文字, 文字从属于语言, 自产生之日起, 它就受制于语言。当然, 它也可以反作用于语言, 制约着语言的发展。简言之, 语言与文字关系密切而又不同性质, 二者的差别显而易见。德

。但是, 出生于阿尔及

利亚的这位法国哲学家和文艺理论家却居于 新马克思主义 传记辞典 中, 新马克思主义 自有戈尔曼个人的理解。 新 在这里是跟 传统 相对而言的。无论如何, 德里达与马克思主义总有一定的联系。马克思主义的辩证法与形而上学是对立的, 德里达的解构主义也不满形而上学, 批判形而上学。不过, 这种批判有别于法兰克福学派的社会批判理论。 论文字学 是德里达截至目前为止的重要著作之一, 也是其解构(消解) 思想的代表作之一。本文主要就 论文字学 的第一部分 字母产生之前的文字 (包括第一章 书本的终结和文字的开端 、第二章 语言学与文字学 、第三章 论作为实证科学的文字学 ) 展开讨论。阅读的文本是汪堂家先生的译本。

解构主义的基本精神在于 反对逻各斯中心主义和言语中心主义, 否定终极意义, 消解二元对立, 清除概念淤积, 拒斥形而上学, 为新的写作方式和阅读方式开辟广泛的可能性 。 论文字学 的第一

[收稿日期]2011 06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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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陆晓云(1966 ), 女, 广西横县人, 广西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

陆晓云/ 德里达 论文字学 的解构思想

里达的解构主义与这种 传统 看法存在 一定的 差别 。

为了更好地理解 论文字学 原文的d iff rance 一词, 我们先来阅读一下译者的话语: 德里达生造diff rance 一词还有更深刻的原因。他一方面对结构主义的结构概念怀有强烈的不满, 另一方面激烈批评现代主义对文本与阅读的理解。德里达说, diff rance 是潜存于文本中的散漫力量。由于diff rance 的存在, 人们原以为有中心和本源的地方其实并无中心和本源, 一切都变成了话语, 变成了充满差别的系统, 在系统之外并不存在超验所指 diff rance 实质上是包含差别的延缓或包含延缓的差别, 我们不妨把它译为 分延 。德里达力图用diff rance 表明, 差别不是同时性的差别, 而是历时性的差别, 是自由活动的差别。延缓不是同一物的无差别的保持, 而是体现差别的活动。这就意味着文本不是一个已完成了的文集, 不是一本书或书边空白之间存在的内容, 而是文字之间互为参照的 痕迹 。

这里, 痕迹 与 差别 一样, 是德里达文本中十分重要的概念。 痕迹 既有一般字面上的意义, 也有在德里达文本中特定的、特殊的含义。结构主义从共时的层面看问题, 把语言视为静态的、均质的系统; 德里达主要从历时的差异上看问题, 认为由于历时的演变, 语言处于动态的发展中, 其内部是不均质的, 它有不同历史时期的 痕迹 。这是 新 、 旧 两种不同语言观的差别。

二、语言、文字之间的关系和差别的哲学话语结构主义语言学认为:语言是形式而不是实体, 语言从言语中来, 语言存在于言语中, 语言与言语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德里达认为: 不管人们如何理解, 语言问题也许从来就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问题。但与今天不同的是, 它过去从未像现在这样渗透到形形色色的全球性研究领域以及在意向、方法和思想体系方面千差万别的话语之中。对 语言 一词的贬低本身以及我们对它的信任, 暴露出词汇的龌龊、暴露出毫不费力地进行引诱的邪念、暴露出对时尚的被动屈从、暴露出前卫意识, 也即无知, 所以这些都是明证。 语言 这一符号的膨胀乃是符号本身的膨胀, 是绝对的膨胀, 是膨胀本身。

结构主义把语言看成静止的东西, 以便对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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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共时描写, 区分语言和言语、历时和共时、能指和所指等重要概念。至于语用、意义, 是不多加考虑甚至不加考虑的。从古至今诸多哲学家如中国的老子、庄子, 国外的苏格拉底、康德乃至维特根斯坦等等都谈到语用问题, 认知语用学当然就更重视语用问题了。语用涉及言语也涉及文字,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 德里达祭出了 文字 : 经过几乎难以察觉其必然性的缓慢运动, 至少延续了大约二十世纪之久并且最终汇聚到语言名义之下的一切, 又开始转向文字的名下, 或者至少统括在文字的名下。通过一种难以察觉的必然性, 文字概念正在开始超越语言的范围, 它不再表示一般语言的特殊形式、派生形式、附属形式, 它不再表示表层, 不再表示一种主要能指的不一致的复制品, 不再表示能指的能指, 文字概念开始超出语言的范围。从任何意义上说, 文字 一词都包含语言。

传统意义上的语言学都要论及文字, 并如上所言, 文字是从属于语言的。从现象或事物的反面来看待和观察这个问题, 传统语言学的认识是符合事实的。世界上有几千种语言, 而有文字的语言不过三四百种, 只是语言数量的十几分之一, 绝大多数情况是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没有文字的民族, 其经济、文化大多还处在相对落后的境况中, 人际之间的交往只有口头形式, 不可能有书面形式。通过 写 表现出来的语言系统的 差别 在这些民族中是不存在的。

人类文明中最古老的文字有三种(埃及的圣书字、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楔形字或称钉头字、中国的汉字), 生存至今并且仍然广为使用的只有汉字。汉字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 而汉族的历史何止几千年? 这些事实都足以说明文字与语言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语言凌驾于文字之上, 文字从属于语言; 当然, 文字也不断加强自身的 修养 , 为适应语言的发展而调整自己。汉字就是这样的典型。它的形、音、义三要素中, 只有形是属于它自己的, 音与义都仰赖于语言。如 人 字, 一撇一捺及其组合是它自己的, 其音为 r n , 其义(理性意义) 是 能够制造工具并使用工具进行劳动的高等动物 , 这些都得之于汉语, 也就是它用 人 这个形来记录汉语相应的音与义, 它自身(先天) 并没有什么读音和意义。汉字这个立方体(它的三要素), 三分之一是先天的, 三分之二是后天的。由此可见, 语言在这里具有经典的权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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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社会科学2011. 9/ 语言学

任何其他交际工具都不能动摇它的这种权威性。虽然文字仰赖语言而产生并生存, 但文字也有自己的个性, 并没有为语言所吞噬, 坚强地固守着其不同于语言的特质, 并未迷失本性。即便从传统的眼光看, 文字也有不少地方比语言优越, 它超越了时间和空间, 给人类思想的表达、感情的交流、信息的传递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它的诞生是人类文明史上伟大的里程碑。于是, 有了人类的一切精神文明, 有了可以大而化之地称为 文化 的东西。很重要的一点是, 它可以把哲人的哲思 记录 下来, 于是有了哲学, 有了哲学家; 于是我们遭遇了德里达, 我们今天可以读到德里达, 可以读到德里达 写 下来的东西(我们经常说的 文本 ) 。从这个意义上似乎可以说, 文字 置换 (德里达解构思想的重要概念) 了语言, 文字包含语言。

尚无文字的民族, 他们用以交际的物质载体或者说媒介是声音, 而这种声音是要负载意义的, 否则这样的声音没有任何交际价值。这种负载意义的声音是不是符号呢? 传统的理念认为, 这是典型的符号, 因为它是音义结合的。德里达这里的文字是指表意文字还是表音文字呢? 按第一章的话语语境, 应该是指前者。这里除一般的语言学和文字学思考外, 也许还隐藏着很深的哲学思考, 隐藏着德里达解构主义的深刻考量。

三、文字的性质、起源与文字学的对象及德里达的解构

传统的观点有一个共识:文字是用来记录语言的。 记录语言 和 书写 是文字的本质, 由此可以把文字和语言的性质区别开来, 谁主谁次完全用不着 思辨 。语言学经常或者总是包含文字学。毋庸置疑, 文字学自有自己的研究对象。尤其是表意文字, 形、音、义及其相互关系呈现出异常复杂的局面, 哲学家、文字学家、语言学家对此都极其关注, 从不同的层面、不同的角度阐发自己的思想和观念, 得出不很相同或者很不相同的结论, 由此也导致诸多讼案。德里达是这样 言说 的: 文字学应以科学性为根据去寻求自己的对象。文字史应当追溯历史性的起源。它是探讨科学的可能性的科学吗? 是不再具有逻辑形式而仅仅具有语法形式的科学之科学吗? 是不再成为考古学、历史哲学或哲学史的历史可能

性的历史吗? 文字的起源问题与语言的起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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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难以分开。

众所周知, 文字起源于图画, 从历史、哲学的角度看也是没有问题的。世界观、方法论决定着思考问题的切入点和结论。哲学语境中的表述与语言学、文字学的话语是不同的, 有时甚至大异其趣。但是如果我们从思维方式的世界共同性看, 其要旨不会偏离太远, 出现彼此对立、相互抵牾的情况应该是不多见的。当然, 我们也应该认识到, 学术的论争有时并不能分对与错, 不能仅仅局限于二元价值判断(德里达是要消解二元对立的), 否则将可能又会有形而上学的危险。

语言以语音表情达意, 文字出现以后, 有了书面形式。作为语言的书面符号, 文字主要是记录语言的语音。结构主义的开山祖师索绪尔将文字分为 表意 的和 表音 的两种系统。为此, 德里达评说道: 由于文字被确定为 符号系统 , 就不存在 表意 文字, 也不存在 图画式 文字:只要书写符号与未被指称而是被描述、描画的事物保持自然的表形关系和相似关系, 就不存在文字。因此, 在索绪尔看来, 象形文字或自然文字的概念是矛盾的。如果我们考虑一下象形字、表意字等概念的广为人知的弱点, 考虑一下所谓的象形字、表意字与表音字之间的界限的不确定性, 我们不仅可以注意到索绪尔的界定不够慎重, 而且会意识到普通语言学有必要抛弃从形而上学中继承的一整套概念, 而这些概念以任意性概念为中心 。德里达的话语给我们带来了相当大的启示。以往我们的认识的确太 传统 , 也常常是 心理学 式的, 受 任意性概念 的影响很深。德里达为我们指出了新的认识门径。由此, 他对结构主义进行了 解构 , 并将作出 置换 。德里达认为, 符号的 任意性 的叫法很不恰当, 它阻止对语言学符号与书写符号进行严格区分。他主张: 我们应该以符号的任意性的名义不接受索绪尔将文字定义为言语的 图画 因而定义为自然的记号。音素是非形象的东西本身, 任何可见物都不可能与它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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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在不断成长, 逐步完善, 其独立性不断加强, 其在人类生活中的影响也与日俱增, 由此也建立了其 经典的权威性 。为此, 德里达指出了文字的 暴力 问题: 之所以说文字意味着遗忘, 是因为文字是一种中介, 是逻各斯离开了自身。没有文字, 逻

陆晓云/ 德里达 论文字学 的解构思想

各斯自然停留于自身之内。在逻各斯中, 文字掩盖着意义向心灵的呈现, 这种呈现具有自然性、原始性和直接性。作为无意识的心灵会突然面对文字的暴力。因此, 解构这一传统并不在于颠倒它, 也不在于宣告文字无罪, 而在于表明文字的暴力为什么没有降临到无辜语言的头上。之所以存在文字的原始暴力, 是因为语言首先就是文字, 并且这一点日益明显。 僭越 早已开始。正当性的意义出现在神话般的轮回效果中。

这种幽深、旷远的哲学思辨, 读者自当深味。关于原始文字, 德里达谈到: 这种原始文字不可能并且从未被视为科学的对象, 尽管其概念是从 符号的任意性 和关于差别的观点中引申出来的。它是不可能还原为在场形式的那种东西。后者支配对象的一切客观性以及知识的一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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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表明不存在起源, 即不存在单纯的起源; 起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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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身就包含在场形而上学。

我们现今所了解的关于文字的起源问题以及文字学的基本概念, 究竟是形而上学的还是辩证法的? 是在场形而上学还是缺席形而上学? 抑或是其他的什么? 德里达只给我们指出了一种哲学方法, 其 解构 是一种哲学策略和阅读策略而并非玄妙难解的术语。

为阐释解构主义的基本思想, 德里达以 差别 、 痕迹 、 替补(或替代) (主要在第二部分) 等重要概念张本。 解构 是一种哲学策略、阅读策略, 也是新的方法论和阅读方式。它带给我们的启示也主要是方法论上的。以此方法(从哲学的高度) 看待文字学问题, 我们会有一些全新的认识, 对今后的研究势必产生全面而深刻的影响。当然, 就中国的文字学而言, 传统 的理论、方法仍自有其价值存在。理论、方法的多元性是当今学界的一大特点, 任何 大胆 的主张或观点都不足为奇。

[参考文献]

[1][美]戈尔曼 罗伯特. 新马克思主义 传记辞典[M].赵培杰等译, 重庆:重庆出版社, 1990:228.

[2][3][4][5][6][7][8][9][10][11][12][14][15][16][法]德里达. 论文字学[M].汪堂家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9:1; 2; 7; 8; 38; 39; 44-45; 62; 50; 80; 115; 115; 106; 106.

[13]董琨. 中国汉字源流[M].北京:商务印书馆, 1998:34-35.

[责任编辑:苏锦春]

这方面的理

解, 我们可以以汉字为例。迄今我们所能见到的汉

字最早的形体是甲骨文。甲骨文有不少是 描绘出来的图画 , 如 月、雨、瓜、木、鱼、人、衣 , 等等, 也有一些指事、会意字, 仍与象形有关, 这些文字再现了自然界各种事物的形状。这些当然都是 非表音性质 的, 并且汉字的确存在 随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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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甲骨文

中, 物 , 可以是上下结构, 勿 还可以反过来; 牢 的里边可以是 牛 , 也可以是 羊 或 马 ; 齿 , 上下牙可多几个, 也可少几个, 甚至还可以光有上牙没有下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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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随意性与非表音性质有

着本质联系 。

文字是什么, 传统 的认识是清楚的, 即上述 记录 说。文字学的研究与哲学结合起来, 则会有另一番景象。德里达提出了 在什么条件下文字学是可能的 这个问题: 只有在了解文字是什么以及这一概念的多义性是如何形成的条件下文字学才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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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里达又说: 对痕迹的思考无疑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