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成长记(4)[原创小说]
月香成长记
四
自打月香接手计生工作后,刘满堂对这项工作也格外重视起来,并且总是感到不满意。在刘满堂三天一督,五天一批的刺激下,月香的心肠也变得硬了起来,采取了铁的手腕来加强工作。全乡到处刷满了“宁添一座坟,不增一个人”、“该流不流牵走耕牛,该扎不扎掀房揭瓦”等标语,以震慑人心。乡里集中办有一个超生超孕学习班,学习对象通常在里面鬼哭狼嚎、悔过自新。几个月下来,全乡计生工作形势大好,凯歌高奏,基本上寻觅不到“大肚子”的踪迹了。
靠近屈家岭的张家湖过去是个土匪窝子,宗族大姓、民风彪悍。虽经毛爹镇反、四清、文革等一系列运动的改造,土匪窝子已经脱胎换骨,今非昔比,但劣根性是根深蒂固的,很多工作到这里只能以顺毛摸的手段进行。
月香经常跑这个点,来去都是一辆28型的破自行车在田梗路上颠来簸去,有时好事来了就搞得满裤鲜红,惹得李卓又心痛,又埋怨地说,你这白天走四方,夜晚洗裤裆的,好像比当老师还累,调回来算了。月香说,不能回,回来别人就会认为你犯了错误,至少别人会说你没能力,水只能向低处流,人必须往高处走。
张二毛夫妇是一个老大难对象,动员他们避孕很费口舌。一天,月香来到他们家做动员工作,月香说,二毛屋里的,你们要采取避孕措施了,你去上个环吧。二毛屋里的说,听别人说,那个东西放在肚子里腰疼,干不了农活。月香说,不会,村里很多人都上了环,你听说过谁的腰疼吗?二毛屋里的又说,那个东西放在里面,要是男将抽筋的时候把雀雀套住了,退不出来怎么办,退出来把雀雀拉坏了谁赔?月香说,怎么会呢,你们队里很多人也上了环呀,有没有这事你一打听就清楚了。二毛屋里的说,人跟人不能比,我们家二毛人高马大,雀雀长,跟别的男的不一样。要不要二毛拿出来你看看?二毛,拿雀雀给王干部看。月香忙说,不用不用,你不想上环就算了,要二毛用避孕套。二毛嘿嘿一笑说,你还说得巧,戴个套子搞X,亏你说得出口,一颗糖果,纸都不解把你放在嘴里嘬,你尝得到什么滋味?要你的男的戴个套子跟你搞,你问问他是什么滋味后再来跟我说这话。见话不投机,工作难做,月香又去找族长,队长,和族长队长一起,先后做了不下三次工作,总算把二毛屋里的动员去上了环。
张家湖还有一个刘寡妇,生性泼辣,鬼都不缠。儿子和媳妇已经给她生了孙女孙子,但媳妇又怀孕,月香知道后,要队里派人瞒着刘寡妇把两人弄到乡里,通过软硬兼施做工作,小俩口同意刮了这个孩子,月香立马带他们去乡卫生院做了手术,手术后,月香还买了二十个鸡蛋送给了他们,并嘱咐他们回去好好养身体,也做好婆婆的思想工作。
几天后,是月香到乡机关工作后的第一个元旦。这天,月香觉得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就没有回婆家,也没有去娘家,呆在学校的寝室里和李卓睡懒觉。天蒙蒙亮,预报中的寒潮来了,呜呜叫唤着的北风,推搡着寝室的木门窗咔咔直响,这声响也把温存了大半夜的两人吵醒了。李卓望了望窗外,见天色微明,便一边抚摸着月香的妈奶子,一边轻声说道,乖乖,我们上一节朝读吧?月香说,只要你不怕吃亏,随你。
李卓一个鹞子翻身,趴到了月香的肚皮上,正要撅腚行事,窗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叫骂声和刀剁砧板的嘣嘣声:你这个砍脑壳的、剁八块的,为么事要害我的孙娃,我的可怜的孙娃,刚刚长个人形,你这抽筋的就把他刮哒!就把他害哒!他是要吃你这砍脑壳的,还是要喝你这砍脑壳的?你这个剁八块的做这孤老事、你的全家死光、断子绝孙……
月香一个激灵,腰一挺,把李卓晃下肚皮,小声说,李卓,你去看看外面,是什么人在骂。李卓说,管他谁在骂,上完朝读再看吧。月香说,你听不出在骂我们哪?我没心思干那事了,你快去看看。李卓再一听,啊了一声说,真的好像是在骂我们呢。说毕,钻出被窝就要下床。月香说,披上衣服,小心着凉。
李卓这排寝室坐北朝南建在河堤上,寝室后面也留有一条两米多宽的板车路。李卓来到窗前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干瘦老太婆正面朝自已寝室的窗户,坐在路中央地上,一手指着自己的窗户、一手抡着菜刀在砧板上乱剁,声嘶力竭地骂个不停。
李卓飞快回到床上钻进被窝,月香问,是个什么人?李卓冷得上牙嗑着下牙,颤抖着说,一个干瘦的白发婆婆。月香说,一定是张家湖的刘寡妇,前几天刚要她的媳妇刮了一个娃,今天她就骂上门来了。李卓忿忿然说,我们去把她赶走吧。月香一边摇头一边说,千万别干傻事,这个刘寡妇是出了名的**,谁都不敢缠她,我们不理她就行了。
或许是没人应战鼓不起气来,也或许是北风风头上吹得太冷,骂了一个多钟头,刘寡妇抛下一句“老娘天天来骂死你这个卖 x养的”,便悻悻然地走了。
听了半天骂的李卓忍不住对月香说,真是的,好好的妇联主任不当,要去搞什么计划生育!烦死人。月香说,谁想去搞什么计划生育呀,都是领导安排的,没有办法。李卓说,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调你去,你这方面能力最弱呀。月香说,得罪领导了,只能干苦差事。李卓说,你去那边时间不长,怎么会得罪领导呢?月香沉吟了一会儿,于是把刘满堂的事原原本本对李卓讲了。
李卓听完,想了想说,既然没让他得逞,最好也不撕破面皮得罪他,他既然有这个爱好,那我们就对症下药,投其所好,请他去五华山花街玩一次,我有个同学叫牧哥,他在那里教书,我们可以向他打探打探花街情况。月香说,书呆子,不说你的那个什么牧哥肯不肯帮这种忙,就是肯帮这种忙,刘满堂也不会去,他会认为你在做笼子害他,闹得更僵。李卓嘿嘿说,我倒成了书呆子了,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月香想了想,咬了咬牙说,官场上讲究送礼,不请不送,原地不动。我看年关要到了,我们给刘满堂送份大礼去。李卓问,送多少?月香说,两千。李卓深吸一口气,这是几个月工资了。月香有点不悦地说,心疼了?你是心疼钱,还是心疼老婆。李卓说当然心疼老婆。月香说,这就对了,我们送礼还不能送现金,收受现金两千,就属于受贿了。我有个朋友在县城开着一家梦特娇的专卖店,我们去她店里打一个两千元的现金卡,然后送给刘满堂的老婆,这样礼就算送到位了。
谁知,春节过完上班的第一天,刘满堂在收心会上就把这事不点名地说了出来。刘满堂说,年前年后,有些人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给我送礼,个别人还出手很重。我平时要求同志之间、上下级之间不要搞关系庸俗化,看来这些同志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要求记在心中,对这些同志我今天要提出批评。刘满堂看了看台下的月香,继续说,你们平时只要服从党委,按党委要求办事,就是给我送了最好的一份礼。对这些礼金礼品,考虑到退回去会给同志们带来难为情,我根据县委的要求上交到了有关部门,希望有关同志下不为例。
刘满堂轻飘飘一句“上交了”的话,就让月香的两千元打了水漂,月香心中不甘。后来,她专门去问了开专卖店的那个朋友,朋友告?她,你的那张两千的现金卡,年前就有一个说着弹舌头话的中年女人来店里,没要衣服,兑走了一千五百元钱。
月香懂了,朋友说的这个女人应该正是刘满堂的老婆,看来自己的这颗糖衣炮弹是打在水里了,还泡都没冒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