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恰巧在儿童节
时间:1983年4月2日(阴历二月十九)
地点:长江沿岸一个小乡村
上帝安排我在这样的时间地点里来到人世。生日我是到了高中,由于各种因素,我才记住的。对于我的出生,我无法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情形,可以确认的是,那一天没有什么异象,这是平凡的一天。
这个小乡村也没什么历史,虽然它所在的县城的历史据说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我也曾经向老人询问过,可惜很多东西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了,只知道这里原来是大片的芦苇滩,最早的住户是来帮地主看芦苇滩的。我的家族是我的爷爷挑着担子从家乡过来开创的,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雄心壮志,或者他有什么开拓精神,只是因为穷。
大学里有一次,心理系一同学帮我心理测试,问我记忆中关于自己的最早记忆。其实不用仔细搜索,这个画面有段时间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一个稍稍有些破败的草屋前,一个大摇篮里,下面垫着稻草,上面铺着褥子,我,一个胖乎乎的婴儿就躺在里面,正对着温暖而柔和的太阳。想当然的,这应该是在一个温暖的冬日。这种记忆似乎是不可信的,但记忆中的细节却是如此的清晰。不管如何,这是一个幸福的记忆。
关于婴儿时期,还有一个记忆;当然,说“记忆”是不确当的,只是听了大人们的转述,我自己的脑海对此是没有丝毫画面的。说是邻居家大叔,有一次抱我的时候竟突然失手,将我丢失在地。这虽然没有记忆,但却应该是真实的。这位大叔后来还救过我一次。在讲述他的这次英勇行为之前,我想我没有必要“为尊者讳”,应当诚实地说一声,这位大叔是存在智力欠缺的。好了,继续我的故事。二年级?三年级?不太清楚了,但我确知这故事发生在一个雨天。那天刚学了“达芬奇画鸡蛋的故事”,里面说到鸡蛋不是简单的圆,而是椭圆。于是很骄傲,仿佛这是我自己的一大发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这位大叔给他的侄子,我的朋友,送雨伞。于是,我问他:你知道鸡蛋是什么形状吗?答:这谁不知道,圆的呗!“哈哈哈,是椭圆的!”我开心极了,仿佛打了场大胜仗。说笑着,我们就过了河——其实我回家本来是不需要过河的,可能当时是为了和他们一起多走一段路,谁知离开桥尾没几步,我脚下一滑,就陷进河里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很俗的说法,但很恰当),大叔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拉了上来。说救命,是夸张了;当确实是他救了我。这件事或许只是生活中一个插曲,大叔以及我的朋友或许都忘了罢,但我不能,和我曾经做过的很多让人羞愧的事情一样,它们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以记忆折磨着我,也帮助着我。这种感觉是永恒的:感激、羞愧、自责„„
我不清楚我的受教育过程,我是说,我不知道我的很多思想观念是怎么慢慢形成的。但在我前面讲述的那个故事中,我就在心灵深处对自己说,这是上天在警戒我:我是这么无知,这么狂妄自大,这么幼稚,这么恶毒;我还嘲笑别人呢,却是他救了我。
我虽然这么想,可是我是不信神的。没人给我灌输过关于“神”的认识,但好像也没有人给我灌输过“无神”的观念。事实上,我家屋后就是我们村的一片坟区——里面似乎还有一位烈士,我对它们也并不害怕,但是每当走进去的时候,我的心底都是怪怪的,因为那里躺着我曾经熟悉的人——二十几年后,那里多了一个新坟,我的刚刚成年的堂弟。
我应该是自恋的。这种自恋是什么的结果?我也不知道。还是在我二三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突然问我的一个小伙伴:你说,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我?
他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问题啊,我还要问为什么要有我呢!
是啊,我对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可言,每个人都可以这么问。但是,他还是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啊,那到底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我呢?我说的不是我这个肉体,而是我这个灵性的东西。还记得在无数个深夜,我被这个问题折磨得痛苦不堪。我想象着,百年之后,我死了,我的意识也消失了,我无法感知这个世界了,我的一切都静悄悄了,这个世界
也丝毫不能感受到我了„„啊,天哪!多么恐怖的事情啊!我似乎长期无法摆脱这个痛苦,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避开它。
我似乎是一个很容易走进死胡同的人,或者我是想得太多了。现在想想,我常会觉得后怕,我想我没有疯掉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我似乎在那个时候就开始思考,宇宙的边界在哪里?还有很多很多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的问题,它们似乎是正反两面都可以说得过去的,于是我就常常被这些问题疯狂地折磨,我被许多问题缠绕着走不出来,常常临近崩溃的边缘,好在我总能及时地让自己摆脱它们,让自己放松,不再去想那些问题。
可我后来常常犯头痛的毛病,我不知道这和我的这些经历有多大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