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古文运动的学术影响与政治后果

2010年 第7期 总第202期

兰 州 学 刊LanzhouxuekanNo.07 2010Genera.lNo.202

#文学研究#

宋代古文运动的学术影响与政治后果

叶 平

(河南大学 哲学与公共管理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4)

[摘要] 北宋初年,社会上兴起了一场旨在复兴儒学的古文运动。这一运动以复古为号召,逐渐由文学而转入子学、经学,最终形成了声势浩大的儒学复兴局面。古文运动对当时的学术、政治、士风都带来了深刻的变化。古文运动在学术上带来一种疑古与开创精神,在政治上引发朝廷内外的变法要求,并促进了士大夫矫厉名节风气的形成。

[关键词] 儒学复兴;古文运动;政治;学术;士风

[中图分类号]I206.2 1文献标识码2A 1文章编号21005-3492(2010)07-0174-04 [收稿日期] 2010-03-24[作者简介]叶平,男,河南南阳人,南开大学中国哲学专业博士,河南大学哲学系副教授。[基金项目]河南大学科研基金项目(编号:2009YBRW01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宋代结束了/五代十国0时期的分裂局面,但新兴的王朝依旧不得不面对唐末以来社会诸方面遗留的痼疾。在这种情况下,朝野内外都出现了要求/复兴古道0的呼声。这是宋代政治、社会矛盾以及儒学自身发展等多重因素影响的结果。从政治上看,尊王攘夷是宋人面临的迫切任务;从社会上看,大一统的平民社会需要一种能安定人心、凝聚人心的意识形态;从学术上看,儒学经过魏晋玄学、佛教、道教几百年的冲击,虽然长期衰弱不振,但内部也生长出顽强的抵抗力和反击的欲望。在这种情况下,以古文入手,目的在于重振儒学的一种复兴运动)))古文运动出现了。

一、北宋古文运动的宗旨和发展阶段

唐代时已有所谓的古文运动,最早有唐初的陈子昂,盛唐到中唐的萧颖士、李华等,其后又出现了古文大家韩愈、柳宗元及韩门弟子李翱、皇甫湜等。但由于其后的政治局势越来越差,社会动荡不安,韩、李以后的古文运动就没有持续下去。直到宋初又出现了新的古文运动。宋初诸儒主张学习古文,从古文中见古人之道。柳开说:

古文者,非在辞涩言苦,使人难读诵之;在于古其理,高其意,随言短长,应变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谓古文也。,,吾若从世之文也,安可垂教于民哉?亦自愧于心矣。欲行古人之道,反类今人之文,譬乎游于海者,乘之以骥,可乎哉!

[1]

以下至孔孟的道统,虽未正式说出宋儒关心的/道统0一词,但也已经呼之欲出了。古文运动正是以此为圭臬的。实际上,唐代的古文运动就是儒学在经历了魏晋以后几百年的衰落之后出现的一种复兴。是士人试图以儒学来挽救社会的尝试。唐人虽然只是开启其端,但也受到了宋人的重视和敬仰,把他们看作先行者,引为同道之人。清人刘师培论宋儒尊韩之故说,宋儒/喜言道学,而昌黎所言,适与相符,遂目为文能载道,既宗其道,复法其文。0

[3]

刘氏所言十分符合当时

情况。宋初提倡尊韩的有柳开、穆修、王禹偁等人。柳开5应责6说:/吾之道,孔子、孟轲、韩愈之道也;吾之文,孔子、孟轲、韩愈之文也。0王禹偁说韩愈文章/与六籍共尽0

[4]

。其

后范仲淹、欧阳修、孙复、石介等人无不尊韩,范仲淹5尹师鲁河南集序6论唐代以来文章兴衰说:/予观尧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变,代无穷乎?,,近则唐贞元、元和之间,韩退之主盟于文,而古道最盛。懿、僖以降,濅及五代,其体薄弱。0

[5]

宋初诸儒正是通过尊韩和古文运动达到复兴古道

的目的。

二在其攘斥佛老。这也成为古文运动的主要着眼处之一。泰山孙复至以佛老为儒门之辱:

噫!儒者之辱,始于战国,杨朱、墨翟乱之于前,申不害、韩非杂之于后。汉、魏而下。则又甚焉。佛、老之徒,横乎中国,彼以死生、祸福、虚为、报应为事,千万其端,绐我生民,绝灭仁义以塞天下之耳,屏弃礼乐以涂天下之目。,,噫!圣人不生,怪乱不平。故杨墨起而孟子辟之,申、韩出而杨雄距之,佛老盛而韩文公辟之。微三子,则天下之人胥而为夷狄矣。

[6]

柳开认为,古文中包含古道而今人文中没有,这是他主张学习古文的原因。宋代的古文运动与唐代的古文运动有继承关系,宋人以尊韩为口号,韩愈、柳宗元的一些主张被宋人所继承,比如柳宗元的/文以明道0

[2]

,韩愈的道统观等。

宋儒服膺韩愈之处,一在其以古文自立,上求古道。韩愈的文章里多讲古道,其5原道6一文还首次排列出一个尧舜

此处孙复拈出儒门辟异端者三人,在三人中又以韩愈辟佛老为功劳最大。孙复弟子石介与士建中等人也辟佛甚力,石介

掌南京府学时,令学中尽除佛、老画本,独尊孔子

[7]

(5去二固自周程,然先此诸儒亦多有助。旧来儒者不越注疏而已,至永叔、原父、孙明复诸公,始自出议论,如李泰伯文字亦自好。此是运数将开,理义渐欲复明于世故也。0

二、古文运动开创新的学术风气

古文运动开创了一种敢于怀疑、自信开创的精神。古文运动较早的时期,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传疏,自解六经之义。如柳开、孙复就是如此,石介5过魏东郊6诗说柳开/六经皆自晓,不看注与疏。0

[15]

[14]

画本记6)。诸儒辟佛老之故,根本在于其妨碍王道,至于建庙观靡费钱财,养游惰之民等倒在其次。

古文运动反对的另一个主要目标是/时文0。所谓时文是指当时的一种文辞华丽浮艳、内容空洞无物的文体,这种文体以杨亿的文章为代表。欧阳修5记旧本韩文后6云:/是时,天下学者杨、刘之作,号为/时文0,能者取科第,擅名声,以夸荣当世。0

[8]

时文虽然浮华,却为科举考试所偏爱,因为孙复则自作5春秋尊王发微6,不复

这个缘故使得它能够主宰一代的文风,并进而影响士风。时文是古文运动极力反对的,石介说:时文/遗两仪、三纲、五常、九畴而为之文也,弃礼乐、孝悌、功业、教化、刑政、号令而为之文也,,而化日以薄,风日以淫,俗日以僻,此其为今之时弊也。0

[9]

专信汉儒之传疏。至于石介也怀疑汉唐以来的传疏,他说:

5春秋6者,孔氏经而已,今则有左氏、公羊、谷梁氏三家之传焉。5周易6者,伏羲、文王、周公、孔子而已,今则说者有二十余家焉。5诗6者,仲尼删之而已,今则有齐、韩、毛、郑之杂焉。5书6者,出于孔壁而已,今则有古今之异焉。5礼6则周公制之,孔子定之而已,今则有大戴、小戴之记焉。,,是非相挠,黑白相渝,学者茫然慌忽,如盲者求诸幽室之中,恶睹夫道之所适从也!

[16]

石介把士风的败坏、儒教的不兴都归咎于时文,

这代表了当时儒者的一种看法。

北宋一代的古文运动从太宗、真宗之际开始,当时有柳开、王禹偁等人大力提倡古文,到仁宗朝达到极盛,出现了范仲淹、欧阳修、梅圣俞,以及孙复、石介等重要人物。但在此时,古文运动也开始了分化,范、欧一派大体与上宋初柳开、王禹偁等接近,仍可归为古文家的本色,而孙复、石介则更偏重于经学,同时又出现了重视心性的胡瑗、周敦颐等人。稍晚一些的李觏比较注意制度、民生的问题,主张变革经济制度。清人全祖望5庆历五先生书院纪6曰:

有宋真、仁二宗之际,儒林之草昧也。当时濂、洛之徒方萌芽而未出,而睢阳戚氏在宋、泰山孙氏在齐,安定胡氏在吾,相与讲明正学,自拔于尘俗之中。亦会值贤者在朝,安阳韩忠献公、高平范文正公,乐安欧阳文忠公皆卓然有见于道之大概,左提右絜,于是学校遍于四方,师儒之道以立。而李挺之、邵古叟辈共以经术和之,说者以为濂、洛之前茅也。

[10]

孙复、石介等只是疑传而已,欧阳修就发展到疑经了。宋人疑经以欧阳修最著名,王应麟5困学纪闻6引陆游的话说/唐及国初,学者不敢议孔安国、郑康成,况圣人乎!自庆历后,诸儒发明经旨,非前人所及,然排5系辞6、毁5周礼6,疑5孟子6,讥5书6之5胤正65顾命6,黜5诗6之5序6,不难于议经,况传注乎?0

[17]

王应麟说的这几条,前两条指的都是欧阳修。

欧阳修5易或问6说:

或问曰:/今之所谓5系辞6者,果非圣人之书乎?0曰:/是讲师之传,谓之5大传6。其源盖出于孔子,而相传于5易6师也。其来也远,其传也多,其间转失而增加者,不足怪也。故有圣人之言焉,有非圣人之言焉。,,/河出图,洛出书0,/圣人赞幽明而生蓍0,/两仪生四象0,若此者,非圣人之言,凡学之不通者,惑此者也。知此,然后知5易6也。

[18]

全祖望在论及北宋濂、洛之学的发展时特别指出范仲淹、欧阳修等对儒学复兴的创业之功,这一点是有独到眼光的。黄宗羲之子黄百家说:/先文洁公曰:宋兴八十年,安定胡先生、泰山孙先生、徂徕石先生始以师道明正学,继而濂、洛兴矣。故本朝理学虽至伊、洛而精,实自三先生而始,故晦庵有-伊川不敢忘三先生之语。.0

[11]

欧阳修认为,则5易6之5大传6不醇乎圣人之旨,学者须斟酌其辞方能得圣道之大要。此外,欧阳修还怀疑5系辞6,他在5易童子问6中说:/童子问曰:-5系辞6非圣人之作乎?.曰:-何独5系辞6焉?5文言6、5说卦6而下,皆非圣人之作,而众说淆乱,亦非一人之言也。.0

[19]

如果依朱熹、黄百家之见,则石欧阳修对5周礼6也颇有怀

介也并为伊洛学术之源。此后几派的学术互相交融混合,又出现了三苏蜀学、王安石新学、二程洛学、司马光朔学等学派,发展的情况更为复杂。

古文运动终于在学术和政治等领域都发挥了重大的影响。在科举取士上,时文和诗赋开始让位于古文。仁宗明道二年下诏:/近岁进士试诗赋多浮华,而学古者或不可以自进,宜令有司兼以策论取之。0

[13]

[12]

疑,他借策进士问的机会说:/况乎周礼,其出最后,,然汉武以为渎乱不验之书,何休亦云六国阴谋之说,何也?然今考之,实有可疑者。0

[20]

5周易6之5系辞6本属传,后来郑玄、

王弼合经、传于一体,所以魏晋以后一般把5系辞6也视为经。因此欧阳修疑5系辞6也就是疑经了。

朱熹高度评价刘敞、欧阳修、苏辙等人破除唐代注疏之学的功绩,他说:/唐初诸儒作为疏义,因为踵陋,百千万言而不能有以出二氏(毛郑)之区域。至于本朝,刘侍读、欧阳公、王丞相、苏黄门与河南程氏、张氏,始于己意,有所发明。0

[21]

庆历四年三月,仁宗又下诏

令州县立学校,同时科举考试为三场,先策,后论,第三试诗赋,通考为去取。

先策、论,后试诗赋,这就把古文的地位

提到最高了。世人也开始留意经学,其中的一些大家往往能够不守陈规、自出己见。孙复治5春秋6,胡瑗治5易6,都有名于时;朱熹评论欧阳修5诗本义6说:/理义大本复明于世,

诸儒秉承此种学风,对汉唐以来的注疏之学进行不断的攻击和颠覆。当时各家之中,二苏、王安石是直接的欧阳修弟子,而苏洵也私淑于欧氏,因此5宋元学案6列王安石、二苏于欧

阳修门下,列苏洵为欧氏学侣。但当时就有人认为苏洵也是欧阳修门人,老苏死时,蒲宗孟曾作祭文说:/善评文者,亦曰先生欧阳之徒。0

[22]

王安石的影响说:/宋明理学应该于此寻源。0

[30]

新的学术,

正在此疑古、开创精神中成长。前有/三先生0、后有/五子0,北宋儒学能够另辟蹊径,不能说与此种精神无关。苏洵在5洪范论叙6中讲述自己写作之由说:

5洪范6,其不可行与?何说者之多而行者之寡也?曰:/诸儒使然也。0譬诸律令,其始作者非不欲人之难犯而易避矣,及胥吏舞之,则千机百吁可畏也。夫5洪范6亦犹是耳。吾病其然,因作三论,大抵斥末而归本,褒经而击传,划磨瑕垢,以见圣秘。

[31]

南宋汪应辰说:/欧阳、司马同于苏氏,0/两苏之学不可与王氏同科。0

[23]

此言并非十分准确,司马光之学有近于欧

阳的地方,但苏学实与司马光之学差别很大,而与王安石之学倒有不少相似的地方。苏氏与王氏政治立场不同,但学术渊源比较接近。5宋史#欧阳修传6说欧阳修:/奖引后进,如恐不及,赏识之下,率为闻人。曾巩、王安石、苏洵、洵子轼、辙,布衣屏处,未为人知,修即游其声誉,谓必显于世。0

[24]

按苏洵所说/褒经而击传0可以说概括了宋儒疑古的特点。宋儒之疑古,大都至/传0而止,以为圣人之意被后儒穿凿而渐失其真,故需要重修六经,以还原圣人之道。实际上是怀疑西汉以后的注疏之学,并非质疑儒学的理想,怀疑三代或上古。但既能疑汉人注疏,就具备一种对完全/复古0不甚相信,也不抱很大热情的态度。欧阳修5问进士策四首6之一云:

5记6曰:异世殊时,不相沿袭。5书6又曰:事不师古,匪说攸闻。5书65传6之言,其戾如此,而孰从乎?

[32]

后来欧、王二人却因为变法的缘故而反目:

上论文章,以为华辞无用,不如吏材有益。安石曰:/华辞诚无用,如欧阳修文章,于今诚为卓越。然不知经,不讲义理,非周礼,毁系辞,,时修方辞新命,上未许也,遂听辞宣徽、太原,改知蔡州。先是,修以病辞宣徽使至五六,因论青苗法,又移书责王安石,安石不答,而奏从其请。

[25]

王安石与欧阳修反目主要是因为后者不支持他的变法措施,但王安石的治学门径是从欧阳修那里来的。他虽然指责欧阳修/毁周礼0、/排系辞0,但这只是攻击政敌的借口而已,王安石的学术又何尝不疑古!5宋史6说王安石著5诗65书65周礼6三经新义,/先儒传注,一切废不用0,可见王安石很好地继承了欧氏的怀疑精神。王安石曾经说:/善学者读其书,惟理之求,有合吾心者,则樵牧之言犹不废。言而无理,则周孔所不敢从。0

[26]

欧阳修此言可以说代表了宋儒的一种矛盾心理:既有复古之想法,又知/古/之决不可复。以此推衍下去,就产生了/法其意0的想法。王安石5上皇帝书6云:

夫以今之世,去先王之世远,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不一,而欲一二修先王之政,虽甚愚者,犹知其难也。然臣以谓今之失,患在不法先王之政者,以谓当法其意而已。夫二帝、三王,相去盖千有余载,一治一乱,其盛衰之时具矣。其所遭之变、所遇之势,亦各不同,其施设之方亦皆殊,而其为天下国家之意,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

[33]

这表现了一种多么大的自信!而这一

精神就是宋代儒学复兴的动力。5宋元学案6引清人刘静春之言,谓/介甫不凭注疏,欲修圣人之经,不凭今之法令,欲新天下之法,可谓知务。0又谓:/后之君子,必不安于注疏之学,必不局于法令之文,此二者既正,人才自出,治道自举。0钱穆更将王安石此论溯源于胡瑗。其5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6说:/-修圣人之经.,即安定之经义其体也。-新天下之法.即安定之时务其用也。安定存其说于学校,希文、永叔、介甫欲见其绩于朝廷,彼其措心设意,夫岂相远?0又说:/关、洛之学,亦不过曰不凭注疏而新圣人之经,不凭今之法令而新天下之法,之二者而已。0

[27]

熙宁时追随王安石的曾巩也说:/(孔孟)亦将因其所遇之时,所遭之变,而为当世之法,使不失乎先王之意而已。二帝三王之治,其变固殊,其法固异,而其为国家天下之道,本末先后,未尝不同也。0

[34]

与王安石之论如出一辙。而王安

石所行者,正是以复古为革新之事。宋儒之中,大凡疑古者多持革新之见,此乃常情,不须多论。

刘静春说王介甫/不凭注疏0与/不凭今之法令0,二者是有因果联系的。正因为有了怀疑的精神,不信前人及之注疏,故能推而广之,也不信今人及今人之法令。而从重修圣人之经中又生出欲新天下之法的意愿。反过来,欲新天下之法,就必须托古以改制,在古人之经中找依据,这样才会名正言顺,不被别人非议。于是就更需要重修圣人之经,借圣人之口以行己志,这就是王安石新学与变法的渊源所在。像二程洛学,开始也有这种意味,只是后来见到王安石变法的种种弊端,渐渐从此立场上退缩。同时,反思王安石学术之弊来自致知未善、格物不精,就把学术重点由/外王0转入/内圣0领域。

三、古文运动的政治后果

在政治上,古文运动终于激发出范仲淹的庆历新政,范、欧诸辈把思想、文学上的革新转变成政治上的变革;古文运

钱穆所论很有道理,程颐生平也多有疑

古之言,至于他开创一种新学术的原因,正在于对旧的注疏之学不满。他说:

汉之经术何用?只是以章句训诂为事,且如解5尧典6二字,至三万余言,是不知要也。

[29]

[28]

经所以载道也,诵其言辞,解其训诂,而不改道,乃无用之糟粕耳。

这一段话根本置疑汉代注疏是否有用,这种超越古人的意气是前代之儒所未有的。

王安石之学是否能溯源于胡瑗,此问题尚可商榷,但钱穆说欧、王不远,以及关洛与新学之相同处十分有理。由于王安石是先显于世的前辈,新学也是当时的显学,关、洛、苏学受到王安石之学的影响是免不了的。侯外庐也曾经评价

动的主倡者也成为政坛上的革新派。庆历新政虽然失败了,但它的影响很大,从庆历到嘉祐年间,诸儒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变革制度、恢复古道这件事。陈善5扪虱新话6云:/祖宗以来,以忠厚仁慈治天下,至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缓萎靡不振,当时士大夫亦自厌之,多有文字论列。0说:/方庆历、嘉祐,世之名士常患法之不变。0

[37]

[36]

[35]

誉,即别裁启事,委曲叙谢,更求一见。近岁举子,不复行此礼,而上官亦鲜有延誉后进者。0

[42]

唐人应举以拜谒豪门、投

书行卷为寻常,宋初人仍然承袭这种风气,而经过古文运动以后,这种风气已不再盛行了。这与古文运动对人心、士风的影响是有关系的。士风的转向,也为宋代的儒学复兴做好了思想和人才上的准备。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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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王应麟.困学纪闻(卷八).经说[M].商务印书馆,1959.[18]欧阳修.欧阳修全集#居士集(卷一八)[M].北京:中国书店,1986.[19][32]欧阳修:5欧阳修全集#易童子问6卷一。[20][32]欧阳修:5欧阳修全集#居士集6卷四八。

[21]朱熹.朱熹集(卷七六).吕氏家塾读诗记后序[M].四川教育出版社点校本,1996.

[22]苏洵:5嘉祐集#附录6,5老苏先生祭文6。

[23]汪应辰:5文定集6卷十五,5与朱元晦6,四库全书本。[24]脱脱.宋史(卷三一九).欧阳修传[M].中华书局,1977.[25]徐自明.宋宰辅编年录(卷七)[M].北京:中华书局,1986.[26]惠洪.冷斋夜话(卷六)[M].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5.[27]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5.[28]程颢,程颐.二程集#河南程氏遗书(卷十八)[M].中华书局,1981.

[29]程颢,程颐:5二程集#附录6卷上,5与方元寀手帖6。[30]侯外庐.中国思想通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436.[31]苏洵:5嘉祐集6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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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陈亮.龙川文集(卷十一).铨选资格.丛书集成初编[M].中华书局,1985.

[37]苏洵:5嘉祐集6,5上欧阳内翰第一书6。

[38]王安石:5王荆公诗注6卷二五,5读镇南邸报癸未四月作6,四库全书本。

[39]陈邦瞻:5宋史纪事本末6卷三七。[40]黎靖德:5朱子语类6卷七一。[41]黎靖德:5朱子语类6卷一二九。

[42]王辟之.渑水燕谈(卷九)[M].北京:中华书局,1981.

陈亮

苏洵年轻时

也曾受到鼓舞,他回忆那时的情景说:/方是之时,天下之人,毛发丝粟之才,纷纷然而起,合而为一。0

士人对庆历之政

眷怀不已,直到神宗即位,于是催生出王安石的变法来。王安石对范仲淹极为佩服,庆历新政时他正在淮南为判官,听到范仲淹主政、变革政治的消息,十分欢欣,当即作诗一首:

赐诏宽言路,登贤壮陛廉。相期正在治,素定不烦占。众喜夔龙盛,予虞绛灌俭。太平讵可致,天意慎嫌猜。

[38]

此诗不但表现出他对新政的支持,也透露出为范仲淹等人担忧的心情。此后,王安石又写过不少文章,表达他对范仲淹的钦佩之情。在庆历新政失败、范仲淹死后不久,王安石就向仁宗上5万言书6,发出了变法的呼声。5宋史纪事本末6引吕祖谦评论此书的话说:/安石变法之蕴,亦略见于此书。特其学不用于嘉祐,而尽用于熙宁,世道升降之机,盖有在矣。0

[39]

朱熹说:

(荆公)意欲富国强兵,然后行礼义;不知未富强,人才风俗已先坏了!向见何一之有一小论,称荆公所以办得尽行许多事,缘李文靖为相日,四方言利害者尽皆报罢,积得许多弊事,所以激得荆公出来一齐要整顿过。荆公此意便是庆历范文正公诸人要做事底规模。然范文正公等行得尊重,其人才亦忠厚。荆公所用之人,一切相反。

[40]

朱熹此言极是,在精神血脉上,熙、丰变法是庆历新政的延续,也是古文运动的继续。而王安石则可以看作是范仲淹的一个政治遗产继承人。

古文运动产生的另一个政治后果是,它开创了宋代士大夫矫励名节之风。宋初开国之时大臣还不是很注意树立道德名节之类,5朱子语类6载有朱熹对此的评论。(朱熹弟子)问:/本朝如王沂公,人品甚高,晚年乃求复相,何也?0朱熹说:/便是前辈都不以此事为非,所以至范文正公方厉廉耻,振作士气。0又说:/祖宗以来,名相如李文靖公王文正诸公,只恁地善,亦不得。至范文正时便大厉名节,振作士气,故振作士大夫之功为多。0

[41]

宋初大臣不以求官为耻,也不

很看重名节。矫励名节的风气始自范仲淹,而范氏是古文运动的大家之一。这其中可看出古文运动与此的关系。古时科举造士,士风的好坏与科举取士有很大关系。古文运动之所以要极力反对所谓时文,也是因为想要借改变文风以扭转士风,为兴复古道创造条件。宋初的科举,从奇偶声韵之文到温卷、请谒,这些都延续了唐代的传统,而唐代,尤其是中唐以后的进士是素有轻薄之名的。宋王辟之5渑水燕谈6说:/国初,袭唐末士风,举子见先达,先通笺启刺字,谓之请见。既与之见,它日再投启事,谓之温卷。或先达以书谢,或有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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