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报晓喜迎春

　　从地图上看，中国就像是一只屹立于世界东方的雄鸡。鸡与我们炎黄子孙和谐共处数千年，其历史典故与风物习俗，伴着诗书画印之记载源远流长。特别是“鸡”“吉”谐音之吉兆，金鸡报晓的雄鸡更被视为中国民间文化中赞誉有加的吉祥物。 　　美猴辞旧岁，金鸡唱新春。丁酉鸡年即至，话题自然转到鸡文化方面。 　　 　　鸡之考古 　　鸡，鸟纲、鸡形目、雉科。在我国的十二属相中，鸡是唯一的鸟类。作为伴随人类文明发展史的家禽，鸡被人类驯养的最早记载始于公元前8000年（旧石器时代）的越南，之后传到中国、印度、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等国家。 　　有关研究证实，家鸡的直系祖先为红原鸡。红原鸡的体形、羽色、习性及鸣声等方面与家鸡相仿，但适应能力、反应能力却明显比家鸡强，可见保护野生动物遗传价值之所在。据报道，我国于1986年从美国内华达州引进的“七彩山鸡”，在沿海地区养殖成功后，又扩展到内地。而这些“七彩山鸡”，正是几百年前我国的“环颈雉”野鸡被欧美引种驯化的后代，可谓是“海归鸡”。 　　据考古资料，出土于中国河北省徐水县南庄头遗址的鸡骨头，距今已有1.1万年，是世上迄今发现最早的鸡骨头。由此可见，鸡与我们炎黄子孙做了跨越历史的伙伴，故而同鸡有关的文字沛然中华史册。 　　 　　鸡字解析 　　我国殷商时期的甲骨文，已有“公鸡”“母鸡”“小鸡”和“鸡蛋”之类名称，且“鸡”字就有10种以上的写法。图1、2似鸡侧视状;图3为鸡正立而头朝左状。不难看出，造字的先民画出了一只只扬脖挺身、肉冠矗立、引颈司晨的公鸡象形字。后来，又在象形“鸡”旁加个“奚”作声符，组成了形声字（图4、5、6），字形似手牵一只被绳子系住的“鸡”。由此推测，殷商时期的先民是将鸡系着进行驯养的。值得一提的是，声符“奚”在形旁的或左位（图4、5）或右位（图6），而词意不变，这在文字学上谓之“书写表象的不同”。 　　先秦时期金文中的“鸡”字，现存世不多。图7为商代鸡鱼鼎铭文中的“鸡”，其形体由甲骨文直接演变而来，也是象形字。那时青铜器上的“报时神”为雄鸡图案，有正视形（图8）和侧视形（图9），头、冠、嘴、眼、身、翅、尾、足俱在，与甲骨文的表现手法各极其妙。图10为秦代小篆“鸡”字形，承袭了甲骨文左声（“奚”）右义（“隹”）的形声构字法。“隹”，上古时与鸟同义。此后，人们写“鸡”字，右边有从“隹”，也有从“鸟”。揣摩古人造字原因，也许因难在于区别鸡应属长尾鸟（高大长尾的公鸡）还是短尾鸟（矮胖尾短的母鸡），因此用义符“隹”或“鸟”与“奚”分别组成两个“鸡”字，就好像我们现在常用的“他”或“她”。由这两个“鸡”字也证明了古人对鸡归属鸟类的认同。 　　 　　此后，隶变后的楷书依然从“隹”（或“鸟”）、从“奚”的形声字（图11）。简体字（图12）把“隹”又还原为“鸟”，并把左边的“奚”换成了“又”。“又”于甲骨文中像一只右手，鸟旁加“又”，寓意鸡最早是由人用手牵着驯化的鸟类。虽有羽翅，但无法飞行。所以，这简化“鸡”字，既蕴含甲骨文本意，又书写简便，改得好。 　　金鸡报晓 　　 　　《说文解字》：“鸡，知时畜也。”《玉篇》曰：“鸡，知时鸟”。我国古代农耕社会计时器尚不完善，由鸡啼晨为人起居。因此，鸡的异称有“司晨”（陶渊明诗《述酒》）、“伺晨鸟”（晋代陆机诗《拟今日良夜会》），或呼“时夜”、“司夜”（唐代陆德明《经典释文》），或称“烛夜”（晋代崔豹《古今注》）。也有将鸡拟人化，戏称“长鸣都尉”（宋代陶谷《清异录・兽》）或“戴冠郎”（《方言》）。 　　对鸡的赞许，多是颂扬其送走黑暗迎来光明的吉（“鸡”“吉”谐音）兆。 　　如唐代崔道融的“深山月黑风寒夜，欲近晓天啼一声”（《晨鸡》），宋代王安石的“飞来峰上千寻塔，闻道鸡鸣见日升”（《登飞来峰》）。又如明太祖朱元璋的“三声唤出扶桑日，扫败残星与晓月”（《金鸡报晓》）和毛泽东的“一唱雄鸡天下白”，以诗言志，何等气概！再如“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颜真卿《劝学》）与“闻鸡起舞”（《晋书・祖逖传》），不知激励了多少志怀高远、矢勤矢勇之人物。 　　据史籍载，鸡有小者名为“枕鸡”。笔者曾听先师郑诵先先生说过，古时有3寸小公鸡，夜卧瓷枕内，晨晓在主人耳边司晨。惜早已绝种。另据《华夷考》载，武孟曾得一瓦枕，枕之闻其中鸣鼓，至五更闻鸡三唱而晓。武孟破之，内有机局，识者谓之诸葛鸡鸣枕。至于其如何构造，恐与“木牛流马”一样失传了，令人遗憾！ 　　画印题款 　　 　　我国古代先民有画鸡驱邪之风俗：“正月初一为鸡日，正旦画鸡于牖”（董勋《问礼俗》）。《历代名画记》记载盛唐画鸡专家冯绍正绘鸡“尽其形态，嘴眼脚爪毛彩俱妙”;《宣和画谱》赞许晚唐画家于锡“最长于鸡，极臻其妙”;明代浙派吕纪的《榴葵授鸡图》（藏北京故宫博物院）于工细中水墨苍劲;吴派沈周所绘《母鸡》（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形具神完，生动自然。徐悲鸿的《风雨鸡鸣图》（藏徐悲鸿纪念馆）以丛竹体现黑夜如磐，巨石上挺立的公鸡扬尾引颈高吭，凛然不可犯。并取《诗经・郑风》句题曰：“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是君子，云胡不喜。” 　　齐白石尤爱画鸡雏，以水墨效能表现小鸡毛茸茸的质感，寥寥数笔，憨状可掬。如《他日相呼》图，通过描绘二只雏鸡争食一条蚯蚓之“今日相争”，联想到小鸡长大后“见食相呼”的情景，其中的人生哲理与艺术情趣，令人玩味！“见食相呼”语出（《新序・杂事第五・鸿鹄与鸡》）：“君独不见鸡乎？头戴冠者，文也;足付距（爪）者，武也;敌在前敢斗，勇也;见食相呼，仁也;守夜不失时，信也。”鸡为“五德之禽”，享誉华夏。 　　此外，我国古代的画像砖中亦有鸡形象出现，如甘肃嘉峪关魏晋画砖中描绘的鸡觅食于打谷场。唐墓中出土的塑成十二辰俑中鸡之造型，鸡首人身，或立或卧。其中的酉鸡为雄性，昂首伸脖，较之其他生肖更显傲然。 　　还有，生肖印在我国形成于先秦，兴盛于两汉。十二生肖被镌刻于方寸之间，妙不可言。笔者曾拙刻“鸡”印章一方，“鸡”之造型似正似侧，突出头部华冠及羽毛，以一弧线概括鸡身，回环屈曲，力求简洁雅淡。刀法以冲为主，疾涩相存，线条酣畅。全印至密至疏，朱白关系，统摄一局，重心平稳，将一只与人类结缘千年，吉祥如意的金鸡呈现。印款黑白成趣，上段阳刻甲骨文“鸡”字与简笔画雏鸡各一，下段刊自作诗一首：“守夜循职报晓声，见食相欢不相争，冠文距武且兼勇，十二生肖占有名。” 　　风物地理 　　 　　人类对鸡的情感还反映在给植物的命名上。如“鸡冠花”“鸡脚草”“鸡毛松”“鸡爪槭”（或鸡爪枫）、“鸡血藤”“鸡根草”等等。鸡冠花原产于非洲，后传入中国，花红如雄鸡之冠，着叶婆娑拟碧鸡。我国宋代诗人赵企吟咏鸡冠花“五更只欠一声啼”，清人张邵诗曰“啼月无声翠羽垂”，另有元人姚人奂诗句“五陵斗罢归来后，独立秋亭血未干”，借花描述斗鸡胜利之情境。 　　我国邮政生肖日戳中，带“鸡”字的地名多达40余个。如贵州省安顺县的“鸡场”、云南省保山市的“金鸡”、河北省的“鸡泽县”以及河北省迁安县的“野鸡坨”等。中华大地上以“鸡”命名的地名更是不胜枚举。《史记》所记黄帝统一华夏后西巡，登上陇地的崆峒山最高峰，见山峰形似鸡头状，故名“鸡头山”。南京玄武区“鸡笼山”东麓山阜上有座“鸡鸣寺”，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刹。此外，还有云南宾山县的“鸡足山”，黑龙江的“鸡冠山”，陕西的“鸡头关”与“宝鸡”等。相传秦穆公时，陕西陈仓地区出现了一对宝鸡（有时化为孩童出没），传言获得雄鸡者为王，获得雌鸡者成霸。秦穆公围猎捕获雌鸡，终成春秋五霸之一（事见《汉书・郊祀志》）。陈仓因此被后人改名“宝鸡”，沿用至今。 　　鸡瓷砖、鸡玩偶、以栓皮栎树皮制作的鸡图案明信片……在葡萄牙旅行，你会发现很多纪念品以公鸡为题材，好似冥冥之中与丁酉鸡年遥相呼应。这源于17世纪的传说：一个虔诚的朝圣者被误认为盗贼即将上绞刑架，法官面前盘中餐一只熟烤鸡引颈高歌为其伸张正义。被赦免的囚犯为报恩，在葡萄牙西北部巴塞卢斯的哥特式宫殿前，树立了十字架，十字架下雕刻着那只公鸡。从此，这只巴塞卢斯公鸡成为正义与好运的象征，并作为葡萄牙的吉祥物，深刻地影响着葡萄牙文化。 　　在美国夏威夷可爱岛的崇山碧海间，一只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汽车行人都要为它们让路，仿佛它们才是岛上真正的主人。时光回到1800年代，当波利尼西亚的航海者登陆夏威夷诸岛后，引入甘蔗种植业和制糖业的同时，也带来了鸡、猪、狗、老鼠。但同属鸡天敌的猫鼬却未被引进可爱岛，致使越来越多的野鸡在岛上自由繁殖。此外，1992年的特大飓风Iniki袭击可爱岛，大量家禽逃离毁损的笼子走向野外，于是“莫阿鸡”（moa-chicken）在可爱岛开启了“野蛮”生长的大时代。受美国国家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关照，如今这些炫丽的身影在可爱岛无处不在：机场、购物中心、高尔夫球场，甚至肯德基餐厅的停车场！ 　　古今中外，鸡是人类的好伙伴。行笔至此，又想起西汉焦赣《易林》中的“巽为鸡，鸡啼节时，家家康乐。”想必这是国人丁酉年的共同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