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资治通鉴札记106 君子绝交,不出恶声
按，紧接上文。这里是乐毅给燕惠王的一封回信。这种引文性的文字在通鉴中不多见。所以我们必须重视之。这即是乐毅的话，也是司马光的话。
乐毅报书曰：'昔伍子胥说听于阖闾而吴远迹至郢；夫差弗是也，赐之鸱夷而浮之江。按：君主不同，遭遇不同。一正一反。阖闾对伍子胥言听计从，就可以打到楚国国都。而夫差就把伍子胥杀了。同样是一个大贤，两个君主。吴王不寤先论之可以立功，故沈子胥而不悔；按：这其实就是再说燕惠王呢。你燕惠王就是夫差的燕国版。面上是批评吴王夫差。子胥不蚤见主之不同量，是以至于入江而不化。按：这是自己的借鉴，是乐毅离开燕国的历史教训。保命要紧，走为上计。
夫免身立功以明先王之迹，臣之上计也。按：这里是乐毅的出发点。离毁辱之诽谤，堕先王之名，臣之所大恐也。按，引胡注，〔离，与罹同。堕，与隳同，；后凡堕毁之堕皆同音。〕两句是说遭受侮辱打击，让先王的名声遭到损毁。这是乐毅所害怕的。或者说前面两层意思是乐毅摆出了自己面前的两个选择。临不测之罪，以幸为利，按，此幸当是侥幸。为什么提出侥幸？就是不能在不确定的燕惠王面前，却将不确定性留给自己，乐毅要的是确定性。而且他也能确定性。义之所不敢出也。按，一个是恐，一个是义。这是乐毅的底牌了。胡注，〔谓不敢与赵谋燕。〕乐毅要的是确定性，而且是要有利于燕昭王的，所以他必须要的是义，也就是肯定性。也就是不能知道你对我怀疑了我还在那里赖着不有所行动。
臣闻古之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忠臣去国，不洁其名。按：这其实就是说我跟你燕惠王已经绝交了。只是很客气。这种客气实际上是建立在乐毅的自信基础上的，换言之，这种客气的说法就是再说根本没有看得起你燕惠王。你一个小屁孩什么也不是，都不值得跟你吵架。但是有意思的是，司马光这里并没有删除这句君子绝交的话，因为这里并不是朋友关系，而是君臣关系。严格讲，这句话是有问题的。但是非常仔细的司马光就是没有删除，这就是说明，司马光也很向往那种君臣而又是朋友的那种关系，也就是臣子和君主是平等关系。臣虽不佞，数奉教于君子矣。按：这是说自己是有修养的，是受过教养的。这是乐毅的独立的人格和自尊心——你小屁孩跟谁玩呢？唯君王之留意焉！'按：这句是说你燕惠王自己哪凉快哪玩去吧。我跟你拜拜了。别以为离了臭鸡蛋，还不做槽子糕！
于是 燕王复以乐毅子闲为昌国君，按：这就是臭燕惠王的结果。不理他，他受教训了。而乐毅往来复通燕，卒于赵，号曰望诸君。按：从根上说乐毅还是向着燕国。从赵国的角度其实就帮助了燕国。使燕国的力量在齐国面前占据优势。但是燕国灭齐，称霸主的历史机遇就这样让燕惠王给白白送葬了。而我们的说法就是，乐毅作为一个杰出将领在燕国做了巨大的成绩，使燕国做了一件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乐毅是燕国的一个偶然现象。而复归于沉寂、平庸，在七国中做一个小国才是燕国本来的历史发展轨迹。燕惠王只是让燕国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上。燕小齐达犹如日本小中国大一样，这个基本的战略态势决定了燕国根本吃不下齐国这个老大王国。乐毅也不能脱离这个基本条件来行动。如果我们做个事后诸葛亮的话，那么燕昭王派乐毅伐齐本身就是一个错误的战略决定。因为他个人都是贵族共立的，所以还是要先把内政搞好。使燕国在制度上变得强大。但是燕国没有这种做好根据地的基本功的功夫。而历史再也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乐毅我们看到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善终的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