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_荒原_的时空主题研究

２００８年３月第２９卷第２期

外语教学

Ｆｏｒｅｉｇｎ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Ｍａｒ．２００８Ｖｏｌ．２９Ｎｏ．２

艾略特《荒原》的时空主题研究

林玉蓉，刘立辉

（重庆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重庆４０００４３；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重庆４００７１５）

摘要：《荒原》的伦敦丧失了城市本应具有的神圣空间和中心属性，蜕变为以混沌和无序为表征的世俗空间；《荒原》的宇宙元素也脱离了神圣属性，构筑起一幅地狱空间的运行图式。同样，《荒原》的时间体系丧失了正常运转功能，增强了诗歌的地狱和死亡表现主题。荒原》；空间；时间关键词：艾略特；《中图分类号：Ｉ５６１．０７４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０－５５４４（２００８）０２－００５６－０５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ＬｏｎｄｏｎｉｎＴｈｅＷａｓｔｅＬａｎｄｈａｓｌｏｓｔｔｈｅｓａｃｒｅｄｓｐａｃｅａｎｄｔｈｅｃｅｎｔｒａｌｐｏｓｉｔｉｏｎａｓａｃｉｔｙｉｓｓｕｐｐｏｓｅｄｔｏｂｅ，ａｎｄｔｈｕｓｄｅｇｅｎｅｒａｔｅｄｉｎｔｏａｐｒｏｆａｎｅｓｐａｃｅｔｙｐｉｃａｌｏｆｃｈａｏｓａｎｄｄｉｓｏｒｄｅｒ；ｔｈｅｆｏｕｒｅｌｅｍｅｎｔｓｈａｖｅａｌｓｏｌｏｓｔｔｈｅｉｒｄｉｖｉｎｉｔｙ，ｗｈｉｃｈｒｅｓｕｌｔｓｉｎａｈｅｌｌｉｓｈｓｐａｃｅｍｏｖｅｍｅｎｔ．Ｂｅｓｉｄｅｓ，ｔｉｍｅｉｎｔｈｅｐｏｅｍｈａｓｌｏｓｔｉｔｓｐｒｏｐｅｒｆｕｎｃｔｉｏｎ，ｒｅｉｎｆｏｒｃｉｎｇｔｈｅｔｈｅｍｅｓｏｆｈｅｌｌａｎｄｄｅａｔｈ．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Ｅｌｉｏｔ；ＴｈｅＷａｓｔｅＬａｎｄ；ｓｐａｃｅ；ｔｉｍｅ

无论是模仿说抑或表现论，西方文论传统大多认为文学文本呈现了一个独特的宇宙世界。当然，文本中的宇宙世界是经过语言、作家的价值取向等意义成分过滤后形成的，与原生态的自然宇宙有所不同。学界普遍认荒原》的文本叙述结构是松散的，诗歌只是随意地为，《

搜集和罗列没有任何关联的片断，形成“一堆描述主观；除非读者自己给漂浮不定的碎片提供一事件的碎片”

种连贯性，《荒原》文本的片断叙述之间尽是裂缝，毫无连贯性可言，而且，诗人可以无限地将这种碎片式叙述进没有明显的理由说明他何以在此处可以停行下去，也“

下来”。由此，《荒原》以其碎片式的叙述方式展现出一幅独特的宇宙图式：宇宙不可穷尽，其中的运动具有不确定性，宇宙中没有固定点，只有依赖个体感知者的主观反应去形成一种秩序感或者有限感（Ｈｅｎｉｎｇｅｒ，１９７４：荒原》的宇宙图式除了表现在外在的文１４）。我们认为，《

本叙述形式方面外，更体现在《荒原》所含纳的空间和时间主题意义方面。

一、城市空间与荒野空间

什么是空间？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都很难给出毫无争议的定义。根据《牛津哲学辞典》的说法，对空间的理解涉及两个基本面，一是点或者物体构成的区域，二是物体之间的空间关系（Ｂｌａｃｋｂｕｒｎ，１９９４：３５７）。点或者物体构成的区域常常与地点有关，物体之间的空间关系则表明了事物之间的空间参照关系（ｒｅｆｅｒｅｎｃｅ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这说明，任何物体所占据的空间位置（就地点而言）都是相对的（就参照关系而言），是可以被改变的。这种理解空间的辩证思想在东西方文学、神学、哲学著述中得到过充分体现。《圣经》教导其信徒，人类自亚当失足后就被

放逐荒野，但其目标是将荒野衍变成乐园；奥古斯丁则在《上帝之城》中道出，对上帝之爱就会把腐化的人间之易经》的变化观和印度城提升为永恒的上帝之城；中国《

佛教的轮回观也是抱着辩证法的眼光看待生命的空间意义的。

艾略特的《荒原》以现代大都会伦敦作为叙述空间，但诗歌的标题却又明白无误地表明了荒野叙述空间。城市和荒野之间形成了一种空间张力它们相互指涉、相互参照。艾略特之所以选择这种空间张力，是与西方文化传统对城市和荒野所积淀下来的空间意义有关。人类先民面临的第一个生存环境无疑是充满危险和恐惧的荒野，随着人类的进化和思维的发展，地球上的许多民族都创造出了各自的创世神话。创世神话的实质是从混沌中创造秩序，是人类降低狼顾生活状态的心智成果。秩上帝就毫无争议地成了维序需要一个中心来维持，神、

持秩序的角色，中心也就自然与神圣性搭上了关系。根神据法国人类学家和宗教学家伊利亚德的考释，圣山、庙、城市被世界上的许多民族看成是地球的中心，成为地球（ｅａｒｔｈ）、地狱（ｈｅｌｌ）三界的交汇之地。天庭（ｈｅａｖｅｎ）、

圣山、神庙、城市之所以能成为地球的中央，乃是它们所具有的神圣性使然。山以其独特的高度成为神圣和世俗之间的中介，是神临幸人间的经由之地；神庙和城市的原型则是天庭里面众神居住的地方（Ｅｌｉａｄｅ，１９５４：１２－

１７）。这里必须指出，神庙和城市是三界的交汇地，当神圣性处于支配力量时，它们担当起超越世俗腐朽力量的功能，起着稳定世界的中心作用。当世俗的腐朽势力驾驭局势时，神庙和城市则失去世界中心的作用，代之而取的则是创世之前的混沌；与混沌相关的则是荒野、甚至地狱景象。这种世界中心的二律背反特性在基督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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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伊甸园的传说中得到了充分的说明。根据这种传说，上帝创造的伊甸园就是耶路撒冷（Ｅｌｉａｄｅ，１９５９：６０），是世界的中心。

伦敦是大英帝国的首府，虽然英帝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世界影响力远不如鼎盛时期那么辉煌，但仍然是世界经济、文化、商业和金融中心。然而，艾略特所描写的伦敦却失却了精神维度，丧失了宗教意义上的神圣性。“死者的葬礼”的说话者这样哀叹道：“人子呀，／你说不出也猜不到，因为你只知道／一堆破碎的偶像。”根据人子”之称取典《旧约・以西结艾略特自己给出的注释，“

书》。同时，《荒原》注家们注意到，“破碎的偶像”也可能典出《以西结书》（Ｒａｉｎｙ，２００５：７７）。上帝指责以色列人背弃荒原》的叙述者以上帝自己心中的神，崇拜偶像。这里，《

的口吻道出了荒原人缺乏信仰的精神现实。接着有这样死亡之树无法蔽荫，蟋蟀带来不了轻松，／干涸的诗行，“

的石头发不出水声。／这块红色岩石下面仅仅只有影子。”这三行引诗也牵涉《圣经》典故。艾略特本人的注释蟋蟀”化典《旧约・传道书》。经文内容是提醒人们表明，“

没有信仰的生活的空幻性，并善劝人们年轻时候起就要信仰上帝，否则人老死亡时就得不到拯救或者新生。①有艾略特研究者指出，“岩石”意象则可能指涉《旧约・以赛亚书》、《新约・哥林多前书》等三处经文文本（Ｊａｉｎ，１９９１：红色”影射耶酥１５４－１５５）。还有学者认为，此处岩石的“

无论哪处经文文蒙难时流出的圣血（Ｇｕｎｔｅｒ，１９７１：１０３）。

本，“岩石”都指涉上帝或者基督，《哥林多前书》直接称耶酥为“精神磐石”。人只有在岩石下才能躲避风暴和酷热，才能获得安全感，象征信仰会阻挡死亡。然而，荒原世界的岩石下面只有空旷的影子，看不到人子。除了注干涸的石头发不出水声”可能家们指出的《圣经》典故，“与摩西出埃及记有关。以色列人流浪荒野时，缺水少食，摩西遵循上帝的指示，以棍击石，干涸的石头里面流出了甜蜜的甘泉。但是，艾略特的荒原上却找不到摩西那样的信仰者了。

圣经》典故远远不止这些。《荒原》以古讽今，借用《只因篇幅原因，这里无法一一讨论。艾略特的意图十分明确，通过对相关典故的运用，暗示现代人缺乏信仰的现状。这一点还可以从《荒原》中的教堂意象那里得到佐证。《荒原》有三处提及教堂。第一处是第６７行的伍尔诺斯圣马丽教堂。该教堂位于威廉王大街，地处伦敦的商业和金融中心。但颇具滑稽意味的是，诗歌的叙述显示该教堂已经失去了教堂的宗教功能，仅仅起着报时的作用。诗中使用了“双关语，既表示沉闷、毫无ａｄｅａｄｓｏｕｎｄ”生机的钟声，也暗示宗教信仰的死亡。商业的繁华和宗教的式微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第二处是第２６４行的圣马格努斯教堂。该教堂为纪念殉道者马格努斯而修建，位于泰晤士下街和伦敦桥头的交接处，经常有鱼贩出没。此处的诗歌叙述确实提到了鱼贩，说他们正午时刻在附近的酒肆里面消磨时光。鱼贩极可能与圣杯传说中的鱼

王有联系，当然也与耶酥有关。耶酥曾分一条鱼给数人吃，并自称为人世间的最高王。基督教化的圣杯传说将受伤的鱼王和蒙难的耶酥合二为一，寻找圣杯之旅则演变为对信仰的追寻，以便康复（恢复）人们心中的鱼王（耶酥）。鱼贩们舍弃教堂而到酒肆里面打发时光，显然暗示了鱼王的圣地再难唤回自己的信徒。再者，鱼贩休市表明无鱼可售。据对艾略特《荒原》产生重要影响的著作《从仪式到传奇》记载，鱼从远古时期起就是生命的象征，印度、中国、希腊、犹太人都有鱼崇拜的古老习俗，在犹太教和一些非正宗基督教的圣餐仪式上，鱼是不可缺少的圣食（Ｗｅｓｔｏｎ，１９９３：１２５－１３６）。当代学者的研究也显示，前耶酥时代的鱼崇拜风俗产生了非常深广的影响，使得耶酥时代衍生出许多对鱼、渔夫的宗教想象（Ｇｕｎｔｅｒ，

１９７１：１１０－１１１）。第三处出现教堂是第３８７－３８８行，是圣杯传说提及的那个危险教堂。关于这个教堂的危险性有教堂之所以危险，乃多个叙述版本（Ｎｏｒｔｈ，２００１：３８－３９）。

世俗、邪恶等对立力是它作为世界的中心，聚集了神圣、

量，布满了变幻莫测的风云。寻找圣杯的骑士必须战胜险恶力量，才能最终寻得圣杯，击退荒芜，恢复生命。艾略特的诗歌文本说这个教堂是空洞如风，意即这里根本没有圣杯骑士的影子。

种种迹象表明，现代都市人没有了信仰，里面的教堂形同虚设。其实，基督教文化对城市和教堂的关系进行过极度亲密的想象。《圣经》里面辉煌的所罗门城，就是在大卫王修建的用于供奉以色列上帝的圣庙上发展起来的。后来的以色列人认为，耶路撒冷城只是人类对上帝之城的模仿。作为宇宙中心和神圣空间的象征，城市和教堂有着共同性，这可能是教堂大多修建在城市的重要原因。当城市空间失去了神圣品质，它的参照空间（世俗空间）就会操控局势，混沌、无序等荒野状态就会盛准确地说，（完行。伊利亚德曾这样描绘世俗空间状态：“

整的）世界不复存在，只有宇宙蒙受毁坏后的碎片，一堆由无数飘浮不定的地点组成的乱团，人在其中移动着，被（Ｅｌｉａｄｅ，１９５９：工业社会的生存债务控制着、驱使着。”

荒原》里面伦敦的世２３－２４）这段话完全可以用来概括《

俗空间状态。没有信仰的现代都市人如同无根的浮萍，其生存景况如同爆炸后的物体碎片。

二、四种元素与地狱空间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揣度，宇宙本质上由土、水、气、火构成，大哲学家柏拉图继承了这种思想，推究四种基本元素不仅构成了物质化的宇宙空间，而且也构成了人体的结构空间。柏拉图曾用极具空间意义的几何图形和数字方式来描述四种元素的性质和变化运动，及其对宇宙肌质和人体属性所具有的构建作用（Ｐｌａｔｏ，１９７７：

７３－７９）。这说明四种元素具有空间性质。依照西方哲学的二元论传统，土、水、气、火是腐朽的物质，但由于神的美、和谐等具有神圣品格参与和介入，从中生发出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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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属相。例如，根据《旧约》，创世之前的水是混沌的代名词，上帝的创世行为分隔出天堂之水和地牢之水，水从毁灭之水（如人的性乱行为此就扮演着双重角色：淫欲、

和大洪水），净化灵魂、带来新生的神圣之水（如基督教洗旧约》中上帝用火毁礼仪式的净水）。火可以带来毁灭，《

灭五城，但毁灭的目的是清除罪孽，毁灭之火就成为了新生的炼狱之火。可以说，正是四种基本元素具有世俗和神圣双重属性，它们所构成的空间结构也就相应具有了世俗和神圣双重属性。世俗空间代表混沌和无序，是具有道德意识的人们尽量规避的空间。根据伊利亚德的看法，有意义的空间运动是不断地从世俗空间向着神圣空间回归，一个信徒去教堂的路线就是从世俗空间走向神圣空间，就是从混沌与无序迈向和谐与秩序（Ｅｌｉａｄｅ，

缘。唯一显得较为可爱的是那位风信子姑娘，她在花园里面，双手抱满鲜花，头发上滴着雨水。但是，“我”却无法与她进行交流，暗示爱的失败。总之，复活所需要的土和水皆遭到了失败。

死者的葬礼”中的宇宙元素偏离了神圣的这表明，“

属性。《荒原》其它部分的主体宇宙元素也基本是这种情况。这里仅简叙之。“对弈”的主题背景是室内空间，气和火是其核心元素。就气而言，室内的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味道，室外的空气里充斥着夜莺的控诉声，它们都与肮脏的性爱有关。另外，空气是话语得以传递的途径，但是，本部分那位说话的女士没有得到任何回音，空气好像凝固或者断裂了一般。火在本部分则是情欲之火，那位上层女士的房间里辉煌灯火，正是她内心情欲之火的外泄；下层妇女丽尔的多边性交关系更是强化了欲望之火的普遍性。“火诫”的主题背景是城市河流和城市居所，主体元素是水和火。这里，荒原国度的水是污秽的。仙女们”来到泰晤士河畔寻乐，夏日之夜，现代都市的“

留下空瓶、三明治纸、手帕、烟蒂等垃圾，河水里面流着油和沥青。月光之下，妓女波特太太和她的女儿兴许正为世纪》里面信徒用另一桩生意做准备，用苏打水洗脚（与《

水给耶酥洗脚形成反讽）；鱼王“我”在一个阴暗的水沟里到了“火诫”结束面（肮脏之地）钓鱼（新生），哪能有收获。

处，肮脏的欲望之水转化为欲望之火，深受欲火之苦的说话者乞求主把他搭救出来。“水边之死”的主题背景是河流，元素仍然是水，但这里的水是时间河流之水。艾略特喜爱将个体经历的时间比喻为河流，意为自然个体无法摆脱自然时间的支配，肉体必然走向死亡；人要获得新生，信仰是唯一的途径。“雷霆说的话”的主题背景是气、土三种元素。火是犹大背叛户外自然，主要涉及火、

耶酥之火，空气中充满雷声、背叛之声、喧嚣之声和疯癫之声，没有水，土地仍然干裂，整个世界仍处无序状态。

不难看出，《荒原》里面的四种宇宙元素都停留在世俗的领地。艾略特采用了西方传统宇宙论思想，深文曲笔地透射出荒原人的精神状态。以柏拉图、托勒密思想为主体的西方传统宇宙论常用宇宙元素的变化来类比土、水、火可以分别用来描述人人的精神状态。例如，气、

的抽象思维、身体、血液、灵魂的运行状况（Ｄｒｅｗ，１９４９：

１９５９：２５－２６）。

艾略特对西方宇宙哲学范畴的四种宇宙元素有着浓厚的兴趣。艾略特研究者大多注意到诗人晚年曾用四气、土、水、火四种宇宙元素，去构建他最宏伟的诗篇《个四重奏》（Ｂｅｒｇｏｎｚｉ，１９８５：１９８－１９９）。其实，四种宇宙基本元素对《荒原》的空间构建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特定的宇宙元素不仅与《荒原》每个部分的主题背景相对应，而且四种宇宙元素被赋予了特定的品质，服务于《荒原》总体空间的运动线路。

第一部分“死者的葬礼”的主题背景是户外自然，意象大多与春天的复活主题有关，土和水是本部分的主要元素。“死者的葬礼”这个标题取自英国国教《祈祷书》中的“死者的葬礼仪式”（ＴｈｅＯｒｄｅｒｆｏｒｔｈｅＢｕｒｉａｌｏｆｔｈｅ

Ｄｅａｄ），该条文规定了举行葬礼仪式时的话语和行为。按照西方文化思想传统，死的目的是为了新生。艾略特的注释特别提到了人类学家弗雷泽《金枝》所记载的阿多尼斯、阿蒂斯、奥司里斯等复活神。这些复活神每年秋冬之季会死去，但次年春天会复活。与复活有关的决定性意象有四：土地、春雨、花朵、深爱他们的女士。这四个意花朵与土有象可以概括为宇宙元素中的土和水：土地、

爱与水有关。然而，“死者的葬礼”的开篇诗行便关，春雨、

否认了复活的可能性。虽然自然界与往年一样，到了春雨催生丁香花和滋润干枯根茎的时节，但诗歌说话者却宣称，这个四月是“最残忍的月份”。这说明，复活还没有我们”还生活在冬天，生活在死亡的季节。与死亡来临，“

时间相对应，作为宇宙元素的土和水也相应表现出与复（ｄｅａｄ）和“干活行为相左的征兆。说话者首先用“死亡的”枯的”（ｄｕｌｌ）分别修饰土地和根茎，暗示承载复活行为的土地受阻，蜕变成荒原。这里的岩石没有水的声响，说明缺乏复活所需要的水。同时，复活所需的爱之水也枯竭。“死者的葬礼”有三位女士：玛丽、风信子姑娘、女相士。但三位女士都无法胜任爱神的角色。玛丽参与了一起涉及宫廷情欲的谋杀命案（Ｓｃｈｗａｒｚ，１９８８：６５－６６），无爱可言；那位怀揣太洛纸牌的女相士虽然兼具接生婆（ｗｉｓｅｗｏｍ－

１４６）。当与人有关的元素无法回归神圣性时，人身上的高尚性就消失了，虽生犹死的荒原人就没有了精神维度，如同生活在地狱中。艾略特承认，他是从但丁那里理解了地狱的概念：“地狱不是一个地点，而是一种状态……一种只能进行思考或者可能只能靠感觉意象进行（Ｅｌｉｏｔ，１９６４：２１１－２１２）同时，艾略特也从经历的状态。”

法国象征主义诗人波特莱尔那儿学会了如何将非诗的城市素材转换为诗的素材，如何将真实与幻觉、事实与波特莱尔笔下的巴黎玄幻等融为一体（Ｅｌｉｏｔ，１９９１：１２６）。

是人鬼不分，其主题表现与但丁有着十分的亲近性。这些文学传统的滋养对艾略特诗歌主题表现的影响是巨

ａｎ）的身份（Ｓｍｉｔｈ，１９７４：７６），却得了重感冒，与复活无・５８・

大的，艾略特成为了伦敦的但丁，伦敦是地狱里面的虚幻之城，伦敦桥正塌陷，伦敦桥上鱼贯而行的人只是一些鬼影。

作为一个宗教隐地狱意味着死亡，死亡等待着复活。

喻，复活暗含了一个上升的空间运行模式。按照基督教《新约》的说法，耶酥在星期五蒙难后，先是下行到地狱战弗胜了魔王撒旦，然后在第三天（星期天早上）复活升天。雷泽在《金枝》中指出，耶酥死而复活的故事，其原型是地中海沿岸流传的复活神话。神话原型批评家弗莱指出，但丁《神曲》的空间结构就是按照耶酥死而复活的运动轨迹进行设计的。但丁在蒙难日（星期五）傍晚开始地狱之旅，然后在复活节（星期天）上午升抵天堂，时间模式遵循耶弗莱发现酥复活的三天时间模式，空间轨迹则是上升的。了但丁《神曲》对“死者的葬礼”的可能影响。但丁写作《神荒原》时也是人近中曲》是人到中年（３５岁），艾略特发表《年；《神曲》以地狱开篇，艾略特的“死者的葬礼”也是地狱岩石的影子”出现在这座人间地狱般的景象，耶酥是以“

的（Ｆｒｙｅ，１９６３：６５）。弗莱的分析可谓入木三分，但需要强荒原》涉及室内户外众多地点空间，但空间调的是，虽然《

轨迹主要停留在地狱层次，四种宇宙元素的世俗腐朽性增强了诗歌的地狱主题。当然，到了最后部分“雷霆说的，空间轨迹有抬升的迹象，因为“克制、施与、同情”是话”

较高的精神和道德境界，给地狱投来了一束天堂之光。这荒原》的隐含意味着，艾略特有向但丁靠拢的内在意识，《

叙述者并未彻底绝望。但是，《荒原》的主体空间仍然没有小老头》，并经历走出地狱的疆界，只有经过炼狱般的《

《圣灰星期三》的洗礼，最后才能到达《四个四重奏》里面天堂般美妙的玫瑰园。在这个意义上讲，艾略特整体诗歌的空间运行轨迹又是与但丁相同的。

三、时间与时间运转

荒原》的主体《荒原》以四月开篇，其现在时态表明《时间系统是阳春四月，这有利于凸现复苏、再生等与繁荒原》的季节循环时间不像殖神话有关的主题。然而，《

《女士画像》清晰可辨，而是模糊的、不确定的。叙述者在前１８行就罗列了四月（春天）、冬天和夏天三个季节，四月与死亡季节的秋天或者冬天之间没有明确的分界线，四月里面的荒原人反而记忆起冬天来了，认为冬天让人遗忘过去，干枯的树根残留着少许生命，四月是虽生犹最残忍的月份”；玛丽也讲述着夏天和冬天的死，成为“

故事。同样，最后一章“雷霆说的话”中的季节时间也是，但干裂的土地和暮色十分模糊的。第一节说是“春雷”中飞翔的蝙蝠却指向夏天，而枯草和下降的恒河水位又荒原》中的自然季节时间体系受是秋天的时节。由此，《

到重创和破坏，季节功能紊乱，繁殖神话涉及的再生和复活行为就很难演绎下去。

荒原》的标题和象征体系都受根据艾略特的注释，《

到威斯顿女士《从仪式到传奇》的影响，该书的决定性主

题之一就是强调时间变化对繁殖、再生和复活的重要意义，并且通过在时间中死而复生的国王或者繁殖神得到生动体现。即是说，从宇宙时间的角度看，如果没有四季的轮回变化，就不可能有春天带来的复苏和新生。《荒原》显然是把所有的季节时间并置一处，复活和新生就成为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对此，美国学者吉什曾精辟基于威斯顿女士著作的象征体系以关乎变化、地指出，“

发展、脱离荒芜而获得新生和拯救的时间概念为条件”，但是《荒原》却“将所有的时间并置，否定了真正的变化或者发展，因此也就排斥了新生。所有时间的并置支配和强化了（《荒原》的）地狱感”（Ｇｉｓｈ，１９８１：５７）。

由于时间停滞、没有变化，新生迟迟不肯来临，这种状况决定了《荒原》对众多死亡意象的选择。“死者的葬礼”里面那位与风信子姑娘约会的男士，声称自己既未活着，也未死去，即虽生犹死；腓尼基水手已经死去，虽然他的眼睛变成了珍珠，但并没有复活的迹象，如同那位被绞死的人（暗指耶稣）还没有复活一样；伦敦也成为虚幻之城，无数的死人在桥上川流不息；花园里面去年埋种的尸体也未发芽。“对弈”的说话者将自己生活的环境比喻为老鼠窝，死人丢失了尸骨。尸首不全，何言复活？同样，丽儿肚腹里面的新生命在还未出生前就给堕胎弄死了。“火诫”的户外场面是白骨碰撞着白骨，老鼠拖着粘湿的肚皮，低矮的潮湿之地横摆着白色的裸尸；室内水边场景是阁楼里面堆满白骨，老鼠在上面窜来窜去。“的死亡”将时间比喻为潮水，并把潮水的流动和腓尼基人的死亡联系起来，但在潮水般的时间轮回运动中，潮水只是轻轻地冲洗着腓尼基人的尸骨，没有一点复活的迹象。“雷霆说的话”开始部分不仅涉及了耶稣基督的受难死亡，而且用现在时态表明死去的耶稣并没有复活，现代人正在经历着死亡。除此之外，该章还用了现代五坟墓”，“干燥的骨头”，“讣告”，“监狱”，伦座城市坍塌，“

敦桥坍塌，“疯癫”等死亡意象。

季节时间的凝滞不动也与人类时间意义的不变化遥相呼应。《荒原》大量用典，极大地增强了时空跨度，从《旧约》时代到２０世纪，囊括了数千年的人类时间。以旧约》的《以赛亚“死者的葬礼”为例，其中的用典涉及《书》、《以西结书》、《传道书》，但丁的《神曲》，１６世纪英国恶之花》，２０世戏剧作品，１９世纪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

纪玛丽女公爵的《我的过去》等。旧约先知以赛亚生活在传道书》则公元前八世纪，以西结生活在公元前六世纪，《

可能写于公元前五世纪至前二世纪之间（Ｂａｒｔｏｎａｎｄ死者的葬礼”涵Ｍｕｄｄｉｍａｎ，２００１：４２３，４３３，５３４）。据此，“

盖了近３０００年的人类时间跨度。然而，尽管岁月悠悠，数千年的人类时间意义却没有变化。《旧约》先知文学关注的焦点并非是憧憬美好的未来，而是力陈人类如何远离上帝，悖逆正义和道德操守，从而导致了苦难和荒野般的现实。“死者的葬礼”中的以西结悲痛以色列人背弃上帝，立偶像膜拜异教神，将导致人间荒原；以赛亚则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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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以色列人自大、傲慢和虚伪，实为背离上帝，将导致日头变黑、恶魔横行、以色列人被劫掠到他乡的末世论图景。虽然“死者的葬礼”中的以赛亚规劝人们回归到上帝旧的磐石下面，但是旧约时代的人们并没有回归上帝。《约》时代的人们如此，但丁时代的人们也如此。游历地狱的但丁悲叹道，死亡毁了那么多的人。再者，艾略特所引强暴、死亡等场景；１６世纪英国戏剧作品，大多涉及谋杀、

对波德莱尔的引用，表明伪善、百无聊赖等邪恶之花仍然旺盛地开到了１９世纪，波德莱尔的巴黎和艾略特的伦敦没有区别，一座虚幻之城，鬼魂到处游荡；玛丽女公爵的自传作品《我的过去》所记载的丑恶现象，更是２０世纪人类生活的一个缩影。

《荒原》其它各章对人类时间意义的呈现基本上都按照“死者的葬礼”的叙述模式，将过去和现在纳入共时态对弈”将古罗之中，将不同时代的人类行为并置。例如，“

马诗人奥维德《变形记》中有欲无情的悲剧故事和２０世火诫”有贞操女神纪丽尔们的性放纵故事置放在一起；“

狄安娜裸浴时被猎人窥视后的血腥报复故事、伊丽莎白时代性爱面纱掩盖的政治阴谋故事、现代妓女故事、女打雷霆所说的话”开篇将犹字员有欲无爱的欲望故事等；“

大出卖耶酥的混乱场面和东欧的动荡局面相提并论。这种主要以用典取胜的并置叙述手法，充分显示了时间并没有对人类行为带来多少信仰和道德意义上的变化。无论对宇宙万物或者对人类而言，时间带来的变化应该起到炼金术的功效，万物的再生和复苏离不开季节的轮回。《荒原》的时间体系受到破坏，季节功能紊乱，繁殖时间缺枯藤发芽的季节，却缺乏充足的雨水，失，本是雨水丰沛、

土地干裂、太阳照着岩石，远山的雷声也没有带来雨水的迹象，这使得大地无法复苏，繁殖神话无法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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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蚱蜢（蝗虫）、槌果藤三个意象，象征新生的失败。①原经文用了杏树、

当代解经学者的研究表明，杏树开白花，象征人老时花白的头发；蚱蜢指涉无能男性的生殖器；槌果藤（ｃａｐｅｒ）（现代英语版《圣经》错译为人的“欲望”（ｄｅｓｉｒｅ））也开白花。参见ＢａｒｔｏｎａｎｄＭｕｄｄｉｍａｎ，２００１年，第４２８页。

作者简介：林玉蓉，重庆师范大学学前教育学院英语讲师，主要

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西方文化。

刘立辉，西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和２０世纪英美文学。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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ＯｘｆｏｒｄａｎｄＮｅｗＹｏｒｋ：Ｏｘｆｏｒｄ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ｒｅｓｓ，２００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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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责任编校

２００７－０９－０９

采

玉

・６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