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里的书香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那年秋天,我不到10岁,刚读小学四年级,我们家随着父母所在的辽宁省水利学校,从大城市沈阳迁到辽西的朝阳县一个叫西大营子公社的地方。朝阳留下了我太多的童年记忆,这些记忆里都浸着淡淡的书香。 那时候的朝阳,还很偏僻落后,当地农村的小学中学,都是些很简陋的泥土房,没有什么像样的文艺体育器材,印象里也没有个图书馆。但我还是可以看到一些课外书的,一是父亲每次出差都会给我买新书;再是水利学校的家属院里有一个小图书室,我们放学后都愿意挤到图书室里看自己喜欢的书。 读书――“且听下回分解” 教我们小学语文课的老师叫张广振。我们都特别喜欢听他的课,他上课时有一个特点,总爱事先提醒我们:“今天的内容快点讲完,然后再把剩下的时间给同学讲个故事好不好?”大家就一起拍着巴掌说:“好呀好呀!快讲吧,快讲吧,我们最爱听故事了!” 张老师是个男的,那时候的年纪好像也就是三十出头,很有表演天赋,讲起故事来很煽情,眉飞色舞,极具感染力。他讲故事时,有点像说评书,模仿人物加上动作表情,整个班级都被他吸引住了。张老师讲故事特会卖关子,不知他怎么能把时间控制得那么准,往往讲到最紧要的时候,下课的钟声响了。于是,他跳出了表演模式,脸上露出狡黠一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同学们,下课,明天见!”弄得大家抓耳挠腮,心里直痒痒,恨不得明天马上到来。 张老师讲的故事,多是当年流行的《红岩》 《林海雪原》等小说,偶尔也有《三国》 《水浒》等古书。一天,当张老师又讲到“且听下回分解”,然后狡黠一笑,弄得大家火烧火燎“欲知后事”,他却扬长而去后,我对同学们说出了自己的重大发现:“后面的故事我知道。我看过那本书!在我们家属院的小图书室里看过。”“是吗?你快给我们讲讲。”同学们兴奋极了。 虽然我讲的故事和张老师比,那是天地之差,但从同学们的眼神里,我获得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成就感。书,只有书才会给人如此迷恋的魅力。从那时起,一放学我就躲进那个小图书室里看书,再把“下回”的故事说给同学们听。此举后来被张老师知道了,他竟然当众表扬我说:“做得对!记住,多读书有好处!” 背书――“把课文理解透了” 读中学时,语文老师也姓张,是个女的,叫张晓霞。张老师从辽宁大学中文系毕业,篮球、排球打得好,课讲得更是精彩。现在想,要不是“文化大革命”,她那样的高才生一般不会分到偏远的农村来教书的。 记得那是1970年,我所在的西大营子中学开始实施教学改革,有一项叫“小将上讲坛”,即让学生走上讲台讲课。当然,不是总讲,就是讲一堂半堂课而已。不知道张老师怎么就动员我当一把“小将”:“你先把课本理解透了,我给你提供些辅导资料。相信你能行!”她鼓励我。 别看我小学时看了点书,弄个一知半解,私下里�N瑟�N瑟白话白话还凑合,上台讲?不敢,不敢! 张老师真有一股锲而不舍的精神,她采取迂回战术,到我家找我父母做工作。父母之命怎敢违?我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张老师当一回“小将”。要讲课,先备课。为了一个简短的课文,我挑灯夜战,查了大量的图书资料,然后开始“背课”,把所讲的内容,全都记在了脑子里。我13岁时的记忆力真好,一本书,看了几遍,几乎都能背诵下来。那次登讲坛讲课的经历,真的是让我终身受益,它让我对书有了一种亲近感,让我懂得了,只有记在脑子里的东西,才算是真的掌握了。前不久,我在沈阳拜见已年届古稀的张老师,谈到中学的这段往事时,她印象还很深。我告诉张老师,现在我之所以敢天南海北到处讲课,所有的根基和力量,都源于45年前她那次给我的鼓励和点拨。 偷书――动乱年代的变异行为 我在中学时,有过一次偷书的经历。离我们教室不远处,是学校的一个废旧物库房,里面堆着破旧的桌椅、烟筒、炉子等杂物。有一天,我偶然从那个破损的窗子往里看,突然发现在那个门后边的角落里,堆着一摞书。尽管那堆书被厚厚的灰尘蒙盖着,但我仍然依稀看见一本书露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字样。 借来看看?找谁借去?动乱年代,那个时候学校已经不正经上课了。 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我和一个伙伴商量,晚上咱们来偷吧。 月光下,我和伙伴悄悄地从破窗子里钻进了库房,直奔那堆书而去,毕竟第一次“偷书”,心跳得像打鼓,腿都打哆嗦。那次偷出来的书里有《科学家谈二十一世纪》 《十万个为什么》 《陆游诗选》等等,那变异的书香给了我少年时代浓浓的幸福感。后来,在我到沈阳任辽宁省儿童文学学会秘书长时,曾组织活动,捐给朝阳地区偏僻学校近万元的图书杂志,也算对我当年偷书的心灵忏悔和弥补吧。 写书――迈出第一步很重要 1972年,刚满16岁的我,从西大营子中学考入了朝阳县文艺宣传队。 这是一个专业性的文艺团体,唱歌、跳舞、拉手风琴,我在到处演出的空隙从来没有忘记读书。我的书包里装着鲁迅的《呐喊》 《野草》,也有《共产党宣言》 《艳阳天》,我看得津津有味。 演出,不能总演别人的,要有自己的创作节目。一天,宣传队队长王利国找到我:“你能不能写一个舞台剧本?参加会演用。”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几天剧本就写出来了,一通抓紧排练。没等会演,领导一审查,给枪毙了。剧本被毙了,但我的创作热情却被点燃了,歌词、小剧本节目等等,我写了不少。当这些作品被立在舞台上时,我有一种收获的快感。同时,也深觉自己知识的欠缺,激发我读书的动力,我开始更努力地读书,也萌发了一个梦想:我要写书。 到现在,我已经出版了六十多本书。书香将永远伴随我生命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