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山寨随想
五云山寨随想
柴若皓
这里不是军营,没有刀山剑树的催逼;这里不是兵站,没有言笑不苟的约束;这里不是书塾,没有咬文嚼字的繁冗;这里不是逆旅,没有随即随离的疾逝。如果我们是渺小的尘埃,这里便总有平地风起,时而轻和,我们便沉醉于无尽的欢乐;时而急促,我们便陷入到深深的思索。这里有我们的牵挂,所以当别离的日子悄然而至,我们总是视而不见;这里有我们的回忆,所以当驻留的时光匆匆逝去,我们却也茫然不觉。
让光影重叠,让记忆定格,还记得那是我们走入山寨的日子。放下行囊,我们与室友谈吐着天南地北,闲话着家长里短。这是一个没有父母亲邻的家庭,然而这里并不缺少天伦之乐;这是一个没有琳琅玩物的环境,然而这里并不短乏欢声笑语。一句话语就像是奇棱异角的块石,在寂静得波澜未起的水面画出热烈的弧线,画出美得让人惊叹的涟漪。霎时间,震颤着默然与平静的歌声飞出心窝,让那被瓦棱分割得端方乏味的风景晕染出“碧玉一树高”的灵动,晕染出“春花厌落梅”的绚烂,不消片刻,这里已经没有了被欣悦遗忘的角落。
然而,脱缰马驹,情不自已不是青春的主旋律。欢声不休,畅想不停和山寨的色彩也似乎有所径庭。怀着好奇,怀着惊喜,我们推起石磨。踩着来者与过客的脚印,我们吟出“騄耳何劳缚紫绳”的怪诞笑谈,共鸣着“鳌背三山独立名”的古老契语。我们用双脚掩盖如年轮一般盘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脚印,又画下一道道崭新的年轮。霎时间,我们仿佛在这里与先前的学子交接了青春,交接了心意。我们同在一个圆圈上一遍又一遍地走着,甚至是年复一年地走着,明知道有一天我们会走出这个圆圈,然而此刻我们却走得十分仔细,走得十分卖力。就好像磨盘边的老农忧心着错失了时令,我们也似乎满怀一种莫名的忧心。不知是担忧磨出的豆浆难以充饥,还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慨叹与思索。到了后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上了疲惫与急迫,我们开始质疑胆水能否在圆盆里“画龙点睛”,开始忧虑我们完工后恐怕已是日薄西山。当铁勺在热气腾腾的豆浆中上下沉浮后终于不再游走,大家围成一周,我们咀嚼着这一分清香,让豆花在唇齿间藏匿徘徊,最后在心脾侵润出惬意。将辣椒与酱料一同送入腹中,吃出个红红火火,吃出个荡气回肠。尽管远不如平日里的餐点,但是我们吃得很久,仿佛咀嚼着海味山珍。我们身后是一片菜园,与我们画面出一个底版,一个永远不会被岁月锉刀磨损的底版,一个永远不会被沧海桑田老化的底版。
别离前的最后一个活动,我们被安排参与了拓展训练。我已经忘却了同学们如何战栗地走上高台,又如何忐忑地倒下。抑或是我们都像一个个勇士,坚决地选择了信任与尝试。让长绳在双肘狠命地结扎,如狂蟒勒紧挣扎求生的猎物。然而这种恐惧终于在人海中消融,这种不安也在鼓舞与玩笑中归于平静。我们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血液在交叠的手臂上如百川归海般窜流,承诺在手腕上凝聚起千斤之力。我们双脚内扣,膝盖处的骨骼就如双生的缠藤密不可分,脚掌就像扎入地壳的深根风雷不摧。我们鼎力支撑,里外合围的架势如铜墙般坚固,平展不曲的双臂更似盘虬般坚韧。当一位位同学倒下,我们才知道生命的重量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当一位位同学双脚触地,我们才有了生命的释然。我们间的距离就是信任的尺度,我们间的静默就是无言的默契。且不说我们将与五云山寨依依话别,纵使日后我们各奔天涯,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忘却彼此,因为我们在彼此的双臂铭刻下生命的重量,我们在彼此的后背烙印上团队的坚守。
没有命令就没有动作,这是教官的话。纵使这不该成为青春的禁锢,然而军旗下的风采却理应被我们永久铭记。当我们难以按捺心中的激奋,在集合的时候高声喧哗,是他们铁面相对,让我们看到了自身的顽劣;当我们彻夜不眠,在宿舍娱乐未寝,是他们夜不惜寐,一次次地提醒,又一次次宽容地原谅;当我们在体验活动的时候因任务困难而迟滞不前,是他们严厉地鞭策又悉心地鼓舞,当我们感动地相拥时,谁又看到他们在一旁作何面容。这里是我们短
暂的留驻,却是他们长久的坚守,这里是我们两日的相聚,却是他们一生的阵营。我不是个诗人,不惮用满腔的热血飞笔走墨;我不是个艺术家,不惮用精美的咏叹高歌一曲。然而面对他们,我想吟咏,我想高歌,我想赞叹:“你是那宽容的天空,将大地的冷暖满抱在怀;你是那飞扬的旗帜,让心灵飘飘荡荡自由招展;你是那旅夜的长风,把尘世的欲望擦的透明;你是那浪漫的火焰,让生命燃尽依然是笑容灿烂;你是那信念凝结壮烈的铁,铸成了不朽的诺言。”
离开五云山寨已有两星期,如今提起笔细细勾勒,似在拾掇那些穿插在有味与无味间的片段,于是淡化的记忆开始愈发清晰:嘹亮的号声,转动的磨盘,一群严宽相济的教官,还有一个有我们的十七班。
(作者联系地址:重庆市沙坪坝区沙南路1号,重庆市南开中学高2014级17班,邮编400030,电话[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