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股权配置.团队平衡.交接周期,这才是家族企业成功传承的根本!

9月25日，在由《中国慈善家》杂志社发起，正和岛、慈传媒、家族财富传承中心主办，源坤资本作为首席战略合作的“第二届中国家族财富传承峰会”上，中国文化书院副院长陈越光对与会的家族传承者们揭示了企业传承之道。关于“如何传承”，除了股权配置，团队平衡，交接时间周期安排，在他看来，最重要的是内心的历程是怎么样的?要建立一些什么样的精神入口才谈得上成熟？“虽然这些路口只能一个人孤独地通过，但每一次的突破都是一个新的境界的开始。”以下为部分文字实录：

作者：中国文化书院副院长陈越光

方太的创始人说，第一代企业家传给第二代的成功率只有30%，也就是说70%的第二代没有接住第一代传过来的交接棒。前几年，有一个学术团队，对1980-2008年，香港、台湾、新加坡250家上市企业创始人从准备退休到完成退休的5年间进行研究发现，这些企业每100元的市值减掉了60元，完成交接以后的5年继续没有起色。所以，你们将要从事的是一个高危事业。

这是命运不可选择的，问题是怎么样直面人生？这就得从传承这个角度，从文化内涵以及可能遇到的边界问题，找到核心路径是什么。

关于企业传承，现在有三种比较通行的观点。

1、认为中国的文化不支持企业家族传承，所谓“富不过三代”。

2、用大数据来证明企业家族传承是正道，证明家族传承比一般企业做得更好。

3、希望脱离家族传承的概念来实现家族传承。

这三种观点都自有道理，不需要争论对错，但是也各有不正确或者不够的地方。

第一种观点忽视了中国社会的基本结构、基本背景。中国社会的基本结构是长期性停滞和周期性振荡相结合的动态静止性社会，从2000年以前的秦朝社会结构，到200年以前的清朝社会结构，在形态上是一致的，但是这中间每200、300年就有一次社会大动荡，造成20%—30%的人口消亡，大量财富消失，社会进入重新整合期。

中国历史上全国性的大一统王朝平均寿命为171年，小的朝代算起来平均67年，在这样一个社会动荡更替、周期性振荡过程中不仅是富不过三代，而且是贵不过三代。另外，中国科技史上有一个特殊观察点，叫做失传，有一些技能、技术、科学创造、发明都会在动荡中失传。因此不能说中国文化不支持传承，而是中国的社会结构状态影响到了传承。

第二种观点有道理，但是现代经理人制度是后期产生的，主要是针对大企业，尤其是上市企业。统计数字是拿一般企业和特殊企业混同来算，但你看美国、欧洲上市公司的统计数字就不是这样了。我们不能拿实然推断应然。

第三种观点说得很好，但是我们讲家族企业时，家族这两个字不是功能定语，没有家族的家族企业在逻辑上就不通。

企业传承过程中，不讲能不能，该不该，讲的是承者之道。

关于“如何传承”，都在讲股权怎么配置，团队怎么平衡，交接时间周期怎么安排，这些都是技术性的东西，属于法无定法的范围。我们今天要讲的是，一个在传承之路上接了棒往前走的企业家，他内心的历程是怎么样的？要建立一些什么样的精神入口才谈得上成熟？

为什么要讲精神的入口？人生永远有两面，一面是外在的，你和外部世界竞争、格斗、共处、相融。你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名号、数字来表达一个一个不同的台阶，一次一次不同的进步。但是人生还有另一面，那就是当你一个人的时候，你自己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时候，是在一个精神的入口。这个精神之途是一条羊肠小道，只能只身通过，没有交通工具可以承载，无法结伴而行，即便有人结伴，到了入口也只能一个人过，更不可能有其他的人替代你过。这里，只有路和你；这里，只有我过还是没过。它是修行之道。所以，精神之路就是修炼之路。

佛陀说，人有二十难，其中一难叫豪贵学道难。有钱有势的人要成道，要学道，磨难比较多。精神的入口在我看来有三个。

▌第一个路口，德尔菲神庙路口：点亮你的心灯，照亮自己。

德尔菲神庙在公元前8世纪时非常兴盛，它的主建筑阿波罗太阳神庙的墙上有一句著名的箴言，“人呐，认识你自己!”同一时期，公元前750年，老子在《道德经》里提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所以回望历史，差不多3000年前，东西方思想的高峰同时矗立，遥遥相对。他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贯穿了3000年的时间，他们同时对3000年的文明产生着巨大的影响。

3000年的命题放到今天来看，仍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问题，不是企业传承者才要面对的问题。苏格拉底说，“未经思考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但是不经思考，不求卓越，不要出类拔萃，照样过日子的人有的是。大部分人在这个路口徘徊，甚至躺下了，这是正常的；你在这个路口歇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你要过这个路口，就要点亮心灯，照亮自己。

认识自己的什么呢？认识你的不足、缺点，中国人以前往往喜欢这样，强调要“以人之长比己之短”，但是真正照亮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看你的缺点和不足，因为人不是靠在黑暗中挣扎，而是要让光明来驱逐黑暗。点亮心灯就是点亮自己的愿景，照亮自己就是发现自己的禀赋，认识已有的条件。点亮心灯、照亮自己，简单来说就是找到最喜欢、最可行、最擅长三者重叠的部分。

这有两个指标，一个是外观的指标，就是你的成绩；第二个是内觉的指标，就是愉悦中的惊喜。一方面是高兴的，一方面会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获得惊喜感。当你在做一件事情的过程中，这种感觉屡屡出现，大概就可以说你已经在这个核心点上了。

如果你接了班，过了最初的适应期，一帆风顺地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晴空万里中飘过一片乌云，就是你突然觉得有一种别扭感，有一种距离感，你发现你和你的企业之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两张皮的感觉的话，这时候你就来到了第二个路口。

▌第二个路口，弗洛伊德路口：在父业中认出自己。

弗洛伊德学说有一个著名的“父与子”命题：父亲是外在的，是你的秩序、你的目标，因此他和你有距离，在情绪上对你有一种压抑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深邃的，未来它可能鼓励你，但是在相当一段时间里它是压抑你的。后来这被解释为影响性焦虑。这是心理学的著名命题，这个命题在中国文化中不完全这样解释。

《论语》里讲孝道，“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子夏问孝，子曰，色难。”真正难的时候是在父母面前始终和颜悦色。“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这句话有很多解释和争论。朱熹说，如果父亲是有“道”的，你终身都不能改他，如果父亲是非“道”的，何待三年呢？为什么要三年呢？朱熹解释说，三年是为了表达感情。在我看来，朱夫子这个解释恐怕不完全恰当。

我的理解是，三年无改父之道，主要是两个理由。一是用敬意对待父业，不要从哈佛、耶鲁回来了自己踌躇满志了，一上来就大改革了，你至少要在三年里按照父亲的方式走，才能真正地了解他。另外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孔子没讲，三年就是在一定的时间里让你在父业中找到自己，认识自己，真正把自己融入进去理解父业。所以，在父业中的认同和融合才是真正的大孝。这是中国文化的东西。

为什么要提出“认出”这个概念？这个概念最早出于《圣经》，“三次不认主”。很多创业者在他们的精神之路上都在找一个东西，在事业中认出自己。我在欧洲考察时认识一位老先生，94岁了，是一个第四世界国际组织的志愿者，每天都去上班。我发了他的照片和介绍，很多朋友圈的朋友回复说，我也要当这个组织的志愿者。我说你当不了。为什么？第四世界是一些最底层的人、被排斥的人，这个组织专门为这些人服务。他们的志愿者要真正和穷人住在一起，不是星期六下午去半天就行了，他们的口号叫作“在穷人中认出自己”。怎么认出自己？要在当地最低生活标准以下过一段生活。这个做法怎么样另说，我只是讲认出的概念。

一个人道主义者，也可以在最底层的人的生活中认出自己。一个真正热爱人民的政治家，所谓为人民服务的政治家，也必然是要在老百姓中认出自己。如果一个政治家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但是和老百姓从来没有同感，没有同觉，没有同命运，那只是政治骗子。一个传承的企业家呢？如果不能在企业中认出自己，就不可能真正爱企业，爱员工，爱消费者，没有感情就不会有真正的融入，所以他也不可能真正地属于这个企业。

你在哪里认出呢？当你在天天面对的市场数据和财务报表里，读得出企业的愿景，在企业的愿景中理解到自己的人生意义和生命的价值，你就在父业中认出了自己。大概在这个时候，你就有资格说，我祖辈的血、我父辈的血流到我这一代还没有冷却。

过了这个路口，你是不是就可以去面对属于你的光荣与梦想了呢？还没有，还有一个路口。

▌第三个路口：哈姆雷特路口：穿越生死的生命融入志业中。

哈姆雷特留给我们一个永恒的命题：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厉害在哪里？厉害在你时时面对，但是你时时可以不面对。

佛陀曾经问他的弟子，人的生命有多长？第一个说，几天吧。晚上躺下了，早上不一定起得来。佛陀摇头。第二个说，一吨饭的工夫。吃了上顿，下一顿还有没有资格吃也不知道。佛陀摇摇头说，未知道也。第三个说，呼吸间。佛陀说，善哉，子知道矣。这段对话在《四十二章经》。

而在西方存在主义哲学大师们的理解里，人生是什么？在海德格尔看来，人生就是面向死亡的存在。但是人生又往往漠视死亡的存在，不愿意去看透这一点，所以为什么说要穿越生死。

为什么说真正做到传承成功的企业家，需要过这个路口呢？从哲学上来说，你要真正理解孔子所谓“未知生焉知死”和苏格拉底的“未经思考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没有生理解不了死，穿越不了死，没有真正懂得生。为什么说企业传承最重要就是过这关呢？有两个字要理解，就是“志业”。穿越生死以后融入到你的志业中去。

什么是志业？你真正懂得并完成的被命运召唤做的事，就叫志业。传承的企业家过这关和创业的企业家过这关不一样。

第一代企业家基本上都经过这个考验，即使他意识上不明确。对于创业者来说，当企业处在绝境时，人生就是绝境，因为他们的生命早就融入企业，企业就是他们的生命。这样的时刻可能就是零点几秒，就是一个念头，这种生死对决的念头在一刹那间就像两个快刀手，死亡的念头和生的念头像两个刀手一样，迎面而来，都出刀了，外人看不出谁快谁慢，最后的结果就是看谁还站着。所以一个创业者只要把企业做到足够大，足够长，可以做到传代，一定在精神上过这关。

一个传承者怎么过？我不知道。也许在今天，凶险程度和上一代不一样了，但是对一个传承者来说，过和没有过这一关，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标志，就是过了这关的人有一种特殊的心态来理解企业传承。

什么样的心态？有人问爱马仕家族第五代传承者，你从父母这里继承了这么大一个产业，你自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他说，对不起，我要说的是，爱马仕不是我从父母手中继承来的，而是我从子女手中借来的。一个企业家他已经看到了他的企业不仅是流着他祖先的血，而且将延续着未来子女的生命；一个企业家当他感觉到我在这个企业里面，我就是它的生命的一分子，它是我生命的灵魂，第二关就过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会感觉到在这样一条传承之链中，所有的企业的艰难困苦我都可以承担，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死，因为企业在子子孙孙中蔓延，这就是老子说的“死而不亡者寿”。

我只数这三个路口，不知道你们将怎么过，我要说的是30年以内，你们都会一一遇到，有时候可能冲一下没有过，有时候冲过了一下，又轮番出现了，周而复始。不管怎么样，每一次的突破都是一次精神的升华，都是一个新的境界的开始。

虽然，在这样的路口你们只能一个人孤独地通过，但是在这条道路上我们始终同在。（整理：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