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出师表]三个问题的质疑

对枟出师表枠三个问题的质疑

谢其泉

（河南省广播电视大学网络学院，河南郑州４５５００２）

摘要：枟出师表枠是蜀汉丞相诸葛亮的代表作，世人普遍认为该文淋漓尽致地体现了诸葛亮为蜀汉政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本文拟对枟出师表枠中“不求闻达于诸侯”、“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举贤荐能等三个问题提出质疑，以期为诸葛亮及其枟出师表枠的相关研究提供一些新的视角。

关键词：出师表；思想；政务；用人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１－０２３８（２０１４）０４－００６０－０３

　　枟出师表枠

［２］

［１］（Ｐ５１６）

最早见于枟三国志蜀志

诸葛亮传枠，为世代传颂。陆游诗称：“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从字面和人们的接

受情况看，该表是诸葛亮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和理想、完成先主刘备的遗愿而挥师北伐而呈奏后主刘禅的辞行书。作为蜀汉政治的中坚人物，他深知后主羸弱，有内顾之忧，于是出师前上表规劝后主信用贤臣，听信忠言，善谋国事，励精图治。言辞恳切，力透纸背，字里行间洋溢着感戴先帝恩德以报后主的肺腑之情；涕零满纸，感人至深，展现了北定中原、谋求统一的坚定信念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所以很多人认为枟出师表枠基本上是以继承先帝遗志恢复汉室大业为宗旨的，是诸葛亮为蜀汉尽职尽责的体现。

然而，笔者细读枟三国志枠及相关文献却发现，对于枟出师表枠中有些内容的理解还是值得推敲的。洪卫中枟诸葛亮“帝王之志”新探枠、李君慧枟从出师表解读诸葛亮枠两文深得我心。本文在洪、李二文的基础上，拟就枟出师表枠“不求闻达于诸侯”、“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举贤荐能等问题提出质疑，谈谈个人的一得之见。

一、“不求闻达于诸侯”之说是否合乎实情

诸葛亮在枟出师表枠中说：“臣本布衣，躬耕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其要

［收稿日期］２０１４－０６－０３

［４］

［３］

义在于说明自己出身卑微，无心于仕途。事实是

否果真如此吗？请看枟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枠的记述

［２］（Ｐ９１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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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也。汉司隶校尉诸葛丰后也。父圭，字君贡，汉末为太山郡丞。亮早孤，从父玄为袁术所署豫章太守，玄将亮及亮弟均之官。会汉朝更选朱皓代玄。玄素与荆州牧刘表有旧，往依之。玄卒，亮躬耕陇亩，好为枟梁父吟枠。身高八尺，每自比于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惟博陵崔州平、颍川徐庶元直与亮友善，谓为信然。时先主屯新野。徐庶见先主，先主器之，谓先主曰：“诸葛孔明者，卧龙也，将军岂愿见之

乎？”先主曰：“君与俱来。”庶曰：“此人可就见，不可屈致也。将军宜枉驾顾之。”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

由此可知，诸葛亮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布衣百姓，而是出身于世代官宦的名门之家，不仅其父诸葛圭担任过太山郡丞，而且其叔父诸葛玄与割据一方的军阀袁术、刘表都过从甚密。另外，其族兄诸葛瑾仕于吴，官拜大将军、左都护，领豫州牧；其族弟诸葛诞仕于魏，为吏部郎，累迁扬州刺吏、镇东将军、司空。可见诸葛氏家族称得上名满天下的世家大族，只是诸葛亮这一支在其父、叔相继去

［作者简介］谢其泉（１９８４—），男，河南商城人，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第４期　　　　　　　　　　　　　谢其泉：对枟出师表枠三个问题的质疑６１

世后家道中落，他才象征性地参加了一些田间劳动。

其实，与其说诸葛亮躬耕于畎亩，不如说他隐居以待时。所谓“躬耕”，只不过是高士的一种姿态而已。这一时期，诸葛亮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广交游以博取名声，二是借联姻以扩大实力，三时观时局以待机出山。诸葛玄来到荆州之后将诸葛亮的大姐嫁给了蒯祺，庞德公（庞统的叔父）的儿子庞山民娶诸葛亮的二姐为妻。诸葛亮又迎娶了“黄头黑色”的黄承彦之女黄硕。枟三国志蜀志对于蜀汉朝廷，诸葛亮忠心耿耿、不怀非分之想，应为历史事实，也为历代之人所认可。然而，

不存非分之想，并不等同于没有专权之心，没有专权之心也不等同于没有专权之行。无论是刘备称帝，还是刘禅继位；无论是入蜀建国，还是攘外安内，蜀汉王朝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大权无不掌握在诸葛亮手里。先主刘备对他深信不疑、言听计从，后主刘禅更是视之若父、唯命是从。枟三国志蜀志后主传枠裴松之注引枟魏略枠曰：“及禅立，以亮为丞相，委以诸事，谓亮曰：‘政由葛诸葛亮传枠裴松之注引枟襄阳记枠曰

［２］（Ｐ９２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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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承彦者，高爽开列，为沔南名士，谓诸葛孔明曰：“闻君择妇，身有丑女，黄头黑色，

而才堪配。”孔明许，即载送之。时人以为笑乐，乡里为之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通过联姻，诸葛家族成功地在荆州世族之中为自己织就了一张关系之网；通过交游，诸葛亮在荆襄一带的名流社会名望日高；通过观察时局，诸葛亮对天下大势了然于胸。此时此刻，诸葛亮犹如一只羽翼丰满的大鹏鸟，只等展翅高飞机会的到来。

机会果然不期而至。公元２０７年，刘备被刘表安置在新野县。新野地狭人少，与刘备的远大志向相去甚远，于是他积极延揽人才以成大业。于是，荆襄名士纷纷向刘备举荐诸葛亮。其中既有其友徐庶，又有大名鼎鼎的“水镜”先生颍川司马徽。裴松之注引枟襄阳记枠记述了这一情况：

刘备访世事於司马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伏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如果说交游扬名只是诸葛亮步入仕途的敲门砖的话，那么，洞悉天下大势、富有真知灼见才是赢得刘备信任的真功夫。“自比于管仲、乐毅”，说明诸葛亮志在天下；“隆中对”分析时局及发展趋势，表明他早已做好经营天下的思想准备和知识贮备；“不可屈致”、“三往乃见”，乃是隐士抬高身价、待价而沽的手段。由此看来，枟出师表枠“不求闻达于诸侯”之说，与诸葛亮生平思想的实际情况不相吻合，应当是位高权重的诸葛亮为了消除后主刘禅及朝臣的疑虑，表明自己并无专权之心、非分之想的政治宣示。

二、“宫中府中俱为一体”之言是否有专权之嫌

氏，祭则寡人。’亮亦以禅未闲于政，遂总内外。”枟三国志

蜀志

诸葛亮传枠也记载，刘禅即位之

初的建兴元年，诸葛亮“开府治事”，从此便“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

长期大权独揽，难免滋生独尊之心和专断之行，总觉得别人办事难以使自己放心，尤其是对于“未闲于政”的后主刘禅更是放心不下。所以，临行前对刘禅叮咛再三：

诚宜开张圣听，以光先帝遗德，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宫中府中，俱为一体；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内外异法也。

希望刘禅广泛听取意见，并无不妥，但要求“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就有点儿僭越的意味了。在皇权至高无上的封建社会，把皇宫和相府视为一体，将相府等同于皇宫，并要求宫廷内外事无巨细皆由相府官员裁决，实际上是使相权凌驾于皇权之上。如果刘禅不遵照执行，那就是“内外异法”了，就将落下堵塞言路、偏私不明的恶名。也许在诸葛亮的内心深处根本感觉不到这有什么不妥，认为这是奉行先主的遗训，为刘氏尽忠，为国家尽责，完全是自己的份儿内之事。殊不知，这恰恰是诸葛亮长期主政形成的心理定势所使然。即使诸葛亮在主观意识中没有专权之心，说“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完全是为了国家利益，但其客观行为实则已经超越了相权，因而，别人认为他的言行有专权之嫌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举贤荐能是否出于公心

诸葛亮希望在他北伐期间，刘禅能够“开张圣听”。那么，听哪些人的意见才算“开张圣听”呢？于是诸葛亮向后主举荐了四个足以“开张圣听”的贤臣

［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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６２殷都学刊　　　　　　　　　　　　　　　　　　　　２０１４年

侍中、侍郎郭攸之、费祎、董允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愚以

为宫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得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将军向宠，性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之于昔日，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营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也。

作为主掌政务的宰相，在离京远征前向皇帝举荐贤臣以佐帝辅政，既是份儿内之事，也是合规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处处拉扯“先帝”旗号，颇有掩饰“私心”之用意。

不仅我们对诸葛亮在处理朝政上是否专权、在用人方面是否完全出于公心表示质疑，事实上，当时蜀汉内部就有人对诸葛亮的所作所为甚为不满。枟三国志蜀志杨戏传枠裴松之注引枟华阳国志枠所述之事便是一个显例：刘璋旧部、曾任安汉将军随诸葛亮出征的李邈，在诸葛亮死后随即上疏后主以泄其愤：“吕禄、霍禹、未必怀反叛之心，孝宣不好为杀臣之君，直以臣惧其偪，主畏其之行，本应无可非议。我们之所以对诸葛亮在枟出师表枠中的“举贤”提出质疑，关键在于“举贤”是否出于公心。要厘清这个问题，需要从蜀汉政权政治生态的角度来考察所举贤臣的有关情况。

先看蜀汉政权的政治生态。蜀国初建之时，国内主要存在四股政治势力：包括关羽、张飞、糜芳等人在内的刘备的基本班底，以诸葛亮为代表的荆襄士族，隶属刘璋父子的东州集团，以黄权、李严为代表的益州本地士族。荆襄集团、东州集团和刘备集团一样，同属外来势力，要想统治蜀汉就必须依靠益州本土人士。所以刘备建立蜀国后，任东州集团的许靖为太傅、益州集团的法正为尚书令，始终十分注意几个政治集团的平衡，设法笼络益州士族以便在巴蜀立足。

再看所举贤臣的有关情况。表中所举郭攸之、费祎、董允、向宠四人，在刘备建立蜀汉时并非显宦，当是刘备死后为诸葛亮所栽培。此四人为何许人？郭攸之，南阳人；费祎，江夏人；董允，南郡枝江人；向宠，襄阳宜城人。从地域结构上看，四人均为荆襄人士；从政治版图上说，他们都是诸葛亮的嫡派大臣。虽然上古就有“举贤不避亲”之说，但同时所举数人皆为其“亲”，不免令人顿生疑窦。或许诸葛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在表疏里特意强调：郭攸之、费祎、董允三人“是以先帝简拔以遗陛下”，向宠“试用于昔日，先帝称

威，故奸萌生。亮身杖强兵，狼顾虎视，五大不在边，臣常危之。今亮殒没，盖宗族得全，西戎静息，大小为庆。”他不但猜疑诸葛亮拥兵自重、威震君主，而且对诸葛亮之死幸灾乐祸、直言不讳，非深恶痛绝者实难至此。这虽是一例言论过激的个案，但在当时的蜀国却颇具典型意义，表明其他政治集团对诸葛亮的所作所为积聚了强烈的不满情绪。

古人云：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尽管我们就枟出师表枠中的三点疑点进行了剖析，认为“不求闻达于诸侯”之说不符合诸葛亮的思想实际，诸葛亮在处理政务、选人用人方面有专权、不公之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否定诸葛亮的历史功绩及其枟出师表枠的名篇地位，而是力图还原历史人物的真实面目，从而为更加准确地理解把握枟出师表枠的丰富内涵有所裨益。

［参考文献］

［１］萧统．昭明文选卷三十七．出师表［Ｍ］．北京：中华书

局，１９７７．

［２］晋陈寿．三国志［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３．

［３］洪卫中．诸葛亮“帝王之志”新探［Ｊ］．池州师专学报，

２００４，（２）．

［４］李君慧．从出师表解读诸葛亮［Ｊ］．文史杂志，２００８，

（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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