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与言语

邓旺林

一、什么是语言

1、语言是音义结合的符号系统（从语言的性质看）

Δ符号与征候

符号是社会的产物，是人们有意识地用来代表一定事物的物质材料，它与所代表的事物是两回事，相互间并无必然的联系。符号包括形式和意义两方面。形式是人们的感官可以感知的。如交通岗亭的红绿灯，旗语的手势、文字等。意义就是符号所代表的事物及其性状等。符号与所代表的事物之间的联系是人为的。须经人们的约定，经人们赋予其一定的价值才能起交际工具的作用。

符号有三个特点：一是符号形式与符号所指代的事物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二是符号形式可以代表所指代的事物，三是符号形式与符号所指代的事物之间的联系是非客观的、必然的，而是主观约定的。（黄章恺《言语交际的艺术》）

征候则是事物本身的特征，它代表事物，可以让人们通过它来推知事物。如见炊烟则知有人家，看气色可知人健康状况等。征候与其所代表的事物间有着自然的联系。

语言这种符号系统的形式首先是语音。语言的基本构成部分是语音、词汇和语法。有的语言还有文字部分。

Δ据法国科学家1994年的统计，世界上现有5651种语言。研究人员认为，其中产生影响的只有500种。三分之二的语言没有文字形式。（《北京劳动》1994年第十二期。《南方日报》1995．2．20第11版）

Δ我国56个民族，目前使用着85种语言，却只有27种文字，经常使用的只有22种。据统计，我国55个少数民族中，只有20多个民族有自己的文字。如蒙古、藏、维吾尔、傣、哈萨克、朝鲜、俄罗斯、满、彝、景颇、壮、苗、瑶族等。其中傣族、苗族、蒙古族等分别使用两种以上文字（如傣族等有四种文字）。瑶族历史上没有自己的文字。“1982年，语文工作者在50年代调查瑶语的基础上，以汉语拼音为基础，用拉丁字母形式，帮助瑶族（勉方言）设计了一套《瑶文方案》（草案）并编印了《瑶文课本》。瑶族内部不同的语言或方言，可在此基础上变通使用。从而结束了瑶族无文字的历史。”（《中国教育报》1995．9．2第三版“民族语言文字”）

2、语言是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从语言的社会功能看）

社会交际过程就是信息交流的过程。在这种过程中，所用到的交际工具或者说信息载体是多种多样的。除了语言以外，人类社交也大量使用非语言的信息载体，如态势语、标志记号、图形（画）、光、色、实物等等。

Δ信息：按信息论的说法，信息是指用符号传达的报道，而报道的内容是接受者预先不知道的。一般说来，消息、情报、资料、知识都是信息。

语言可以说是人类最重要的一种信息载体，最重要的交际工具。这可以从以下几方面来认识：

⑴语言较少时空上的局限性

语音“不能传于异地、留于异时”的时空局限性借助文字并随着现代科技手段的广泛应用得到逐渐克服。而其他交际手段如一般的声、光、色、态势语等的时空局限性仍很大，往往受天气、光线、距离、时间等的制约。这在日常的交际中尤为明显。

“人类语言采用声音作为手段，而不采用手势或图画，也不是偶然的。人类的视觉最发达，可是语言诉之于听觉。这是因为一切依赖视觉的手段，要发挥作用，离不开光线，夜里不行，黑暗的地方或者有障碍物的地方也不行。声音则白天黑夜都可以发挥作用，也不容易受到阻碍。手势之类，距离大了看不清，声音的有效距离大得多。打手势或画画儿要用手，手就不能同时做别的事，说话用嘴，可以一边儿说话，一边劳动。论快慢，打手势赶不上说话，画画儿更赶不上。声音唯一不如形象的地方在于缺乏性和持久性，但在原始社会的交际情况下，这方面的要求是次要的，是可以用图形来补充的。总之，正是由于采用了嘴里的声音作为手段，人类语言才得到前程万里的发展。”

“隔墙有耳”正说明声音可以克服空间障碍而传播。

⑵语言在表情达意，传输信息上具有较大的灵活性，适应性强

①语言能十分明确、精确地表情达意

语言的明确性，包括语言符号表情达意方面的明确性和与用语言符号形成的言语、篇章（属成品）表情达意上的明确性（语言≠言语）。语言能十分明确、精确性表情达意这点与一些态势语相比较尤为明显。

“日本人的微笑很常见，但它可以有多种含义：快乐、无安全感、羞怯、痛苦甚至悲伤。”（徐亦行编译《入乡问俗》载《中外期刊文萃》1998年第7期P59）

《儒林外史》中严监生临死前伸出的两根指头究竟代表什么，就曾让许多人费心思量。明清笑话中说到一算命先生对三位赴京参加科举考试的秀才的提问（“谁能考上？”）伸出一个指头，可有不同理解，可让算命先生总能立于不败之地。

Δ“三顾茅庐尽人皆知，而民间关于诸葛亮出山却另有说法；诸葛亮答应出山前提了一个要求，要刘、关、张与他对哑对。刘、关不敢应对，猛张飞却大胆应试。诸葛亮用手指天，张飞就用手指地；诸葛亮伸出一根指头，张飞伸出三根指头；诸葛亮拍三下手掌，张飞拍九下手掌；诸葛亮用手指在胸前画了一个圆圈，张飞却指了指自己的袖筒。哑对结束，诸葛亮十分满意地答应出山。事后，刘、关分别问诸葛亮和张飞，答案却是两回事。诸葛亮说：我出上知天文，他对下晓地理；我出一统天下，他对三分鼎立；我出三三归汉，他对九九化原；我出胸装日月，他对袖藏乾坤。而张飞却认为是：他说天上下雪，我说地上路滑；我问我们是第一次来吗？我说来了三次啦；他叫人烙三张饼，我说三张不够，每人三张得九张；他画个圆圈说他家的饼大；我说吃不了我们装走。”（《韶关广播电视周报》1995．1．6第四版 彭玮《张习请孔明》）这虽是一个笑话，却形象地说明了态势语的不确定性、测不准性。

Δ“1971年10月25日，第26届联合国大会通过了恢复中国在联合国席位的决议。当晚9点多，周总理、叶帅、姬鹏飞、乔冠华等人到中南海主席住处。毛主席谈及联合国大会通过恢复中国在联合国席位的决议时说：‘131个会员国，赞成票一共76票，17票弃权，反对票只有35。表决结果一宣布，唱歌呀，欢呼呀，还有人拍桌子。拍桌子是什么意思？’总理解释说：‘在会场拍桌子，表示极为高兴。’”（《百年潮》1997年第二期  熊向晖《毛泽东“没有想到的胜利”》见《南方日报》1997．4．16第十一版）

Δ“余曾访巴基斯坦，不谙英语。一日翻译休息，进餐时刻，无法点菜，忽悟及可画图示意，即召侍者以笔画一鸡形，且用笔‘×’其半，侍者点头。又画一鱼形，再‘×’其半，侍者点头。思及吃饭，即画一盘形，于其上圈粒粒状，侍者亦点头。吾妻苏华思食番茄、黄瓜，即又画扁圆形之番茄，并指餐巾之桔红色证之，侍者竟亦点头。又再画黄瓜，侍者频频点头，笑而去。及上菜，大讶，鸡鱼无误，而盘中皆绿色圆粒之荷兰豆，唯用开水泡过而已。盖侍者见余以圆圈画饭粒，窃以为豆粒也。及后，又上桔子四个，香蕉六个，此又误将扁圆形误为桔子、长弯形误为香蕉故。”（花城出版社1989．12第一版《林墉奇谈》P109）

尽管有些言语材料有如天书，难以理解、破译，但这并非语言符号本身的责任，而是对语言符号的具体运用方面的问题。我们不能因为看到有些言语表彰含混不清就否认语言能够精确表意这一特点。

Δ陆志韦先生是最早的系统的试验白话诗的音节的诗人，又是语言学家，他的“杂样的五拍诗”算是创造了一种“真正的白话诗”。他写的虽然是白话诗，用的是考百姓的词语，模仿考百姓的腔调来写，可是经他组织成的词句太雅，意义晦涩难懂。例如：：

是一件百家衣，矮窗上的纸

苇子杆上稀稀拉拉的雪

松香琥珀的灯光为什么凄凉？

几千年，几万年，隔这一层薄纸

天气温和点，还有人认识我

父母生我在没落的书香门第

（说明：诗中下加横线并加粗的地方是重音所在）

有一条他自己加的注解：‘一辈子没有种过地，也没有收过租，只挨着人家碗边上吃这一口饭。我小的时候，乡下人吃白米、豆腐、青菜，养几只猪、一大窝鸡。现在吃糠，享四大皆空自由。老觉得这口饭是赊来吃的。’看了这条注解，还是不大懂。朱自清先生在后面又加了一番疏解：‘诗里的“百家衣”，就是“这口饭是赊来吃的”。纸糊在“苇子杆上”，矮矮的窗，雪落在窗上，屋里是黄黄的油灯光。读书人为什么这样“凄凉”呢？他老在屋里跟街上人和乡下人隔着；出来了，人家也还看待他是特殊的一类人。他孤单、他寂寞，他是在命定的“没落”了。这够多“凄凉”呢！‘一注再注，说明这诗里的意义实在难懂。陆志韦先生虽然创造了一种‘真正的白话诗’，可是他说‘不会写大众诗’，‘经验隔断，哪能引起共鸣’。主要的原因，确如他所说的：‘经验隔断’，他和大众的经验是隔断的。怎么写得成大众能欣赏的诗呢！”（1983．2《语文研究》  郭良夫《论意义》）

②语言在传达信息方面具有概括性

这在计数方面有明显的作用与优势。一则关于某财主的儿子给姓万者写请帖的笑话便是很好的说明。

③语言能化模糊为准确、精确

这涉及“模糊语言”的问题。“有关的”、“一定程度上”、“较好”等都属于模糊的语言，就是说它们没有精确的界定范围、程度等。但对于客观事物中存在的范围、程度无法或无需作精确界定的情况而言，这种模糊其实是必要的，也是准确的。这与故意的或不恰当的表达造成的含糊、含混是不同的（故意的含糊，如鲁迅杂文《立论》中“老师”所言）。而故意的或不恰当的表达造成的含糊、含混并不是语言本身的不明确，这与一些态势语（如点头、拍桌子、跺脚等）表情达意上的不明确性是不同的。如上述毛主席对“拍桌子”的含义不明，就需要周总理用语言作出解释。

模糊与与明确是对立统一的。模糊语言在语言交际中是有其存在的价值的。模糊概念需用模糊语言来表达。有些概念的外延方面不确定的（如：干部的“四化”、“有关问题”、“一定程度上”），现实生活中，有些事物的量、度等是欠明确具体的。这就需要用到模糊语言。在实际工作中，有些事项必须具有一定的灵活性才能适用于因时因地制宜地采取相应的措施，如：“各地可以根据不同情况酌情减发企业干部的工资”。

对于一些抽象的事物（如性质、程度等）使用模糊语言加以反映，并不妨碍接收者的准确理解。如“很好、一般”等，但用态势语就较难实现（当然，在态势语中可用双拇指、单拇指等来表示，而当层次更多时就有困难了）。

（关于“模糊语言”，可参看《模糊语言简说》一文）

Δ“语言还有一种惊人的力量：它既可以十分精确，又能够相当模糊。圆周率为3．[***********]46，看，程度已达万亿亿分之一，而且只要数学家有本事往下算，语言就有本事把它地表达出来。‘他年纪不大，人相当英俊，挺迷人的。’‘不大’是多大？‘相当’、‘挺’是什么程度？‘英俊’是什么样子？‘迷人’的标准又是什么？一共十个词的句子，倒有六个词是模糊的，另外还有一个语气词。真正不模糊  的只占十分之三。然而说话人十分明白他要说的意思而听话人也十分明白说话人想表示的是什么。”（黄章恺《言语交际的艺术》P52）

⑶语言运载信息的能力最强

在整个信息载体系统中，语言系统是最完整的，其运载信息的能力是最强的。没有语言（包括文字），学科的建设是不可想象的。文化的传承也是很困难的。

⑷语言具有全民性，适用范围最广，能用性最强。

⑸语言的使用最广泛、最频繁

有专家指出，人类交往有2／3是通过语言来进行的。

美国著名的口语传播学者雷蒙德·罗斯曾指出：“你是否认识到，你所传播的信息中只有35%是语言的，当你面对面地同某个人讲话时，他可以从你的言语之外的其他形式中接受到65%的信息——如你的音调、手势，甚至你的站立姿势和衣着打扮……非语言对于我们理解语言登记处仍起关键作用”。（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89．11版《演说的魅力――技巧与原理》）应当注意到，这里所门的只是近距离的口耳交际中的情况，同时，这里所说的非语言的信息传输也是建立在2交际的基础上的。

3、语言人类最重要的思维工具。

思维形式与语言的对应说明了这一点：概念――词语；判断――单句、复句（不含因果复句）；推理――因果复句、句群。

（二）什么是言语

言语是社会成员运用语言的过程和结果。指的就是我们利用各种语言材料（语音、文字，词语、句子等）进行表情达意、传输信息的活动，也指人们在这种活动中所说（写）出的话。

言语的最基本单位是句子。它由两个部分组成：一是词或词组，它提供认知意义；二是语调所表示的语气部分（语气词是语气的辅助工具，属于语气部分），它提供主观感情和语用内容。

语义包括认知意义和非认知意义（蕴含义）。

语言的语用方面，是语调、类语音（如颤音、大声而急促）等作用于词、词组上面，使它们所表示的认知意义能满足语言运用的需要。如：

词语

语调

票

+

。

陈述事情。如：“你手里的是什么？”——“票。”

？

表疑问、惊讶

！

表感慨、叹惜（感叹）或 表祈求（祈使）（如祈求把票交出来或接过去）

！

+

颤音

表示哀求

大声而急促

表示喝令、愤怒

（三）语言与言语的关系

语言与言语二者是一般与个别的关系，语言是对言语的抽象概括，言语则是语言的具体体现。(《言语交际与交际语言》P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