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李萍和"我"--谁家孩子会有光明的前途?

上世纪的《新华字典》里有这么一个著名例句：“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虽然在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个关于光明前途的预测基本上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

那时的中等技术学校毕业生意味着农村户口转成城镇户口，享有城镇居民独有的福利；意味着“包分配”，去向是政府机关、事业单位、国有企业这些垄断了权力和经济的部门。而百货公司的售货员在物资紧缺的时代，可以轻易地把身处商业系统的信息优势转换为经济优势和社会地位，一如现在利用内幕交易获取利的上市公司高管。

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北京大学学生、中专学生和百货公司售货员虽然在地位上稍有差别，但都已经是赢在起跑线上的人生温拿。

那么问题来了，三个看起来具有光明前途的年轻人，他们的孩子还都会有光明的前途吗？

如果假设张小华、李小萍和费小达有着完全相同的智力水平、意志品质，那么大多数人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第一反应一般是打听下：张华、李萍和“我”现在到底混得怎么样了？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其实蕴含着多数人基于现有的制度条件，对于社会阶层流动性的经验判断：即便是禀赋和努力程度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也会由于家庭背景的差别而有着不同的发展前景，在这个意义上，社会流动是被阻滞了。

大多数人将这种状况视作不公平，因为我们假定了人们具有相同的禀赋和努力程度。没有高下的输入得到了差异明显的输出，的确不公平。

但问题在于在现实中，禀赋和努力程度是无法度量的，这也是某位喜欢Roberto Cavalli的李女士可以自豪宣告“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零”的原因——我的成功就是因为我比你聪明又努力啊。你明知道她在耍无赖，但又只能对这无懈可击的逻辑无言以对。

先将李女士放在一边不提，这样的带有点阶层固化意味的状况是怎么形成的呢？

我也不清楚。

但是我知道，教育一定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关于教育对社会阶层的流动究竟起到的是正面还是负面作用，一直以来有两种不同的看法。一种认为教育是实现社会流动的一种重要途径，谓之知识改变命运；而以布尔迪厄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则认为教育是阶级的再生产手段，是社会精英们抢占较好职业位置的工具。

两种看法都有一些道理，以中国的科举制和其衍生出的配套的教育体系为例：持有前一种观点的人看到的是穷书生寒窗苦读十余年，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实现了阶层跨越；而支持后一种观点的人则看到在科举这样所谓的上升通道中，穷人家的孩子必然面临着读了书就没法养活自己的窘境。

仔细品味下这两种看法，基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要想实现阶层上的向上流动，教育是一个极其必要然而又极不充分的条件：必不可少，但是也只是提供了一线希望。

原因在于，教育市场上，阶层靠上的人也有着明显的竞争优势。

如上图，近些年，高收入家庭的子女进入重点大学的比例一直在上升。这样的结果并非简单的招生黑幕，而恰恰是在机会平等的考试制度下形成的。在这背后，是初等教育阶段近似市场化的资源配置。

简单说来，虽然貌似同处一个公平的公办教育体系下，但是高收入家庭和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实际上所享有的教育资源是大有不同的。

首先，优秀私营教育机构的资源供给是市场化的。这些年，教育部提倡减负和素质教育，提供九年义务教育的公办学校实际上所承担的教育任务减少了，但供给减少的同时，面临着巨大竞争压力的学生们的需求并没有减少。公办学校之外的民办教育机构就成为了一个补充力量，纽交所上市的好未来和学大教育，都是这一需求催生出的巨无霸公司。对于学生家长来说，要接受较好的课外教育，孩子每小时需要支付的成本往往都高达百元以上，对于那些经济不宽裕的家庭来说，这是不可承受之重。

另一方面，以公平为初始意图的划片招生在运行多年后，逐渐异化为学生家长购买学区房的财力比拼。高收入家庭，完全可以将自身的经济实力转化为对更优秀公立教育资源的选择权。

这种状况也不只是中国独有，在日本，收费高昂的私立中学在大学入学考试中也占有巨大优势。有媒体统计，东京大学2009级新生来源的前十位中学中，只有一个公立中学，其他九所皆为私立中学，而私立中学的费用几乎都在公立中学的两倍以上。

这样看来，在一个禀赋无异、“机会平等”的前提下，穷人的孩子想要胜出的确挺难。

最后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上，张小华、李小萍和费小达，谁将拥有更为光明的前途？

版本一：历史的行程

张华快毕业时和同学一起到天安门广场上过夜，被外星人劫持离开地球；李萍中专毕业后分配回东北老家的国有工厂中，以厂为家、兢兢业业，直到90年代后期买断工龄，光荣下岗；而“我”所供职的国营百货公司在经历了十多年的好光景之后，在私营超市和商场的冲击下破产了，一直对自己的铁饭碗引以为豪的“我”失去了生活来源。

张小华没有前途，李小萍和费小达难有光明的前途。

版本二：个人的奋斗

张华在北大期间当上了团委书记，后来在面对记者提问时义正辞严地宣布：“你让我同意说中国经济完不成已经确定的主要经济目标，那是不可能的。”李萍中专毕业后进了省外经贸委，1992年的时候选择离岗创业，吴晓波们把她看作是“92派”的代表人物。而“我”在升任百货公司销售部副总经理后不久，辞职下海，所创立小型食品厂逐步发展壮大成为国内食品饮料行业巨头，“我”也在新千年到来之际当选了全国人大代表。

张小华在哈佛获得全额奖学金，李小萍入职摩根士丹利，费小达在家族企业当副总裁，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三观不正，十全大补饮鸩止渴，愿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