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自己的园地
走出自己的园地
——读虹影新作《米米多拉》
摘要:本文通过与虹影以往小说叙事形态对比,对小说文本进行叙事结构的分析。
这种依靠单线叙事线索推进的成长小说类型是为了虹影能够更好的从文本语义内部出发,走出边缘叙事。以此可以将这次虹影的创作转型视为其走出自己的园地,建立自己完足的艺术小世界之作。
关键词:单线叙事,语义内部,自我完足的艺术世界
文坛上的虹影有着双重身份——诗人与小说家,这使得虹影的文学园地充满了奇幻性。在这里,如奇峰般险峻的故事情节中游走着瑰丽而又波谲的意象。滋养这片园地土壤的则是虹影独特的生命体验,也正是这份独特性使得虹影的文学园地有了拒斥性。只有读者自己穿过层层的叙事迷宫,伸手穿过意象的迷雾才能得到这通往艺术园地的钥匙。在虹影的新长篇《米米朵拉》中,读者发现小说少了几分拒斥性,而作者本人则走出自己的园地,呈现出张开双臂的拥抱姿态。
使用奏鸣曲式叙事节奏来承载多情节组合的折扇式叙事结构是虹影为了营造曲折的故事回廊而常用的创作手法。但在《米米朵拉》却呈现单一的故事线索,主人公米米朵拉为了拯救妈妈而进行了一次大冒险,米米朵拉从中领悟到如何面对别离与生死。虽然虹影着意构造一部纯粹的成长小说而不惜牺牲故事的曲折性,单纯依靠人物行动来推进故事情节。但作家依旧采取奏鸣曲式的叙事节奏来表现这一单线故事。例如书中在描写米米朵拉跌入冥界遇到蟒蛇的紧张刺激之后迅速转向米米朵拉与几维鸟轻松幽默的对话,场面的迅速切换使得小说呈现出由急板滑向慢板的奏鸣曲式叙事节奏。这一稍显单薄的故事情节仍然能够很好地驾驭缤纷的奏鸣曲式叙事节奏而不显单薄,这一原因就在于虹影选择了童话题材。童话中所带有的清丽明快的对话风格能够减缓急板叙事效果所带来的紧张气氛,历险记题材的使用能够弥补单线故事情节所带有的缓慢性。这种表层叙事变化所带有的深层含义在于作家着意丢掉一些传奇小说因素,而营造一个关乎于生死别离的成长小说。
小说中的叙事线索可以按照朵朵米拉的三次独自上路来划分阶段。主人公的好朋友都只能伴随其一段路程,随后他们会在作家的安排下要么执行新的任务,要么暂时隐退在叙事线索之外。即使是在童话的高潮部分——米米朵拉与小黑同去卧莫儿王朝的一段历险中,我们仍可以指认出主人公独自上路的叙事规律。小黑虽然在女巫的帮助下学会了人类的语言,但在叙事层面上仍扮演着推进情节的叙事功能,完成冒险任务的依旧是米米朵拉一个人。也就是说在形式上米米朵拉独自面对所有困难与诱惑,并凭借自己的生命感受来完成这场拯救母亲的成人礼。在这场成人礼中,米米朵拉结交了鱼王子,湿婆神等神仙朋友,然而神力并没有使拯救行动变得简单而容易。这让我们联想到了《西游记》,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孙悟空仍需要带着骑白马的唐僧一路跋涉到西天去取经。于是小说就有了形而上的意味,与取经的目的一样,不在于结果的圆满与完全,而在乎在这一路的沿途风景中领悟到了什么。米米多拉在作家的安排下吃尽苦头完成冒险,所要体现的就是世界上没有仅凭借他人之力的不劳而获,只有通过泪水与汗水收获成长。在童话表层叙事中形而上的哲理下更隐含着作者关于强大本我的自我超越。从虹影早期具有先锋意识的小说《康乃馨俱乐部》中强暴女儿的父亲形象,到自传体小说《饥饿的女儿》中父亲席位的缺失,甚至于《上海之死》中于堇挚
爱的养父都在书中扮演着缺席的角色。不难看出这些自觉与不自觉的人物安排来自于虹影独特的生命体验。而在《米米朵拉》中,这种父亲席位的缺席却被谅解式的情绪所填补。书中湿婆神要为米米朵拉提供富足生活的同时,要弥补她童年以来没有父亲的遗憾。在幻象中米米朵拉被身为国王的父亲宠爱着,我们可以清晰地从中指认出这一近似补偿意识来源于作家儿时苦难童年的记忆——家境贫穷与父亲的缺失。米米朵拉却在美好的幻象中选择了清醒地离开,父亲的形象也就永远地定格在慈爱的定义中。主人公的这一选择不仅仅代表着纯真的表层含义,更深刻地蕴含了作家的心理变化。从社会底层走进文坛,经历了身体与心灵的双重饥饿,作家对于父亲形象的最后言说不仅代表了对于童年苦难命运的放手,甚至一改拒斥状态对这个世界张开了双臂。
这种张开双臂的姿态还表现在作者对于社会问题的关心。童话中的创作缘起则是因为虹影对于拐卖儿童事件的关照,故事中米米朵拉在学校的种种际遇也表达了作家对当代教育的看法。书中还延续了此前《孔雀的叫喊》一书中对于生态问题的观照,童话的叙事动力之一就是河神公主瑶姬对于米米朵拉救母之路的设障,而这一举动就是因为她是破坏自然的人类的后代。这些无疑扩大了作家此前唯女性意识的创作空间。此外冥界的阎王,印度的湿婆神,甚至西方流行的女巫等神话因素都出现在童话的一个世界中。书中出现的“几维鸟”形象更是中国古代凤凰形象与澳洲一种已经灭绝鸟类的融合。相信这种安排不仅是为了使童话更有趣,更是表现出虹影有意识地在这本童话书中建造种族同一的世界。无论是童话的表层叙事还是作者心理,我们都可以从中指认出作家参与世界的想法。
虹影早期的先锋小说表现出强烈的拒斥性,女性自我言说的欲望因其边缘性使得小说话语徘徊在其意义的外部。晚近的小说因多了对社会现实的关照而多了日常话语,也就使小说文本回归于意义内部。萨特认为语言回归于意义内部的现象代表着作家介入了意义世界的建构,也就成为了社会整体的汇总者,承担起了整体的世界意义。由此我们可以肯定虹影已经逐渐走出自己的园地,并试图建造一个自我完足的艺术世界。尽管艺术世界只是初露规模,但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铺排着奇异想象满溢着浓烈个人色彩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