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中比兴手法的运用
《离骚》中比兴手法的运用
长诗《离骚》是诗人追求理想而不得的一曲痛苦悲歌。全诗共三部分,其中第三部分是重点,是抒情诗的高潮。诗中主人公在太空中遨游,突现诗人不忍离去,不愿离去,又回到苦难沉重的故国大地。那千缕柔情的乡国之思,故国之爱;那百折不回的抗争精神,持守和实现“美政”的时代使命感,在抒情诗的高潮中完美地得以充分发挥和实现。
比兴对于我国诗歌艺术的发展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在《离骚》之前《诗经》已经大量而普遍地运用了比兴。例如“硕鼠硕鼠,勿食我黍(《魏风·硕鼠》),用硕鼠比喻贪婪狠毒的剥削者;“燕婉之求,得此戚施”(《邶风·新台》),以戚施比喻荒淫无耻的统治者。以上为比的一般情况。用兴的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周南·关雎》),以雎鸠的雌雄和鸣来象征和烘托君子淑女美好的爱情。这些比兴形象而贴切,含蓄而富于感情色彩,但是它们多是单一和孤立的,即在一首中往往都是用孤立的一个事物去比另一个事物,或用孤立的一个事物去为另一个事物起兴,所以诗歌形象和意境未免稍嫌单调和狭小。屈原一生,在抒发他在政治斗争中的种种感受“自铸伟辞”的过程中,继承和发展了传统的比兴方法,极大地丰富了比兴的内容,提高了比兴的艺术表现力,从而把它提高到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屈原对于传统的比兴方法的发展,不仅在于同时运用了多种多样的物象,而且在于赋予它们丰富的社会意义和社会内容,同时使这
众多的物象具有和谐统一的特征。
屈原通过比兴把众多的物象与政治道德上的是非善恶沟通起来,赋予它们以丰富的社会内容,从而使得诗歌艺术形象既富于具体感性特征,又包含着深刻的思想意义。在屈赋中,常以恶草臭物比奸佞小人,以香花芳草比贤臣贵良。这些物象本身在性质上是对立的。但又同属草木类,而且都是楚国的特产。这样就可以通过完整统一的形象表现出社会政治生活中相互对立的两种事物的不同本质。此外,象征理想的神女美人与象征追求精神的乘鸾驾凤;象征用贤为治的车马征行与象征法度修明的规矩绳墨等等,都具有这种既对立又统一的特征。这一切充分说明屈原在“笼天地于形内,摄万物于笔端”的构思过程中,文思驰骋,想象飞腾,但绝不是见到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而是根据严格的审美标准加以选择和提炼。原来“楚国南郢之邑,沅湘之间,其俗信巫而好祠。”(王逸《楚辞章句》)在巫风弥漫的社会风气中,原始神话得以广泛流传,在神秘的宗教生活中,那接通人神的灵巫便成为主宰人们精神生活的权威。早期宗教与古老的神话密不可分,它们给了楚国社会生活和文化发展以极大的影响。
屈赋的比兴与诗歌艺术形象具有内在的统一,是诗歌形象不可分割的有机组成部分。在《悲回风》和《离骚》中同样都有运用比兴方法来反映群小当道,贤良退引的内容,但是由于两篇诗歌主题的不同,通过比兴塑造的诗歌形象也各有特点。《悲回风》写道:“鸟兽鸣以号群兮,草苴比而不芳。鱼葺鳞以自别兮,蛟龙隐其文章。”
诗人把楚国的黑暗政治和忠奸不可同道的现实通过鸟兽鱼龙和草苴在秋冬季节的变化反映出来,这与全诗抒写诗人在秋冬季节的生活感受的思想内容是完全一致的。而且“号群”、“不芳”、“自别”、“隐其文章”的景象与秋冬肃杀、万物“陨性”的悲愤抑郁基调十分和谐。因此,诗歌形象完整统一,并充分抒发了诗人的主观感情。在《离骚》中诗人这样写道:“椒专佞以慢滔兮,椒又欲充夫佩帏„„惟兹佩之可贵兮,委厥美而历兹。芳菲菲而难兮,芬至今犹未沫。”就基本内容来看。这些诗句与上面引《悲回风》的诗句是大体相同的,但诗歌形象和感情色彩都迥然有别。它的“椒”、“椒”为比,与《离骚》多用草木比忠奸,贤不肖在总体上相统一,而“佩帏”、“兹佩”与“离骚”中多有服饰车马又完全相一致。更为重要的是《离骚》虽也有愤懑不平之慨,但终究不如《悲回风》来得强烈和绝决,与此相适应的是,它所选择的物象也远不如《悲回风》中那些物象忧郁深沉和激荡不安。
可以看出,屈赋比兴从不游离于全诗之外,而与诗歌的其他部分水乳交融地联系在一起。这种联系不止是表现在主题思想上,而且表现在感情基调上,甚至表现在色彩和气氛上。
屈原根据赋比兴各自的特征,充分发挥了它们的优长,并使比兴与赋巧妙结合,虚实相生、取得了出神入化的艺未效果。
赋比兴作为三种诗歌手法各有其特殊的要求和作用,但它们不能截然分开,彼此对立,“赋比兴非判然三体也。(郝敬《毛诗原解》),所以很多诗人都是将三者综合运用来塑造诗歌艺术形象的。在这方
面屈原取得了卓越的艺术成就。《离骚》开始部分写人世生活(女ⅱ诗人品德修养和楚国的黑暗政治情况)后面写天国神游。怎样把这天壤之别的两种意境统一起来是个很难处理的问题。为了使二者协调起来,屈原根据内容的需要将比兴与赋分别运用,使它们彼此互相映衬,巧妙结合。如写天国神游部分基本上是用直接正面描写的赋法。在这一部分,诗人放开如椽巨笔,挥洒琳漓,绘声绘色,形象具体细致入微地展现了奇异变幻、神采飞动的天国图画。而对开始部分的人世生活,则没有按照人世生活的本来面貌去描写,也就没有运用赋,而是采用具有神巫色彩的物象去进行比兴,即用形象的譬喻比附和象征。例如写诗人的形象:“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态。扈江离与辟芷兮,纽秋兰以为佩。旧余若将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阶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这是坚持理想,博采众善,及时自修的诗人的崇高形象。正是这样的形象才与后边冰清宝寒的天国生活一致起来。
可以看出,《离骚》中诗人升天入地,上下求索,神思飞驰,往观八荒,诗人在无限广大的空间和时间内大起大落,是与比兴的方法给予他的极大自由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