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丨宗教中的错误是危险的,哲学中的错误只是可笑而已
比起德国和法国，英国哲学家与唯物主义、经验论似乎显示出更多的渊源。从中世纪开始，就有罗吉尔·培根、司各脱、威廉·奥康等具有唯物主义倾向的唯名论哲学家。16世纪即改革了本国有长期传统、保守的罗马天主教，产生了独树一帜的英国国教圣公会，也许不是偶然。17世纪以来，“全部现代唯物主义的发祥地正是英国”。难怪马克思指出，“唯物主义是大不列颠的天生的产儿。”弗兰西斯·培根、霍布斯、洛克是英国17世纪的唯物主义经验论者。18世纪，英国除了著名的贝克莱是经验论者外，休谟也是经验论者。但与贝克莱不同，休谟通常也被称为怀疑论者。
大卫·休谟(1711-1776年)，英国哲学家、历史学家、经济学家，近代西方思想史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一。12岁进入爱丁堡大学攻读法学，18岁转而攻读哲学，21岁开始撰写他的主要哲学著作《人性论》。之后，出使过荷兰、奥地利等国。在此期间，他将《人性论》的第一卷和第三卷分别改写为《人类理解研究》和《道德原理研究》出版，引起反响。1752-1757年，任爱丁堡市图书馆馆长，期间撰写了长期被奉为权威的巨著《英国史》。与当时许多著名人士，如法国启蒙思想家达朗贝尔、狄德罗、爱尔维修、卢梭等深有交往。晚年在法国享有极高声誉。1767-1768年任副国务大臣，1769年辞职返回爱丁堡。除上述著作外，休谟的主要著作还有《宗教的自然史》(1757年)、《自然宗教对话录》。遵照他的遗嘱，后一本著作在其死后出版。《宗教的自然史》受到教会的谴责，被罗马教会列为禁书。
休谟的思想是怀疑论，对宗教有神论、特别是基督教的基本教条提出了质疑。近代西方哲学发生了从本体论到认识论的转折，休谟便是其中的关键性人物。而这一切的变化都与他对传统基督教本体论问题的打击分不开。在休谟时代，怀疑论与无神论具有某种相同的含义，现代西方学者一般视之为一种弱无神论形式，不像法国百科全书派那样表现为公开鲜明的无神论形式。休谟认真分析西方的宗教历史，认为“通常而言，宗教中的错误是危险的，而哲学中的错误只是可笑而已”，因此他仿佛是为打击上帝而来的。关于传统对灵魂不灭和神存在的证明，伟大的康德评价道：“它所遭受的没有什么能比休谟所给予的打击更为致命”。这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休谟对传统基督教有神论的批判，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认识：
第一，除了知觉，一切均不可知。休谟把感觉经验称为知觉。他反对天赋观念，从经验论出发，坚持经验是认识的基础和源泉，而且是唯一的存在。除此之外的一切东西，无论是物质实体，还是精神实体，都不能肯定它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怀疑，就意味着不下肯定或否定的断语，因此在后一种意义上，一般也称为不可知论。其实，二者还是略有差别的。休谟认为：“除了对知觉而外，我们对任何事物都没有一个完善的观念。……当人们问：知觉是寓存于一个物质的实体中、还是寓存于一个非物质(精神的)实体中时，我们甚至不懂这个问题的含义。”这个论断富有极其强大的冲击力，它否定了所有关于外在实体、外在神的证明。“我们的观念超不出我们的经验”，所以关于神存在的证明、关于灵魂不朽的证明都不能成立了。他对传统基督教关于上帝存在的种种证明，包括对自然神论关于上帝存在的设计论证明，都进行了质疑和有力的驳斥。康德对此进行了更为系统的发挥，从此，传统基督教关于上帝的存在、灵魂的不朽等说教都成为“不可理解”的，关于它们的理性证明在这个层面上一劳永逸地被埋葬了。
第二，因果关系是人的心灵习惯。关于因果关系，休谟摧毁了因果关系外在的客观性。人们一切关于事实的推理，似乎都建立在因果关系上面。但休谟指出，“不能凭借任何推理而得到因果的观念”。他认为，我们不能仅仅因为某一件事先于另一件事发生，就认为前者是因，后者是果。事件的结合完全是任意的、偶然的。但是，人有了更多的经验之后，看到很多常见的事件经常结合在一起出现，就可以从一件事情的出现推论出另一件事情的出现。他凭什么做到这一点呢?“这个原则就是习惯”。根据经验观察到两件事物经常联系在一起出现，于是就会由于一件事物的出现而期待另一件事物。为什么会有这种期待呢?这是由于心灵习惯。他指出，“习惯是人生的伟大指南”。这样，休谟就用心理习惯取代了外在客观的自然规律。传统哲学和基督教对于实在、实体、真理的认识的基础都在这里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