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伦理思想

墨子的兼爱理想与世界和谐的构建

江　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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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大学哲学系,湖北武汉　430062)

[摘　要]　墨子提出的“天下之人皆相爱”理想,虽然没有实现,但一直是人类追求的目标。在全球一

体化和现代化的今天,面对日益盛行的个人主义和民族利己主义或国家至上主义,面对一切湮没在利害关系之中的无情无爱世界,面对各种犯罪、恐怖活动和局部战争,以墨子的兼爱理想为旗帜,建立“强不执弱,众不动寡,富不侮贫,贵不敖(傲)贱,诈不欺愚”的制约机制,构建动态的世界和谐,已经成为当代人类和世界各国面临的重大而紧迫的任务。本文试图阐述墨子的兼爱思想对构建当代世界和谐的意义。

[关键词]　墨子　兼爱　世界和谐

[中图分类号]B82-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9115(2006)06-0084-04

　　早在两千多年前,墨子就提出了“天下之人皆相爱”的兼爱理想,限,今天,家至上主义,爱世界,面对花样翻新的各种犯罪、日益猖狂的恐怖活动和此起彼伏的局部战争,倡扬墨子的兼爱理想,寻求实现这一理想的道路,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墨子兼爱理想的当代价值

墨子的兼爱理想按王赞源先生的概括,就是:“兼爱是广爱全体人类;兼爱是人与人相爱交利;兼爱即爱人利人;兼爱既是无差等又是有差等的爱;兼爱是超越时空的爱。虽然墨子论兼爱如此的周密,但如简单的说,兼爱在个人是要去爱人利人,在全体人类是彼此都要相爱相利。”

[1](P191)

,其根本特实现自己的利益,而不能通过损害他们利益来实现自己的利益。在自然经济条件下,损人利己、不择手段可以实现自己的利益,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损人利己、不择手段,最终只会损害自己。建立在市场经济基础上的现代文明在市场经济作用机制的影响下,已经不再是传统文明那样的一种自利性文明,而可以说是一种互利性的文明。人们利己利他,互助合作,从这种意义上看,墨子所主张的“兼相爱交相利”理想中的“交相利”在当代世界得到了较充分的实现,基于现代文明的当代世界可以说就是一个“交相利”的世界。但是,事实证明,“交相利”并不一定兼相爱。人们可以相利天下之人,但可以不同时兼爱天下之人。更值得注意的是,过分的交相利可能破坏兼相爱,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还原为利害关系。

在今天的世界,特别是在一个国家范围内,不同的人可以自由地互利合作,可以实现双边或多边共赢。应当承认这是一大历史进步,这种进步是市场经济所产生的积极后果。但是,市场经济本身不能解决

用今天的话语来说,

墨子的兼爱理想就是要建立一个充满情爱的和谐世界。墨子的这种兼爱理想在当代世界得到了部分的实现,但远未全面实现。

现代世界的经济基础是市场经济。现代社会的

3本文是作者为2005年在台湾举行的“墨学现代化”国际学术研讨会提供的会议论文。33

[收稿日期]　2006-09-20

[作者简介]　江畅(1957-),男,湖北浠水人,湖北大学哲学系教授,武汉大学伦理学专业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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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相爱”的问题,相反越是市场化,人与人之间越是缺乏真情和真爱。市场化与人情化成反比地行进着。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不是出于相爱而相利天下,而是出于更好地实现自己的利益而相利天下,利己而不是相爱构成了市场经济条件下人们交往的根本动机和以市场经济为经济基础的现代文明的原动力。市场经济是一种充分理性的竞争性经济,这种经济本质上是拒斥情感的,它需要的是精明、算计,而不需要情爱、同情,即所谓“市场不相信眼泪”。市场经济即使在今天也有其合理性,尽管有其弊端。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种比市场经济更好的经济形式有利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但是,市场经济的运作机制不能泛化,一旦泛化,情爱在社会生活中就没有存在的余地。今天的世界就是一种市场泛化、市场机制充斥人类生活各个领域的单面世界。在这种世界里,只有利害关系,而没有情爱,相利湮没了相爱。这种没有相爱的相利已经给人类的生存产生了相互关联的严重后果:个人日益为利害和贪欲所奴役而不能解脱;社会为争权夺利所左右;世界为恐怖和战争所笼罩;自然为被滥用所柔躏。正因为如此,生存危机。

,重温墨子的兼爱理想,出路:在交相利的同时兼相爱。兼爱是以人类为物件,是兼爱天下之人。人生存于世,须顺天意而行。“顺天意若何?曰,兼爱天下之人。”(《墨子・天志)反思今天的世界,我们感到所缺乏就是兼相爱下》

不是否认世俗利益的,而是肯定求利合理性的,即交相利;另一方面它不是否定自我的,而是包含自我的:

()。因“爱人不外己,己在所爱之中。”《墨子・大取》此,墨子的兼爱理想在当代社会比基督教的博爱理想更具有可行性,人类更有理由弘扬墨子的兼爱理想。

二、当今天下之人皆相爱的障碍

墨子的兼爱理想是有局限的,主要表现在它没有找到构建充满情爱的和谐世界的真正障碍,没有提出如何实现这种理想世界的有效途径。正因为如此,这种理想提出来两千多年从未实现过。今天要追求和实现这种理想,必须研究其局限,找到当代妨碍和谐世界的主要障碍和构建和谐世界的有效途径。

墨子注意到影响人兼相爱的原因是人的利己本性。他说:“子自爱不爱父,故亏父而自利。弟自爱不爱兄,故亏兄而自利。臣自爱不爱君,故亏君而自

(墨子・)“利。”《兼爱上》,不爱人之身,(《墨子・兼爱),但,这种利己本性会演绎出不。人性同样是利己的,但在传统社会表现为极端利己,不择手段,而在现代社会表现为合理利己,利益共进。事实上,利己只是人性的一种自然倾向,一方面这种自然倾向并不必然导致人们利己的行为,另一方面这种自然倾向并不是人性的全部。人性中还同情、怜悯、仁爱同类之类的情感。如果一种价值体系的确立顾及到这些事实,实现人类兼相爱是完全可能的。墨子的局限就在于,他没有注意到社会的价值体系状况关系着天下之人是否皆相爱,只有建立了那种保证和促进人与人兼相爱的社会价值体系和价值导向,才可能有人与人兼相爱的社会现实。

从当代人类的实际情况来看,天下之人皆相爱的直接障碍或导致人们彼此不相爱的直接原因在于人们过分重视自我;过分重视物欲。当代人类生活在现代文明之中,肇始于西方近代的现代文明起源于人类力图摆脱一切束缚以获得个人独立自主或自由的努力。现代文明就是人们在争取独立自主的过程中和获得独立自主之后形成的。独立自主的个体或自我是现代文明的基础和核心。在这种文明中,人们的一切活动都是指向自我的。自我是出发点,是中心,也是落脚点。当人们一切都以自我为轴心、为根据、为尺度时,他们就只会自爱,而不会他爱。即使有某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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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情感,就是广爱天下之人的情怀。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今天的人类在交相利的同时有墨子所期望的兼相爱信念和胸怀,并努力去践行,真正做到爱人若己,特别是用兼相爱抵制、限制、克服人类生活过分市场化的问题,今天的世界就不会如此冷漠无情,如此千疮百孔。今天我们要克服人类面临的危机,必须弘扬墨子的兼爱理想,相利相爱。只有这样,才能使今天冷冰冰的世界充满温情,才能缓解当代过分市场化所导致的人类面临的各种生存难题,才能使冲突的世界变成和谐的世界。“若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是故诸侯相爱则不野战;家主相爱则不相篡;人与人相爱则不相贼。……凡天下祸篡怨恨可使

()毋起者,以相爱生也。”《墨子・兼爱上中》

墨子的兼爱理想与基督教的博爱不同,一方面它

他爱,这种他爱也不是纯洁的,而是具有功利色彩的。就是说,他们是为了爱己而爱人,而不是兼爱,或者说,不是在爱己的同时爱人或由爱己扩展到爱人。对于生活现代文明中的人来说,如果不是为了爱己,他们断不会去爱人。

近代以来,人们用以获得解放和自由的主要手段是理性。于是,理性受到高度推崇和极度倡扬。过分重视理性导致了两方面的结果:一是理性湮没或泯灭了情感,过于理性化会使人们对他人没有了感情,甚至对自己也没有了感情,只会利己,不会真正爱己;二是理性长于算计,过于理性化会使人注重功利,讲求利害得失。当人们没有了情感的追求而只追求功利之后,在泛市场化机制的作用下,人的物欲疯长,变成了永满足的的贪欲。于是人们拼命追求和沈溺于贪欲的满足,而不关照情感和精神的需要。事实表明,一旦人们为贪欲所奴役,他们就没有超越自我去爱他人的欲望和动机了。

从更深层次看,天下之人皆相爱的根本障碍或导致人们彼此不相爱的根本原因在于社会的价值体系和价值导向。然本性,,提构建起来的,,通过法制限制人们在利己时相互妨碍和伤害,通过道德引导人们在追求自己的利益时实现个人利益与他人利益共进。这种价值体系及其导向与传统社会相比,有其巨大的进步性。它承认人们自由、平等权利,肯定人们利己和求利的合理性,强调世俗生活的意义。但是,这种价值体系和导向也存在着问题,主要表现:在过分鼓励和刺激利己和求利的动机,而没有引导人们适当超越这种倾向,使人们深深陷入自利和自爱而不能有适度的超脱。这种价值体系和导向在现实生活中的具体表现就是个人利己主义、民族利己主义或国家主义至上主义,以及经济主义、物欲主义、享乐主义盛行。在这各价值体系中,自我是中心,利益是指挥棒,完全没有超越功利的仁爱这种情感的存在的余地,因为这种情感不能给自己带来利益,相反有可能要牺牲自己的利益。在这种价值体系及其导向的框架下,人们被功利化,被物化,他们的关心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而不会给他人以真爱。前面所说的现实生活中人们过分重视自我、过分重视物欲,应该说就是这种价值体系及其导向的结果。86

三、实现墨子兼爱理想的现实道路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墨子的兼爱理想在当代已经得到了部分的实现,即今天的世界正逐步走向交相利,但没有完全实现,即没有在交相利的同时兼相爱。要实现墨子交利相爱的理想,构建充满情爱的和谐世界,关键是要调整当代人类的价值体系和价值导向,使其规范和引导人们适度超越自我和物欲,从自我中心转向博爱众生,从贪得无厌转向充实精神。具体地说,人类有以下方面的努力要做:第一,改变生存观:从自由生存转向优雅生存。自由生存这种生存方式最根本的规定性在于每一个人都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存。这种生存方式最大的优越性在于,它通过人性和个性的解放和张扬使人成为自己的主人,成为社会的主人,甚至成为自然的主人;使人的潜能充分地释放,创造出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使人的欲望得到充分的满足,,。但,,而是放纵人性,并且不断,使人变得贪得无厌,纵欲无度。优雅生存,从社会实质上看,就是要在克服自由生存这种生存方式的缺陷和弊端的前提下超越这种生存方式,使人类生存水平和生活质量上升到一个新层次的生存方式。优雅生存,从一般意义上看,就是优质地、雅致地生存。所谓优质地生存,就是生存的质量高,也就是人的各种需要得到充分的、协调的满足,人的各种才能得到自由的、尽情的发挥。所谓雅致地生存,就是生存的规格高,也就是在人的各种需要中更追求高层次需要的满足,在人的各种才能中更追求高层次才能的发挥。所以,我们可以一般地说,所谓优雅生存,就是在追求各种需要得到充分和协调满足的同时更追求高层次需要满足、在追求各种才能自由和尽情发挥的同时更追求高层次才能发挥的生存方式。改变人类的生存观,使人类从自由生存转向优雅生存,是今天实现墨子兼爱理想的根本要求。

第二,适度限制人们实利追求。对金钱、财富、权力、名誉、地位、美色等实际利益的贪得无厌的追求和占有,不仅是使人们兼相爱的根本障碍,而且是有史以来人类各种祸患的总根源。从自由生存转和优雅生存,最重要的就是要通过法制、道德、舆论等各种制约机制适度限制人们对实际的贪婪追求和占有,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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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没有任何可能占有过多的社会紧缺资源。只有当人们不只是盯着个人的实利时,他们才有可能走出狭隘的自我贪欲,关注他人和情感这些非实利的方面。

第三,强化兼相爱的社会价值导向。社会可以通过社会控制机制适度限制人们对实利的贪婪追求和占有,但不能通过社会控制机制强制人们兼相爱。适度限制人们对实利的追求可以为兼相爱扫清道路,但要使人们做到兼相爱还要靠社会的引导。事实表明,人们很难自发地做到兼相爱,更难做到相爱天下。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启发人们的自觉,需要通过一定的环境和氛围,而要一定的激励机制。强化兼相爱的社会价值导向,营造兼相爱的社会氛围,建立兼相爱的激励机制,这对于兼相爱理想的实现是十分重要和必要的。当然,这种价值导向必须以人们的生存观根本转变为前提,必须以社会通过有效的机制限制人们占有的贪婪性为条件,否则就可能不具有效力。

第四,加速建立世界政府的进程。在当代世界,人们普遍兼相爱的障碍从个人的角度看主要是极端个人主义,从组织的角度看主要是极端民族主义或国家至上主义。态是当今世界各种冲突、问题的症结之所在。在这种民族与民族、国家与国家对立冲突的情况下,对立的民族和国家的人民不可能相爱,相反彼此敌视甚至动武。事实表明,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敌对和冲突难以依靠各国或各民族自己加以解决,而必须建立具有权威和强制力的世界政府来调控。只有建立了强有力的世界政府,并建立具有普遍约束力的世界法制和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了“强不执弱,众不

动寡,富不侮贫,贵不敖(傲)贱,诈不欺愚”的有效制约机制,目前国家之间和民族之间的敌对和冲突才能得到逐步的解决,世界才可能有走向和谐。只有在世界政府的条件下,人们才能真正从自我主义、民族主义和国家主义走向博爱主义、人类主义和世界主义,才能真正实现墨子的“天下人皆相爱”的和谐世界理想。

[参考文献]

].墨子[M,1996.[].,2004.

Mozi’sIandConstitutionofHarmonyoftheWorld

JIANGChang

(DepartmentofPhilosophy,HubeiUniversity,Wuhan,Hubei.430062)

Abstract　AlthoughtheidealputbyMozithatallpeopleshouldloveeachotherintheworlddidn’trealize,Butitisstillatargetpur2suedbyhuman.Todayistimesofglobalintegrationandmodernization,inthefaceofindividualismandnationalegoismbeinginvogueorthedoctrinethatacountryisaboveall,inthefaceofcruelworldthatisdrownoutbyrelationsofinterests,inthefaceofvariouscrimes,terroractivitiesandlocalwars,ithasbecomeasignificantandurgenttaskforcontemporaryhumanandeverycountryintheworldtobuildarestrictmechanismofmakingthestrongernottooppresstheweaker,thecrowdnottooppressthefew,richpeoplenotbullypoorpeople,theswindlersnottocheatthefools,andconstitutedynamicharmonyoftheworldunderMozi’sflagofidealofdoublelove.ThispapertriestoexplainthesignificanceofMozi’sthoughtsofdoubleloveforconstitutingcontemporaryharmonyoftheworld.

KeyWords　Mozi　Doublelove　Harmonyoftheworld

(责任编校:李培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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