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观对离别豪情寄友人
作为盛唐时期最具代表性的诗人之一,高适(702?—765)不仅为我们留下了像《燕歌行》这样大气磅礴、雄浑悲壮的边塞诗,也留下了像《别董大》这样感情真挚、情调高昂的送别诗。写于早期的《送李侍御赴安西》即是高适送别诗的经典之作,其诗云: 行子对飞蓬,金鞭指铁骢。 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 虏障燕支北,秦城太白东。 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 诗题中的“侍御”,为唐代官名“殿中侍御史”的简称。李侍御,为诗人的朋友,其生平不详。“安西”,指唐代的安西都护府,其治所在今天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县。这首诗大约写于高适入陇右节度使哥舒翰幕府之前,是作者与友人在京城分别时的即席之作。 首联“行子对飞蓬,金鞭指铁骢”中,诗人运用虚实结合的手法,以“行子”点明离别的现实,“金鞭指铁骢(青白色相间的战马)”则借助想象,写李侍御即将跨上战马,挥舞马鞭,踏上征程。需要注意的是,这里“飞蓬”的含义。古诗中的蓬草,因其干枯后易被风折、随风飘飞的特点,故这一意象常来借指漂泊不定的人们。如:李白《送友人》颔联中“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中的“孤蓬”,是指行迹不定的游子;王维《使至塞上》颔联“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中的“征蓬”则指“单车欲边”、独身出使的诗人自己。首句中“行子”即李侍御,而联系高适的早年经历,“飞蓬”当指诗人自己。高适为渤海蓨(今河北景县)人,自二十岁到长安求仕,后北上蓟门,漫游燕、赵,后又在梁、宋一带过了十几年“浪迹渔樵”的生活,自言“飞蓬”是极其恰当的。这样诗歌在一开始表现出一种离别的愁绪和身世飘零之感,似乎要落入一般送别诗的凄清哀怨、低回留连的窠臼之中。 颔联“功名万里外,心事一杯中”,别开天地,显现出一种豪放、进取的情怀。李侍御即将奔赴的远隔万里的安西都护府,是唐代抵御外族入侵的重要军政机构,分管唐代天山以南的西域地区。“功名万里外”揭示李侍御的“心事”为投身报国,建功立业,而这何尝不是高适本人的夙愿。《旧唐书·高适传》记载高适“喜言王霸大略,务功名,尚节义”。他在《塞下曲》中也曾发出这样豪迈的誓言:“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高适二十岁在北地的漫游生涯,就是想要在边塞实现自己立功报国的理想。颔联写出了诗人与友人畅谈壮志,互诉衷肠,举酒祝福的热烈场面,两人情绪之高昂、立功之迫切可想而知。 “虏障燕支北,秦城太白东”援用典故,点明李侍御远行的目的地和两人话别之处。“虏障”即遮虏障,是汉武帝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命强弩都尉路博德所筑,故址在“燕支(即燕支山,今甘肃省山丹县东南)”以北,今内蒙古自治区的额济纳旗境内。修筑遮虏障目的在于阻挡匈奴入侵。此处诗人借此暗指李侍御即将奔赴的是阻挡异族入侵的安西都护府。“秦城”,此指唐都长安。两人离别之地长安城位于太白山(今陕西省太白县南)以东,故言“秦城太白东”。此联从结构上承接颔联的“功名万里外”,同时引出下文的感慨。 尾联“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横扫首联的伤感情怀,写得豪迈动人,着重抒发对友人的热情期盼和美好祝愿。作者以金戈铁马、宝刀高扬的战场生活激励李侍御,告诉他此次赴边,必将施展才华,实现雄心壮志,所以离别时不必“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至此,全诗昂扬、开朗的情调得以淋漓尽致地展现,也让我们看到了高适乐观、豪迈的内心,更让我们触摸到了盛唐士人积极进取、奋发图强的时代脉搏。 综上所述,高适《送李侍御赴安西》在主题上体现了诗人与友人的壮志雄心,感情上昂扬向上、真挚感人,语言上不事雕琢,简洁平实,彻底摆脱了魏晋南北朝以来送别诗感情上凄凉哀婉、形式上华美浮艳的窠臼,给人精神上极大的鼓舞和振奋,确实是唐代送别诗中的彪炳之作。高适其他的送别诗,也大都体现了这一风格,如我们熟知的《别董大》寄语董大“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别韦参军》感慨双方“丈夫不作儿女别,临歧涕泪沾衣巾”。唐代文学家殷璠《河岳英灵集》说高适的诗“多胸臆语,兼有气骨,故朝野通赏其文”,这样的评价不仅适用于他的边塞诗,同样适用于他的这类送别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