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有关宏观经济的短期动态稳定性

探索有关宏观经济的短期动态稳定性 摘要：

全球金融风暴对已有的宏观经济理论的实用性提出了挑战，主流理论的比较静态分析显然不能解释目前急剧变化的经济现实。本文从某些工程常识出发，运用系统动力学的理论逻辑，分析了宏观经济系统的短期动态特征。与此同时，本文还介绍了宏观经济管理者所应具备的一些实用逻辑和思想方法。

关键词：宏观经济 动态稳定性 系统控制

有关金融风暴的原因，国内外已有许多讨论，大多条分缕析、句句在理。这些研究体现了经济学者冷静客观的综合分析能力，但其中的多数安于充当事后诸葛孔明。还有走极端的如卢卡斯，就以一句轻描淡写的“金融危机不是新鲜事(This is nothing new)”应付公众和同行针对后理性预期宏观经济学理论的批评。

在他看来，金融风暴只不过是市场主体伴随理性预期的试错行为的概率结果，不值得大惊小怪。然而，许多圈外人，尤其是几百万丢了饭碗的，恐怕没这么潇洒。克鲁格曼作为经济学家中难得的激进分子跳出来对以卢卡斯为代表的现代宏观经济学做了无情的批判：“过去三十年的宏观经济学? ? 说得好听些，是无用的；更可能是有害的。”确实，1978年以来的理性预期革命彻底改变了宏观经济学的面貌。以芝加哥大学为大本营的所谓淡水派经济学家更是断言，几乎所有的宏观经济政策都是无效的，市场主体自会找到均衡点(隐含的时滞可忽略) ，市场因此是内生稳定的。只要机制合理，市场不会给自己找麻烦。卢卡斯在2003年美国经济学会年会的主席发言中乐观地声称：“已经解决了危机防范的中心问题。”在这种主流观点的支配下，政府、央行以及其他宏观决策机构的多数专业人士理直气壮地无视灾难发生的可能性。即便现在以救市英雄面目出现的伯南克在2005年也曾坚称：“美国的房地产价格总体反映了强大的经济基本面”。如果一个消防部门负责人只满足于灭火而不管防火，很明显，其一定不是一个称职的公职人员。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政府和央行。就政府而言，其理应对经济系统运行的稳定性负责。但可悲的是，一旦发生了问题，为宏观经济政策确定运作逻辑的主流经济学家甚至在主观上都要求不承担责任。到现在为止，没有哪个理论家或政府要员承担哪怕是道义上的责任。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所有的宏观经济理论逻辑上就不准备在事前应付任何短期的现实问题。

流行的理论逻辑还隐含着一个奇怪的观点：只要最终的均衡点是最优的，过程并不重要，即使经历了天翻地覆也没关系。现存理论对经济系统的短期动态特性很不重视，它相信理性的主体在任何时候都能保持鞍点均衡意义下的动态稳定。但事实上，频繁发生的危机说明抽象的理性假设很不真实。市场，尤其是金融市场，并不像一只严丝合缝的钟表，很多时候，更像一台胡乱拼装的农用车。若要它不掉链子，一定要不断地维护，开着也要格外小心。我们可以把政府管理者比作～ 个车夫。他／她开着一辆破车，还故障不断。

这时，光满足于开车是不行的，还需修车，更需保养。称职的车夫，机械原理、内燃机理论、电工学之类不懂也罢，更需要的是对车辆的感同身受和责任感，以及一点手艺人的机巧和智慧。以下，结合实例，直观地谈一下宏观经济管理所涉及的一些实用逻辑和思想方法。

一、具备数字概念

所渭数字概念，从卖菜的农妇到制定货币政策的央行行长，只要四则运算了然于胸的，大致都有。不过这里说的是工程师的数字概念，稍有不同。这里略作讨论。

其一、敏于二阶变量。专业在于细节，细节就在于二阶小量。宏观经济管理和工程技术在这方面是互通的。记得二十多年前在中华船厂打工时，作者整天与图纸打交道。后来，对船体结构的每一部分都会有定量的直觉反应。当时尚处于计划经济时代，每个技术人员都有个落实到人的月度指标，某个人画得过快就是不和谐。因此，每天下午作者喜欢在同事的制

图桌前转转，顺便学习取经聊天。

其二、牢记大数定律。由中心极限定理可知，n 个相互独立、同分布的随机变量之和的分布近似于正态分布，并且n 越大，近似程度越高。这就是所谓大数定律，是概率论最重要的理论之一，在实际工作中应用极其广泛。我们还是拿利率之谜说事。在2005年，收益曲线变得平缓，美联储和其他相关机构已经注意到，包括中国在内的东亚国家央行大量购买美国中长期国债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美联储旧金山分行的研究报告(Federal Reserve Bank of San Francisco(2005))甚至算出了定量结果(认为央行买单把1O 年期国债的收益率压低了4O 个基点) 。而亚洲开发行总裁黑田晴彦(Haruhiko Kuroda(2005))也给出了一个判断(估计为4O 一100个基点) 。他们几经论证，得出的结论却轻描淡写：“利率之谜”反映了市场的预期，是一种长期均衡的表现。既然是长期均衡，央行当然应该袖手旁观。但是，我们从市场直觉出发，给出的另一个简单的场景描述可能更符合事实。亚洲金融危机后，包括中国在内的东亚国家痛定思痛，拼命通过长期的经常项目顺差积累外汇储备以求自保。

其三、关注奇点效应。小学算术教四则运算时，老师反复强调应用除法时除数不可为零。如果是一个工程师，他／她会始终提醒自己，若除数小到一定程度，算式就靠不住。即使公式本身的逻辑很紧，也需要对除数通过增加有效数字的方法加以控制。但是，许多经济学家(金融学家) 却似乎无此意识。我们在此找个实例略作分析。在一篇被广泛正面引用的有关房价的论文中，希莫伯格等人(Himmelberg et al(2005))强调，由于低名义利率及租金的增长预期，美国主要46个都市除了2个外均不存在房价泡沫。该文中房价估值相当典型，以下略作引申。地产价格由未来租金流的净现值之和的条件数学期望所决定。

二、理解系统思想

1962年3月21日，我国自行设计的第一枚导弹(东风二型) 在酒泉发射场升空，几秒钟后，弹体发生剧烈的摆动，接着凌空爆炸。之后研究发现，发射过程中所产生的某一周期力的频率恰好与弹体的某阶基础频率相近，由此发生的共振迅即导致结构崩溃。这枚导弹主要是根据苏制原型照猫画虎改型而成，未经完整的动态设计。通过艰苦摸索，钱学森领衔的研发团队终于在两年后完成了动态计算并定型成功。所谓的共振就是一种不受约束的正反馈回路，其对所在系统多会产生毁灭性影响。这里，一个成熟的结构工程师，主要工作就是通过确定合理的系统参数防止正反馈回路从而维持系统的动态稳定，这也是系统思想的重点。 在金融市场或宏观经济系统中，同样存在许多可能的恶性正反馈回路。比如在金融市场中，有银行挤兑、地产价格的循环上涨及程序性交易所产生的股价崩盘；在宏观经济系统中，有新兴市场的货币危机及形形色色的金融危机。这些现象对所在系统有巨大的影响。但是，由于这些回路所产生的逻辑前提往往颠覆了经济学的边际增量递减的负反馈逻辑，在许多情形下被简单认定为某种非理性行为的结果。卢卡斯在对现代宏观经济学理论的辩护中(Lucas(2009))反复提到法玛的有效市场假设(EMH)，该假设原有的核心内容是强调资产价格与其背后的基本面紧密相关，由于基本面呈随机游走的形式出现，价格的变化在统计上也因此呈正态分布。该结论暗含了金融系统有一种基于负反馈回路的自我修复机制。而真实的金融市场在统计上却呈现出一种肥尾特征，极端的价格变化的概率比正态分布大得多，此情形从总量上明确说明了金融市场存在某些正反馈回路。

三、善于无为而治

行文至此，觉得有必要作一个澄清。这里所强调的宏观经济管理的工程逻辑绝对不是给政府面面俱到的干预提供理由，而是很明确地指出，政府仅在市场可能因正反馈回路而发生动态失稳的特定场合预设防火墙或当回路被激活后运用政策手段切断回路。在极大多数情形中，市场或整个宏观经济呈现出一种内在的动态稳定性。就短期而言，市场主体的预期形成机制以适应性预期为主，经济主体根据当期新生信息逐步修正前期预期(若允许无限次试错，在长期等价于理性预期) 。这时，商品流动和要素流动均呈现出一种边际意义上的流量变化，

而政府在此系统中亦根据一定的规则进行一些微调。只要系统本身不存在大的正反馈回路，一旦遇到正向或负向外生冲击，系统会自动修复。图1是一个典型的宏观经济稳定系统受到一次性单位负向冲击后的动态变化轨迹(图中的纵坐标是实际产出，横坐标是时刻) 。很明显，只要不存在持续的负向冲击的可能性，经济系统所谓的V 型反弹是必然的。提请注意，这时的反弹是自发的。

我们可以把金融市场或宏观经济想象为一条拥有自动驾驶仪沿着既定航向航行的巨型货轮。性能良好的自动驾驶仪可以理解为市场机制，一般的风浪扛一扛就过去了。这时船长和轮机长(他们等价于政府) 只需负责监测机器，外带望望海景。但当气象预报有台风，或者在航道情况特别复杂时，船长当然要通过舵手用看得见的手引导航船了。有经验的船长，在多数时候乐得享受无为而治的航海生活。若遇到刚扛上四条杠的或特别想表现自己的，即使风平浪静也会无事生非。譬如他看到船因右风稍往左偏转，尽管有自动驾驶仪，也要显摆一下操船技能，立即下令右舵一。未几，看到船仍向左摆，立即右舵二，甚至还有右舵三。 结果当然众人皆知，大几十秒后，船又才开始向右回转，但很快又摆动过头了。行过船的都知道，船的舵效很慢，也就是说，从操舵到船体航向偏转之间有相当长的时滞。显然，没事折腾的船长是导致航船摇摆不定的主要原因。有智慧的宏观经济管理者与有经验的船长一样，在多数时候要耐得住寂寞。

此外，一个稳定的宏观经济系统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动态特征。当系统已因负向冲击而动后，若立即对系统施加逆风而行的正向冲击，其效果往往并不明显，系统仍会继续探底；倘若系统已临近谷底，等到这时，再提供一个正向冲击，即使量很小，也会立即产生显著的正面效果。拿捏时机，顺势出击，就可事一功十。

因此，仅当宏观经济发生原生危机(系统内部存在明显的正反馈回路) 时，政府为了切断正反馈回路，动作才需要快。而若系统本身处于稳定状态，政府急于注入正向流量，其动态效率往往并不高。这里，可以比较中国和美国在金融风暴时的处境。美国由于在资本市场尤其是银行存在大量的坏账，一个大银行破产会立即引起整体崩盘，因此确实需要通过大量快速地注人流动性来接盘，以阻断正反馈回路。而中国的问题几乎全部来自外需减少等实体经济冲击，几乎不存在银行间的坏账等正反馈链，宏观经济基本不存在崩盘的可能 但我国的四万亿巨额财政紧急刺激几乎与美国的援助资金等量齐观，甚至动作更快。直观地看，似乎过了。当然，四万亿现在看效果不错，GDP 保八成功。但我们不能排除有另一个可能：花了一万亿，保六成功。让人自由选择，多数人，尤其是对未来承担更多税负的年轻人，可能会更喜欢后面的结果。

四、小结

客观地说，克鲁格曼对于现代宏观经济学的批评可能不是很到位，因为卢卡斯之类的理论家从一开始就没有严肃地考虑治国方略。纯理论家往往觉得思辨乐趣已是对自己工作的最好褒奖。而格林斯潘和伯南克等应该对宏观经济政策管理负责的人则存在更多需要反思的地方。他们的食今不化(把新的宏观经济理论太当回事) 和个人过多的财务背景(等价于过少的工程背景) 是酿成危机的原因之一。但是，中国的情况可能正相反，有太多的急性子的只学过静力学而没学过动力学更没学过经济学的工程师正在行使强有力的管理职能。过犹不及。就目前的总体而言，宏观经济管理者，应该多一点“工程师”的务实，少一些“科学家”的完美。

参考文献：（1）高鸿业. 西方经济学.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1

（2）魏杰. 试论政府经济权力的变革[J]中国工业经济研究, 1990,

（3）宋惠昌. 论现代社会中的经济权力[J]上海行政学院学报, 2002,

（4）蔡继明，《宏观经济学》，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5）宋承先，《现代西方经济学（宏观经济学）》，复旦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