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车臣问题久拖不决的深层根源

　　最近俄罗斯发生一系列恐怖袭击活动，全球目光再次聚焦到车臣非法武装身上。从第一次车臣战争算起，俄联邦军队打击车臣非法武装的行动已持续10多年，但非法武装仍能频频发动恐怖袭击，说明车臣反恐形势不容乐观。车臣问题之所以久拖不决，有着深刻的社会根源和复杂的国际背景。 　　 　　政策失误留下后患 　　 　　造成今天车臣问题难以解决的一个重要原因是，车臣宣布独立后俄罗斯政府内部分歧严重，没有当机立断予以解决，以至留下后患。车臣宣布独立后，俄罗斯政府内部及政府和议会之间意见分歧，主战派和主和派之间争论不休。很多杜马议员一厢情愿地希望以和平手段解决车臣问题，反对动用武力。杜马甚至取消了时任总统叶利钦签署的在车臣实施紧急状态的法令并通过决议，承认车臣为独立的自治共和国，但不脱离俄罗斯联邦。内部纷争和政府的优柔寡断使车臣分裂势力不断壮大，车臣演变成了独立王国。令人不解的是，车臣宣布独立后，俄联邦政府竟然继续提供预算资金，这些资金并没有用于当地经济发展，却被用于从事分裂和恐怖活动。 　　车臣宣布独立后，其武装人员到处袭击俄罗斯驻当地军队，抢夺武器装备，俄军方不但没有下令予以清剿，反而同俄联邦政府于1992年5月签署了《关于撤军和车臣共和国与俄罗斯联邦分配财产条约》。根据该条约，俄罗斯所有联邦行政机构随后全部撤出车臣。尽管俄罗斯没有承认车臣的独立地位，但所有联邦机构的撤出实际上让车臣获得了独立地位。俄联邦军队撤出车臣时，还将大量武器装备留在了当地。这些武器装备遗留车臣并散落民间为车臣人日后从事分离和恐怖活动提供了极大便利。 　　然而，俄联邦政府的妥协退让及和平解决车臣问题的愿望并没有带来和平，也没有遏制车臣谋求独立的企图。俄罗斯被迫于1994年发动了打击车臣非法武装的第一次车臣战争。战争结束后，俄联邦中央与车臣政府1996年8月签订和平协议。协议规定俄联邦军队撤离车臣，将车臣地位搁置5年。协议遭到俄罗斯部分人士反对。俄罗斯杜马通过决议，建议重新考虑从车臣撤军的问题，认为协议与保证国家领土完整的宪法要求不符。尽管如此，俄联邦军队仍根据协议全部撤出车臣。实力受损的车臣非法武装改变策略，不断在俄罗斯各地制造恐怖袭击。普京上台后，发动了围剿车臣非法武装的第二次车臣战争，决心从根本上解决车臣问题。 　　 　　贫穷和失业成为滋生恐怖主义的温床 　　 　　从苏联解体之初车臣谋求独立至今已经将近20年，先后爆发两次车臣战争，到底有多少车臣人死于战乱，各方说法不一。据俄罗斯官方数字，车臣总人口为100万左右，而在两次车臣战争中被打死的车臣非法武装分子有30000多人。2001年笔者到车臣采访时，车臣特种部队司令加济马戈梅多夫说，将近20万车臣人死于战乱。据车臣官方数字，死于战乱的车臣人在10万到30万之间。如果加上受伤人数，伤亡数字更大。尽管有些人是在与俄联邦军队的冲突中丧生，有的人死于车臣帮派火并，但如此巨大的伤亡数字还是对车臣民族的精神和心理都造成了巨大冲击。 　　车臣人至今保留着古代遗留下来的血亲复仇传统。按照这一传统，如果家族里的人被杀必须复仇，为复仇献生的人被视为英雄。那些和外族人打仗牺牲的车臣人同样被尊为英雄。俄罗斯军官告诉笔者，这正是车臣非法武装分子的可怕之处。一些非法武装分子被俄军击毙后，其家属为复仇加入非法武装，不仅对抗俄罗斯联邦军队，还残杀支持俄军的车臣人。许多从事自杀式袭击的所谓黑寡妇就是家里有亲人在与俄罗斯联邦军队的冲突中丧生，而在非法武装的煽动下铤而走险的。 　　俄罗斯军方多少年来一直说车臣恐怖分子只剩下数百人，今天仍乐观地估计，非法武装分子所剩无几。其实，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非法武装分子。俄联邦军队前驻北高加索联合集群司令莫尔坚斯科伊告诉笔者，一些车臣人白天是平民，晚上就变成武装分子，袭击俄军，让俄军防不胜防。此外，很多车臣人都曾参加过对抗联邦军队的战斗，后来归属联邦政府，有的人反反复复，多次归属多次反叛。在归顺者中，有些人完全是为了潜伏到政府部门而投诚的，这些人隐蔽性很大，很难肃清。 　　最关键的是，贫穷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提供了滋生恐怖分子的温床，恐怖分子总能吸收到新的成员加入。车臣政府提供给笔者的材料显示，两次战争使车臣经济倒退了50年。车臣战争结束后，俄罗斯联邦政府向车臣投入大量资金，车臣重建工作取得了积极进展，不少民用设施得以重建，建筑业甚至超过传统的石油业成为车臣最重要的行业。然而，当地政府官员的腐败造成大量资金被挪用，重建资金无法惠及大量当地百姓，这阻碍了车臣重建。许多车臣人至今靠俄罗斯政府提供的有限援助维持生活，生活极度贫困。据俄官方统计数字，2005年车臣失业率为80％，2006年为70％，2007年为50％，2008年和2009年分别为65.3％和45.5％。俄官方2010年1月公布的数据显示，在俄罗斯八个联邦区中，北高加索联邦区当月失业率最高，为19.3％。在隶属该联邦区的各加盟共和国中，车臣失业率为43.1％，印古什为55.6％，达吉斯坦为20.5％，而当月俄罗斯全国失业率为9.2％。 　　车臣和北高加索地区的大量失业人口为恐怖分子提供了庞大后备军。莫尔坚斯科伊说，非法武装分子经常重金收买失业的车臣人，诱惑他们从事恐怖活动，一些失业人员在金钱诱惑下铤而走险。此外，苏联解体后的20年中，车臣战乱不断。在这20年中，新一代车臣人成长起来，他们在贫穷、战争和仇恨中长大，没有受到良好教育，在极端分子的煽动和金钱收买下，很容易加入非法武装，参加恐怖活动。 　　 　　瓦哈比分子的宗教狂热助长恐怖活动 　　 　　瓦哈比教义为18世纪沙特阿拉伯著名宗教领袖阿布德・瓦哈布所创立，属于宗教极端主义的早期形态。瓦哈比教强调“纯洁伊斯兰”，其重要思想就是所谓对异族人和背离早期伊斯兰教原则的穆斯林发动“圣战”。北高加索地区的瓦哈比教派出现于20世纪70年代，主要集中在达吉斯坦和车臣。 　　达吉斯坦人科别多夫是瓦哈比教派的忠实信徒，他自苏联解体后开始在达吉斯坦传播瓦哈比教派并成为当地著名的瓦哈比教派领袖。科别多夫认为高加索地区的伊斯兰教不纯，提出进行宗教改革。由于教义分歧，瓦哈比教派与达吉斯坦传统伊斯兰教徒之间不断发生冲突，达吉斯坦官方随即对瓦哈比教派进行打击。1996年，科别多夫逃往车臣，开始在车臣宣扬瓦哈比教，瓦哈比教在车臣影响力日甚。在当时车臣代总统扬达尔比耶夫和后来的车臣总统马斯哈多夫的支持下，瓦哈比教派在车臣获得迅速发展。在他们主政期间，车臣政府甚至解散了整个共和国的世俗法庭，以伊斯兰法庭取而代之。伊斯兰法庭法官由哈瓦比教派分子担任。在瓦哈比教派压力下，马斯哈多夫于1999年颁布法令，在整个车臣实行伊斯兰法典。

　　现任车臣总统卡德罗夫的父亲老卡德罗夫当选车臣总统后，开始对瓦哈比教派进行打击。2005年，车臣长老会通过决定，将瓦哈比教派列为恐怖分子的意识形态加以禁止。车臣还建立了反瓦哈比中心。 　　车臣非法武装头目大多是忠实的瓦哈比教派信徒。2007年10月，车臣匪首乌马罗夫宣布成立北高加索酋长国并自任酋长，酋长国包括达吉斯坦、印古什、车臣等地区。乌马罗夫宣布整个北高加索为战区并在该地区实行伊斯兰法典。 　　乌马罗夫宣布建立酋长国后，车臣非法武装分子的活动不再局限于车臣，而是开始向临近的其他共和国渗透。此后，针对俄罗斯警察和军队的袭击活动在北高加索地区几乎每天都有发生。从2009年起，车臣非法武装开始使用人肉炸弹从事恐怖活动。当年4月，乌马罗夫宣布组建自杀式袭击团。此后，北高加索地区相继发生自杀式袭击。2010年3月，莫斯科地铁发生自杀式恐怖袭击。 　　与当初谋求独立的车臣非法武装不同的是，以乌马罗夫为首的非法武装有了更强的意识形态特征。乌马罗夫已很少宣扬车臣独立，其目标是在整个北高加索地区建立神权国家。如果说对以前的非法武装可以用金钱收买或者通过教育说服使他们投诚政府的话，对那些参加非法武装的宗教狂热者来说，这些手段都难以奏效。俄罗斯历史学家索科罗夫甚至悲观地预言，北高加索地区有可能出现一个与俄罗斯敌对的酋长国。 　　 　　车臣问题背后复杂的国际背景 　　 　　车臣问题从一开始就有着复杂的国际背景，大量境外势力的支持是车臣问题久拖不决的重要原因之一。支持车臣非法武装的外国势力大体可以分为三类。 　　第一类：西方国家。按照俄罗斯学者近年来的观点，早在苏联解体前夕，西方就图谋将俄罗斯境内的穆斯林地区从俄罗斯分离出来，图谋引爆车臣问题，以便在整个北高加索引起雪崩般的连锁反应。不管俄罗斯学者观点是否可信，地处欧亚大陆心脏地带的车臣从事分裂活动，符合西方国家遏制和削弱俄的战略意图。车臣总统卡德罗夫直言不讳地说，操控北高加索地区冲突的中心在美国。 　　车臣战争一开始，西方国家就大肆宣扬俄罗斯在车臣制造巨大的“人道灾难”。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以俄罗斯在车臣侵犯人权为由对其施压，美国官员甚至多次接见车臣反政府武装代表。车臣非法武装头目杜达耶夫1996年被击毙后，欧洲议会部分议员甚至表示哀悼。2002年，车臣非法武装头目扎卡耶夫到丹麦参加世界车臣人大会，俄罗斯要求将其引渡回国，但遭到拒绝。扎卡耶夫后来前往英国，俄罗斯要求英国将其引渡回国，仍然遭到拒绝。2003年，英国同意了扎卡耶夫提出的政治避难请求。美国也批准了另一位车臣非法武装头目艾哈迈多夫的政治避难请求。“9・11事件”后，俄罗斯向美国发动的反恐战争提供了大力支持，西方主流媒体对俄罗斯在车臣军事行动的指责有所减少，但西方国家并没有放弃两面手法。 　　第二类支持车臣非法武装的势力是部分阿拉伯国家及境外伊斯兰激进势力。车臣战争爆发后，部分阿拉伯国家接受了来自车臣的难民并向车臣非法武装提供资金援助。与此同时，境外伊斯兰激进势力向车臣派遣了大量雇佣军。第一次车臣战争爆发后，不少阿拉伯雇佣军来到车臣，他们担任教官，在车臣建立训练营，最臭名昭著的要属哈塔卜。哈塔卜是约旦人，曾在阿富汗作战，后到车臣并成为当地非法武装著名首领之一，几年前被俄军击毙。 　　尤其值得一提的还有格鲁吉亚。格鲁吉亚与车臣接壤，俄格两国接壤部分山高林密，道路艰险难行。俄罗斯一直指责格鲁吉亚暗中向车臣非法武装分子提供支持，车臣非法武装将毗邻格鲁吉亚的潘基西峡谷作为后勤补给和休整的重要基地。格方予以驳斥，指责俄罗斯暗中支持格鲁吉亚境内的阿布哈兹和南奥塞梯搞独立。据俄罗斯官方说法，每当俄军采取行动打击车臣非法武装分子时，他们就越境进入格鲁吉亚，在那里休整和得到补给后再返回车臣。格俄两国围绕车臣问题的争端持续至今。 　　 　　解决车臣问题需要综合治理 　　 　　经过两次车臣战争。俄罗斯打击车臣非法武装的斗争取得重大进展，绝大部分非法武装或者被政府招安，或者被击毙。另外，车臣重建工作也取得实质进展。但应该看到，由于复杂的历史根源。社会根源和国际背景，车臣困局短期内难以破解，车臣问题很可能成为俄罗斯不得不面对的长期课题。 　　为减少恐怖活动的发生，俄罗斯应从以下三个方面着手： 　　第一，加快车臣乃至整个北高加索地区经济发展，大量增加就业机会，减少当地失业率。从根本上铲除恐怖主义滋生的土壤。必须看到，单纯的军事手段难以彻底有效地解决车臣问题。加强军事打击的同时，应强化用经济手段来促进车臣问题的解决。车臣的社会和经济问题越是能得到根本解决，车臣与俄罗斯联邦其他地区的经济差距越是缩小，就越容易铲除车臣恐怖主义滋生的土壤，车臣问题彻底解决的概率就越大。正是出于这一考虑，俄总统梅德韦杰夫2010年1月签署命令，把北高加索联邦区设为俄罗斯第八个联邦区，并将熟悉经济事务的赫洛波宁任命为俄总统驻北高加索联邦区全权代表兼联邦政府副总理。此举就是希望推动包括车臣在内的整个北高加索地区社会经济的发展。 　　第二，分化瓦解非法武装分子，争取温和派，打击顽固派。对那些负隅顽抗的顽固分子应予以坚决打击，对那些主张通过谈判解决车臣问题及在恐怖分子诱惑下为金钱铤而走险的武装分子，应吸引他们回归社会。在这方面俄罗斯已做了大量工作，取得了不小成效。从2006年7月至2007年1月，俄罗斯政府宣布，只要没有重罪在身的武装分子投诚政府都可获得赦免。在特赦令感召下，先后有7000多人投诚。 　　第三，建立围剿非法武装的国际联合战线。如何停止境外势力对车臣非法武装的支持是俄罗斯面临的棘手问题、由于境外势力形形色色，俄罗斯很难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如果俄罗斯能将车臣反恐战争与国际反恐战争挂钩，构筑起围剿车臣非法武装的国际联合战线无疑是一招妙棋为此，俄罗斯应该加大对外宣传力度，揭示车臣分裂派的恐怖主义实质，展示俄罗斯在车臣重建工作中取得的成就，从而争取国际舆论支持，消除负面舆论带来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