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操纵下的俄狄浦斯式悲剧

命运操纵下的俄狄浦斯式悲剧

——读《俄狄浦斯王》

内容简介：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腊时期索福克里斯的代表性的悲剧。用“回溯法”讲述了一个关于命运的悲剧故事。忒拜先王拉伊俄斯从神谕得知自己的儿子未来不可避免要杀父娶母后将其抛弃荒野，后弃婴被科任托斯国王收养，名为俄狄浦斯。俄狄浦斯长大后从阿波罗处得知将应验于自己身上的可怕预言后离开向东方的玻俄提亚而去，在一个三岔路口和一伙人发生冲突，失手杀死了一个老人，即拉伊俄斯。而后凭借智慧解出了斯芬克斯的谜语，解救了忒拜人并被拥立为新王，迎娶了先王的妻子。忒拜遭受瘟疫，克瑞翁向太阳神祈求神示，只有严惩杀死先王的凶手才能解除瘟疫。俄狄浦斯随即全面调查，先知忒瑞西阿斯被激怒后道出真相，并由王后验证。俄狄浦斯明白一切后羞愧万分，戳瞎了自己的双眼离开忒拜。 思考：

首先我想谈谈俄狄浦斯情结，这是对原著理解上的一个误解和阻碍。

一说起俄狄浦斯的悲剧，常常会伴随有弗洛伊德提出的“俄狄浦斯情结”。在弗洛伊德看来，俄狄浦斯的悲剧之所以能使读者产生与当时希腊人同样的感动，不是因为命运与人类意志的冲突，而是其中的特质即人类第一个性冲动对象是自己的母亲，第一个仇恨暴力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是我们内在的某种呼声的存在引起的共鸣。而俄狄浦斯的经历恰是我们童年愿望的达成，而我们比俄狄浦斯幸运的是我们并没有将这一情节变为心理症结，而是收回了原始的欲望。

但是俄狄浦斯的悲剧正是由于他极力躲避杀父娶母的命运造成的，在这样一个过程中，俄狄浦斯并没有获得过内心的满足感，在他依稀感觉自己是凶手时内心是极度恐惧慌张的，最后确认之后，由于内心的愧疚戳瞎了自己的双眼。弗洛伊德从这样一个悲剧中臆造出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情结是没有依据的，我们不可能从这样一种想法中获得任何精神上的满足，因而不会采取行动去实现这个想法。在弗洛伊德的观点下，虽然承认了俄狄浦斯的悲剧是由于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迫使，但他把这种力量归结于人类内心的原始欲望，是对命运悲剧的狭隘化。仅仅因为杀父娶母就推断人类有这种潜在的意识，那么对于拉伊俄斯丢弃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可以推断出人类有着谋杀自己后代的欲望？这显然荒谬的。并且，将人与命运的悲壮的抗争直接变为人内心欲望的发泄，与古希腊命运悲剧的主题是不一致的，是曲解。

其次，关于俄狄浦斯理性精神缺乏、自由意志不足、自身性格缺陷的观点也是立不住脚的。从俄狄浦斯本身来说，他甚至是过于理性的。对于命运，也就是神谕，他保持着理性。既没有完全不相信，因为为了避免事件的发生，他离开了科任托斯，尽管他认为后者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说明他对于神谕还是有一定的敬畏；同时，他又不相信命运的不可避免，因而竭尽全力改变命运，然而他失败了。俄狄浦斯过于理性，在他调查杀害先王的真凶的过程中，随着王后等人的透露描述，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就是凶手，但他坚信必须要有真正的目击者的证词才肯罢休，这是对于真相的探究，不惜牺牲自我。关于自我的意识，在面对斯芬克斯的谜题时，他的回答便是对人自身的反省，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智慧，更是在于他对于自我，对于人有着清醒的认识。自身性格方面，俄狄浦斯表现出鲁莽、自负，在三岔路口鲁莽的杀掉了拉伊俄斯，但是事实上他是出于自卫失手杀人，并非有意为之。此外，他作为忒拜人的王，他关心民间疾苦，勤政廉洁，并且不顾一切追查凶手，最后发现自己的过错之后没有逃避责任，刺瞎了自己的双眼来惩罚自己，因此导致其悲剧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其自身性格缺陷。

而正如古希腊的命运悲剧的主题，整部作品的核心就是展现人在自我意识觉醒之后，与不可忤逆的命运之间的悲壮斗争。人作为自然、宇宙的一小部分，无法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改变周围的一切，因此人在命运之前是无力的，是不可能战胜主宰自己的命运的，那么这场斗争必然是失败的，而古希腊的悲剧之所以能够感染读者，恰恰是这样的冲

突背后人类无所畏惧的精神。

然而，命运不是一切事情的操纵者。如果神谕指明你要举起右手，那么当你举起左手，是不是算是一种对命运的改变呢？这就有关一个悖论。你如何排除神谕欺骗你的可能性？命运决定了下一刻你将举起右手，那么神谕指明你将举起左手，而当你反其道而行，举起右手，是不是冥冥之中是对命运的一种服从？因而命运只是一个概念，并不能成为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因为人在面对已经过去的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前，把这些不能改变的归结于命运。我们不妨抛开传统的对这些词的定义。神谕，是在事情发生前的一种暗示；命运，是在事情发生后的总结。在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中，杀父娶母的预言并不是一种命运，而是神谕，是神的指示，这是一种暗示，是无法被人类自己所改变的。而当杀父娶母的预言变成了现实，那么杀父娶母才是属于俄狄浦斯的命运。如果俄狄浦斯在得知预言后自杀，那么预言就不会变成现实，那么俄狄浦斯的命运将不再是杀父娶母。换句话说，无论神谕指明我应该举起哪一只手，我永远举起右手，那么我就不存在举起左手的可能，那么我的命运就不可能是举起左手，而是举起右手。也就是说，我到底举起哪一只手，和神谕毫无关系，是真正的决定了自己的行为与意志。

那么命运并不能主宰事情的走向，为什么俄狄浦斯的悲剧还是不可避免的上演了呢？在三岔路口时，俄狄浦斯出于自卫杀了拉伊俄斯，是对自我的释放与不拘束。人区别于或者说远远高于其他生物的一种特性就是人是生活在社会这个群体之中的，有着强烈的表达自己的愿望，无法将自己的所有部分都掩藏起来，如果俄狄浦斯为了避免预言的应验而压抑自己的一切，对于他自身来说无疑是一种扭曲，无疑是一个更大的悲剧。

为什么俄狄浦斯会遇到这样的悲剧呢，或者说为什么神谕指明了他作为杀父娶母的主角呢？俄狄浦斯是理性的，那么遭受此苦难，岂不是证明天神没有理性？在中国古老的文化中，我们常常也提起一句话，“天道轮回”。也就是说在事物的发展过程中，一切因果都是有联系的，在冥冥之中都早已有安排。《俄狄浦斯王》取材于古希腊英雄传说，拉伊俄斯会被“下了诅咒”，忒拜家族的悲剧也是有原因的。在拉伊俄斯早年流亡伯罗奔尼撒时，他诱拐了美男子克律西波斯并因为意外导致其自杀身亡，引起诸神愤怒，惩罚于忒拜家族。

所以，从历史产生的那一刻，因果对应，这种因果关系是不可破坏和颠倒的，因而才会有历史、时间的不断前进，而这样一种因果传递的过程就是“神谕”，这是潮流，是趋势，而作为社会中的人，如果不压抑自己，尽管会出现很多巧合，但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安排着一切，而这些巧合我们习惯称之为命运，这种力量就是“神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