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学国际化与国际影响的一点理解

经济全球化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趋势，与这一趋势相适应，高等教育也日益国际化。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中国的引领大学都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发发展目标，在不太长的若干时间内把自己把自己建设成世界一流大学。世界一流大学无疑要具有比较高的国际化程度，而且要产生广泛的国际影响。

一、 对大学国际化的理解

一个大学的国际性或国际化包括哪些方面？学界有不同的观点。

关于高等教育国际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 ）所属的国际大学联合会（IAU ）给出的定义是：“高等教育国际化是把跨国界和跨文化的观点和氛围与大学的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等主要功能相结合的过程，这是一个包罗万象的变化过程，既有学校内部的变化，又有学校外部的变化；既有自下而上的，又有自上而下的；还有学校自身的政策导向变化。” 就我所掌握的文献来看，关于高等教育国际化，一般有两种理解。一是理解为一种结果。所谓“国际化了的高等教育”，应当是一个先进的、开放的、充满活力的体系，是人们为适应今天的竞争、迎接明天的挑战而孜孜已求的、近乎理想的大学教育模式。二是理解为一种趋势和过程。它是相对于传统的封闭的教育体系而言，它注意的不单是“国际化”实现的程度，而是更强调实现“国际化”的过程。

高等教育国际化涉及到高等教育的各个方面，包含着极为广泛的内容。顾明远等把高等教育国际化的要素概括为“人员要素、财务要素、信息要素和结构要素”。人员要素的国际化指的是各类教育主体在国际范围内的流动。其中，学生、教师和学者的国际交流是其主要组成部分。财务要素的国际化主要包括教育经费的来源和分配的国际化，以及教学与科研设施的国际化。信息要素的国际化包括教育包括教育观念、教育目标、课程内容以及教育知识等的国际化。另外，随着教育国际化程度的提高，教育领域的国际规范条例也将增多。结构要素的国际化包括课程学习的学分制度、外国问题研究机构和国际合作与交流机构等。陈学飞把高等教育国际化构成要素归纳为六个方面：国际化的教育观念、国际化的培养目标、国际化的课程、人员的国际交流、国际学术交流与合作研究、一些教育资源的国际共享等。台湾交通大学戴晓霞认为高等教育的国际化应包含：（1）学生的国际化：招收外国学生或本国学生前往他国就读，包括长期和短期停留，前者多为了取得学位/证书，后者多属于交换或游学性质，主要在获得文化经验和语言能力。（2）教师的国际化：包括教师的短期访问和外籍教师的征聘。（3）课程的国际化：可能的作法包括：扩大课程的国际视野，例如将全球化及相关问题作为课程探讨的主题；开设关于其他文化和语言的课程；透过远距或网络修习外国大学所开设的课程。（4）研究的国际化：透过研讨会、期刊及书籍等交换和推广研究成果。 在我看来，一个大学的国际化要素至少应该包括（1）办学观念的国际化，大学要有国际化的发展理念，确立面向世界发培养目标；（2）教师队伍和管理队伍的国际化，包括本国教师和管理者的国际经验、国际交流能力和国际影响和教师队伍构成的国际化（外国教师的比例）两方面；（3）学生的国际化、包括国际学生的数量和本国学生的国际经验、国际视野两个方面；（4）研究的国际化，包括交流与研究活动的国际化和研究成果的国际影响。

二、大学国际化与国际影响的关系

1、国际化与国际影响不能划等号

必须指出，从结构性指标来衡量的一个大学的国际化程度不完全等同于其国际影响的大小。也就是说，即使从学生结构，教师和管理者的受教育背景、外籍教师的数量、国际交往活动等方面来看，一个大学的国际化水平提高，但如果其教师的科研成果没有太大的国际影响，也没有生产有国际影响的校友，那么这个大学的国际影响并不一定大。教师的教育背景、国际教师和国际学生的规模、国际活动等因素，是大学国际化的投入因素或影响因素，它们非常重要，但还不是产出因素，产生有重要国际影响的科研成果和科研成果后面的被国际广泛

认可的学者，更是一个大学国际性影响的关键。

什么是有国际广泛国际影响的科研成果，如何定义和衡量？不是一个容易达成共识的话题。因此。除了科研成果外，在我看来，有一个相对简便的办法来衡量一个大学的国际影响：就是这所大学吸引外国博士研究生和外国访问学情况，其优势学科领域吸引来的外国博士研究生和外国访问学者的情况。如果世界各国的青年人都以能获得这所大学的博士学位为荣，其他国家的年轻学者都以有机会到这所大学做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为荣，在这所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很容易进入本国的学术界，并有成为学术骨干的极大可能，那这所大学必然是有重要国际影响的大学。

一个经常出国访问，能用流利的外语进行学术交流的学者，应该有不低的国际化程度，但不等于这个人就一定有多大的国际影响，可能有，也可能没有。一个人不会说外语，也不经常出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经常有其他国家的人来访问他，来向他请教，他只是用自己的母语与来访者交流，那他一定是做出了重大国际影响的科研成果，成为了国际知名的学者。陈景润没有在国外受教育的经历，其论文用中文发表在中国的学术刊物上，但产生了世界性影响，也许是一个例子。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也是同样的例子。

教师是一个大学最基本和最核心的竞争力所在，从某种意义上说，有没有高水平的教师，就决定了有没有高水平的大学。大学的教学、科研、国际交流等学术活动，教师毫不疑问是其基础和主要力量。教师队伍的国际交往能力和国际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就代表和决定了一所大学的国际性程度和国际影响。如果一个大学有若干领域的教授在本大学做出了一批具有重大国际影响的科学研究成果，那么这个大学一定有重要的国际影响。

2、对中国的大学而言，提升国际化程度，就意味着提升其国际竞争力

对于一个在科技上处于追赶阶段的国际，提升其大学的国际化程度，就意味着提升其能力，提升其核心竞争力，提升其国际影响。我国在教育和科技领域目前还不能说是世界的引领者，更多时候还是追赶者，在此前提下，国际化可以使人知道要尽快缩小与世界引领大学的差距，提高国际化水平在一定意义上就意味着提高其追赶的速度，提升其缩小与国际引领大学差距的能力，从而提升其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

对于已经处于引领的国家，它的大学教授是否在国外受到教育或做过访问学者，并不是太重要，就象美国大学里的不少有重要国际影响的学者，并不掌握英语以外的语言，也未必在国外留过学或访过学，但这并不削弱他们在国际上的影响，因为他们的母语就是国际强势语言。但对在处于追赶阶段国家的大学，是否有能力与科技文化处于强势的国家的大学建立联系，与之进行对话、交流与合作，就显得十分重要，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解和把握、进而引领本学科国际前沿的能力。

三、我国大学的国际影响：一个侧面的观察

1、我国的大学还任重而道远

大学的产出，主要是高质量的学生、有影响的科学研究成果、对文化的传承与传播等等。从科研成果来看，我国在国际上还谈不上有太大的影响。在自然科学和技术领域，科研成果的国际影响相对容易衡量。也正是用这些容易衡量的指标来评估，在上海交大的排名里，中国没有1所大学进入前150名。排名最靠前的台湾大学排在153-201组，北大、清华、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香港科技大学5校排在202-301组，复旦大学、南京大学、浙江大学、中国科技大学、香港理工大学、香港城市大学、新竹清华大学等7所中国学校排在302-403组，吉林大学、台湾成功大学排在404-502组。不肖说美国，英国有11所大学、德国有7所大学、我们的近邻日本有5所大学进入全球100强（分别是14位的东京大学、21位的京都大学、54位的大阪大学、69位的东北大学、97位的名古屋大学。中国的大学任重而道远！ 从国际学生来看，我们的大学吸引了一批国际留学生，在东亚国家有一定影响，主要分布在

大文科，即使是以理工科著名的大学，其留学生绝大部分在学大文科，这也说明我们的理工科没有太大的国际竞争力。就是留学生集中的大文科，但从吸引外国人来读博士学位、外国学者来做访问学者的角度看，数量并不多，发达国家来的学和也不多，还没有多少在中国毕业的文科博士成为所在国家的学术中坚和社会栋梁。就这些而言，我们中国与世界引领大学还有非常大的距离。这就是我们今天所面临的严峻现实，中国的大学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2、国家的经济实力与大学的国际影响

对于读不懂中文的外国人，我们中国在人文社会科学方面的国际影响还很有限。人文社会科学如何比较？不是一个容易给出答案的问题。在不同的语言与文化背景下，人文社会科学能不能进行比较，恐怕都是一个问题。如何回答这些问题，不是象我这样的一个农业经济学者能胜任的。

尽管如此，有一个现象还是可以观察的：以中文来表达的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的研究成果，在今天的世界上还不太容易引起注意。在以英语为代表的美欧语言和文化为世界强势语言和文化的今天，中国的人文社会科学学者要想影响中国以外的世界，就不得不用他们的语言和范式来进行表达，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我们的国际影响还很有限。

这又会引出一系列有争议的问题：是否有这个必要？是否有这个可能等等，用英语写出来的有关中国的文科论著就一定比用中文写的更深刻？更有学术价值？或者是相反？或者是一样？人们还可以追问：同样是中国语言，其今天在世界上的吸引力，远大于30年前，学习中文并参加汉语水平考试的外国人越来越多，这是我们的文化更有吸引力了、人文社会科学更发达了，还是经济更发达了？或者都是？这些问题也同样是值得我们思考。

按市场汇率计算，我国的GDP 接近2.5万亿美元，人均GDP 接近2000美元，我国，不要说中国的人均收入达到美国的三分之一，那么中国的经济总规模就将是美国的1.44倍，达到15万亿美元，中国就成为世界最大的经济体，以中文发表的人文社会科学的论著受世界关注的程度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可能中国的一些优秀学术刊物就成了国际刊物。我们相信，国家的综合国力，国家在世界上的综合影响，与其大学的国际影响是相辅相成的。

中国与日本的相互留学，是不是这样的例子？唐朝时的中国，应该是世界强国，来自东邻日本的留学生充斥于中国的首都长安。而19世纪末20世纪初以来，在日本各大学的中国留学生也不在少数。今天虽然互有学生在对方留学，但在中国大学任教的教师里不乏曾留学日本者，而在日本大学的教师里鲜有在中国获得博士学位者。美国与欧洲之间也有类似的情况。19世纪时，美国人乐于留学西欧，而在今天西欧的大学里，很多教师以有在美国的经历而骄傲。

大学能否领先于国家经济发展的水平以更快的步伐进入世界一流？能领先多远？人文社会科学更容易先于国家的综合实力的发展而引领世界？还是更不容易？值得思考。我目前不知道答案。

四、提升我国大学国际化的原则

第一，提升国际化必须以提高学校的核心竞争力为出发点和落脚点。紧紧瞄准国际学术前沿，提高教师的科学科研能力和学生的培养质量，提升学校的核心竞争力，扩大学校的国际影响，是提升国际化的根本目的。

第二，必须注重合作与交流的实质性。大学在选择合作伙伴、签署合作协议时，应把是否能进行实质性的交流与合作作为优先条款加以考虑。如果能提升学校的国际影响，能进行教师或学生的交流，能合作进行科学研究，能联合办学等等，就是有实质性的合作。

第三，必须紧紧依靠院系和教师。可以说，在大学里，没有教师参与的国际交流，只能流于形式。教师是学校国际交流的根本，院系是学校国际交流的主体。只有我国教师与外国大学教师之间建立起学术联系和学术信任，院系与对方院系之间建立起合作机制，学校的合作与

交流才能展开，才能深入，才能落到实处。

第四，必须投入资源，主动积极。“弱国无外交，穷国无外交”，现今的中国，完全要求对方出钱进行国际合作与交流的蚨工已经过去，无论是人员互访、举行国际会议、聘请外籍教师、还是进行合作研究、交换学生，如果我们没有相应的资源，就没有平等对话的权利，就没有主动性。当然，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资源还有限，应想方设法申请各种资金来进行国际交流。

第五，充分认识提升国际影响的长期性和艰巨性。我们要只争朝夕，努力工作，主动出击，以积极进取的姿态从事国际合作与交流。我们要以自己优秀的工作来证明我们的能力，争得我们的国际地位。但必须看到，这是一个需要长期努力才能实现的目标，是伴随国家的发展才逐步实现的目标，必须进行长期艰苦的努力。急于得到国际领先者的承认与认可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们也必须大力宣传自己的优势。但过于急迫，也会欲速则不达。我们要有信心，更要有耐心。

第六，处理好造势、借势与提升自己的关系。适当造势、巧妙借势，对处于追赶型的大学提升国际影响是非常必要的，但必须以踏实的学术研究和学术实力为后盾。中国的大学是各国名家的讲坛，这非常好！但不能仅仅只是剧场，是别人发挥影响的舞台。邀请名人，举行国际会议或学术活动，要以提升学校的核心竞争力为依归。不能仅仅满足于我们搭台，请了多少外国的名家来“唱戏”，我们自己只是在组织、在跑龙套，能力和影响没得得到实质提升。造势和借势必须以强自己之势为出发点，以提高和推出自己的学者为出发点。

五、对我国引领大学提升国际化的建议

1、提升教师队伍的国际化程度

第一，增聘外籍教师。外语教学：本科生以20为教学班，每周至少4小时的外教外语课程，进行两年。专业教学：每个学科至少每年聘请1名外籍教师讲授专业课程。

第二，建立教授海外学术假制度。对学校现职教授在工作6年之后，可休1年或6个月的学术假，其间必须有3个月赴国外大学交流或合作研究。

第三，新聘教师海外访学。对在国内获得博士学位的新聘教师，争取在其来校工作三年内公派出国进修，有过海外进修经历之后的人员方可参加副教授职责称的竞聘。

第四，资助教师出国参加国际会议。

2、增加交换学生数量

每年派出3-5%的本科生约赴国外高校学习1学期或1学年。派出10%左右的博士研究生出国学习一年。

3、建设若干全英文教学的学位项目

针对学校的优势和重点学科，建设若干个全英文学位项目。全英文学位项目的建立，一是有助于国际学生交换项目的开展，二是有助于招收非汉语语言专业学习的留学生，三是有利于促进教师队伍的英文授课水平，扩大海外影响力。人民大学已经设立了一个全英文教学的硕士学位项目，并已经招了学生上课。计划在其优势学科里建设5个全英文硕士学位项目，招收外国学生。

4、在海外设立研究机构

人民大学已经在布鲁塞尔设立了“鲁塞尔当代中国研究所”，进行教学和社会培训，还将探索在北美和亚洲建立人民大学的当代中国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