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社会主义主要矛盾在当代的新发展

论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在当代的新发展

内容提要 马克思揭示了从市场经济体制上产生的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但这一矛盾的独立分化是由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从单线逻辑向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共存的双线逻辑的发展完成的。在世界历史中，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对资本主义主要矛盾的暂时性的主导地位已经形成。在社会主义中国，由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渐已凸现，并将逐渐形成对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强势制约作用，这是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在当代的新发展。

关键词：社会主义社会 主要矛盾 世界历史 资本主义 新发展

正确地分析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确定社会主义发展战略目标的依据。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的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是人与自然的矛盾。但是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不断发展，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不断推进，在世界历史视野中的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会发生变化的。在当代，从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矛盾视域中去分析资本主义矛盾的新变化，并进而推断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新发展，已经成为推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进一步发展的迫切需要。

一 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发展分化出了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

矛盾

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创立者是马克思，然而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单线逻辑的，即资本主义全球化一元推进的逻辑。马克思从正面肯定了资本主义对世界历史的开创。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将资本主义对世界历史的开创划分为三个时期，并在这三个时期中分别论述了资本主义的世界历史性质，肯定了资本主义在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中的单线逻辑地位。

在第一时期中，“城市和乡村的分离”，乃是“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最大的

（1）一次分工”。“城市和乡村的分离还可以看作是资本和地产的分离，看作是资本

（2）不依赖于地产而存在和发展的开始。”这种所有制的勃兴显然无可辩驳地证明

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其萌芽之初便具有不可低估的发展潜力，因而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在逻辑上是以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合理性论证开始的。

商业无疑是这一时期走向世界历史所具备的重要条件。“分工的进一步扩大

（3）表现为商业和生产的分离，表现为特殊的商人阶级的形成。”由于商人阶级促

进了商品交换的发展，加速了行会的解体，因此工场手工业得以大量出现。马克思认为：“离开自然形成的等级资本向前走的第一步是受商人的出现所制约的，

（4）商人的资本一开始就是活动的，是现代意义上的资本。”商人资本和工场手工

业是同步的，两者在相互制约的互动关系中走向发展。

毫无疑问，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其开创世界历史的过程中必然伴随着对殖民地的扩张和侵略，而这一点又是由资本的不断积累本性所决定的。“美洲和东印度航路的发现扩大了交往，从而使工场手工业和整个生产的发展有了巨大的高

（5）涨。”在此情形之下，商品贸易的不断拓展，“冒险的远征，殖民地的开拓，首先是当时市场已经可能扩大为而且规模愈来愈大地扩大为世界市场，——所有这

（6）一切产生了历史发展的一个新阶段”。

（7）“第二个时期开始于十七世纪中叶，它几乎一直延续到十八世纪末。”在

这一时期中，第一时期开辟出来的世界市场已被资本主义各国瓜分殆尽。与工场手工业发展相对迟缓的情形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商业和航运得到了飞速的发展，它逐渐成为推动工场手工业加速瓦解突破旧有生产体系的最重要的动力，它在推动资本主义生产力巨大发展的同时，促使“资本又有很大一部分丧失了它原来还

（8）带有的那种原始的自然的性质”。

第三个时期是由生产力的发展对旧有工场手工业生产体系的突破引起的。这一时期是资本主义开创世界历史的成熟期，它的最大的成就，在生产力上就是大工业的诞生。马克思指出，尽管有许多的关税保护措施，但“大工业仍使竞争普遍化了”，它“创造了交通工具和现代化的世界市场”，“它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以往自然形成的各国的孤立状态。它使自然科学从属于资本，并使分工丧失了自然性质的最后一点痕迹。它把自然形成的关系一概消灭掉（只

（9）要这一点在劳动范围内可能做到的话）；它把这些关系变成金钱的关系。”

通过上述资本主义所开创的世界历史的三个时期的论述，马克思从正面确立了资本主义在世界历史理论中的单线逻辑地位。但是，这一单线逻辑不是停滞不前的，马克思恩格斯认识到资本主义只是世界历史的开创者，却不是世界历史的完成者。资本主义终将为世界历史的另一个单线逻辑，即社会主义、共产主义所

（10） 承继，“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的论述，从正面完成了自己世界历史理论的单线逻辑的创立。从反面看，即从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殖民扩张的合理性和东方社会革命理论的论述来看，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同样是单线逻辑的。

资本主义若要完成开创世界历史的使命，就必定要走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全球性的殖民扩张，对这一侵略所带来的罪恶，马克思认为这是历史发展的必需的代价，因为世界历史的开创使命只有在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单线逻辑基础上才能完成。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一文中，针对英国在印度斯坦所造成的罪恶，马克思认为：“的确，英国在印度斯坦造成社会革命完全是被极卑鄙的利益驱使的，在谋取这些利益的方式上也很愚钝。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如果亚洲的社会状况没有一个根本的革命，人类能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那末，英国不管是干出了多大的罪行，它在造成这个革命的时候毕竟是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这么说来，无论古老世界崩溃的情景对于我们个人的感

（11）情是怎样难受，但是从历史观点来看，我们有权同歌德一起高唱：„„”对英

国在印度斯坦造成罪恶的历史合法性的肯定证明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单线逻辑。正因为世界历史的开创必须唯一地应有资本主义来完成，而印度无法产生出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抗衡并足以担当开创和完成世界历史的生产方式，因此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殖民扩张在历史上是合理的。

马克思的东方社会革命理论是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单线逻辑的另一个证明。在理论研究中，马克思一直从未明确肯定过原始公社的俄国能够跨过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而径直走上社会主义道路。在1882年俄文版《共产党宣言》的序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对俄国公社的革命前途的答复只是：“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无产阶级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末现今的俄国土地公共所有制便

（12）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很明显，俄国共产主义革命的胜利必须在对西

方无产阶级革命成功的从属基础上才能具有意义，换言之，如果西方无产阶级革命无法取得胜利，那么在俄国公社基础上发起的革命就不会取得共产主义的胜利。在这里，主导马克思的东方社会革命理论的依然是世界历史的单线逻辑，马

克思确实只是从资本主义至社会主义的依次递进的单线逻辑来看待当时的俄国革命的前途的。

由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是资本主义单线演进的逻辑，因此马克思在争取无产阶级革命前途的问题上，必然将理论的着力点放在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的发展上。由于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矛盾体系的构建是以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为主导的，因此在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发展中，其它矛盾的发展便无法取得与之相平行的地位，其它矛盾的发展已被纳入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和主要矛盾为主导的框架结构之中，而无法获取平行演进的逻辑地位。

既然马克思确立了世界历史理论的单线逻辑，既然马克思对未来社会的矛盾构建是以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为唯一主导的，那么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便无法取得独立的地位。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以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对人类历史发展的第二阶段作出了划

（13）分，认为“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里马克

思指出了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但是这一矛盾并未分化凸现。在马克思的理论中，它是纳入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的框架内的，是无法获得独立于资本主义矛盾体系的独立性质的。

在马克思看来，物的依赖性是指资本主义商品货币关系对人的钳制，“每个个人以物的形式占有社会权力，如果你从物那里夺去这种社会权力，那你就必须

（14）赋予人以支配人的这种权力。”而人的独立性显然是指人在资本主义商品货币

关系的基础上所获取的社会独立性发展。马克思认为这一矛盾是无法独立开来的，它根植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所以无法获得独立于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之外的地位。马克思就此否定未来社会主义实行市场经济的可能性。他批评了人们意欲在商品交换价值的基础上建立社会主义的观点，认为“人们没有看到，在交换价值和货币的简单规定中已经潜在地包含着工资和资本的对

（15）立等等。”显而易见，由于马克思始终只是将市场经济纳入资本主义制度的独有范畴，因此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始终在资本主义矛盾体系中无法得以独立，这也是马克思在未来无产阶级革命预言上发生失误的原因之一。

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矛盾在理论上的彰显必须有赖于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从单线逻辑向双线逻辑的发展，而这一任务最初是由列宁承担的。列宁在帝国主义最为薄弱的环节上领导并赢得了无产阶级革命的胜利，从而打破了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的单线逻辑，使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向着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共同运演的方向前进。但是由于受着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决然对立无法兼容的观点的影响，虽然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由单线逻辑向双线逻辑逐步推进，但是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双线逻辑并未形成。只是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马克思主义世界历史理论的双线逻辑才算基本完成，并使微观市场经济所决定的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分化出来，成为与世界历史的其它矛盾相互作用的平行制约矛盾。

毋庸置疑，只有马克思单线逻辑的世界历史理论发展为资本主义和市场经济的社会主义共同演进的双线逻辑之时，只有当社会主义打破市场经济在资本主义矛盾中的独存性之时，只有当社会主义实现与市场经济的相互结合之时，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才会从资本主义矛盾体系中分化出来，才会形成对资本主义、社会主义的其它矛盾的强势制约作用。

二 当代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主要矛盾虽未发生根本变化，但物的依赖性

与人的独立性矛盾的暂时性强势地位已经形成

作为在世界历史中的生存样态之一，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呈现出了新的变化，分析这种变化对于认识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发展具有极为重要的启发意义，因为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处于同一时空的世界历史中，共同面临着市场经济及在此基础上所产生的矛盾。当代资本主义矛盾的发展的新变化是：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主要矛盾虽未发生根本变化，但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的暂时性的强势地位已经形成。

认识当代资本主义确实是一个极其困难的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曾经作出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主要矛盾将会愈来愈尖锐并在较短的历史时期内为社会主义所代替的预言并没有实现，资本主义的寿命比当初预想的要长的多。资本主义在当代、在全球化的背景中呈现出了“一派繁荣”景象。这其中的奥秘是什么呢？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非本质的“自行扬弃”，这种扬弃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

从历史的长期发展来看，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仍然是生产的不断社会化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是资本主义一切矛盾的总根源，资本主义的其它矛盾都是在这一矛盾的基础上产生的。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具有巨大的消极破坏作用，它以经济危机的形式不断地破坏着资本主义的生产系统，加速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灭亡。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发展所引起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调整，乃是资本主义向前运动和不断发展变化的主要动力。这是长期以来被人们轻视的方面，资本主义也正是通过自身的生产关系的局部调整来获取发展的动力的。

当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自行扬弃”包括股份公司、国有经济以及合作经济。股份公司确实在一定范围之内使工人阶级获得了股权，但是范围广大的工人控股所占股的数额比例却是极其微小的。资产阶级垄断资本家通过工人控股，表面上使垄断资本获得了社会化的形式，但实际上却加强了私人垄断资本对社会资本的控制，垄断资本和生产社会化、劳动和资本的矛盾反而因之加剧了。国有经济不过是加强总资本家——国家资本的实力而已。至于资本主义合作经济也并非是社会主义性质的经济，它是经过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改造，本质上乃是隶属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体系的所有制形式。

因此无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做出了如何扬弃，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仍然没有改变，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所决定的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主要矛盾没有改变。虽然资本主义基本矛盾所决定的主要矛盾从长远看来不会改变，但在当代受到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矛盾的冲击却是无可讳言的。

从资本主义的经济制度，即资本主义的私人占有关系的基础上，产生的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础上，产生的是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当资本主义生产力处于较低水平，资产阶级的利润的获取必须以无产阶级的基本生活条件的缺乏为代价时，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呈现出了较为尖锐的形式，而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却处于隐性的状态。很明显，这种情况只是在世界历史的战争与革命的主题下发生的，而在和平与发展的历史主题下，情况却是另一番景象。当资本主义生产力处于较高水平，资产阶级在给予无产阶级较为充裕的物质生活仍能保持较大的利润时，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却呈现出了缓和的形态。与此相反，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却空前尖锐起来。这一矛盾的发展直接冲击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体系，并在一定的时空中占据着强势地位。

在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的强势地位已经形

成，其最为突出的表现就是发展危机的出现。调节资本主义基本矛盾并在此基础上不断推进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发展，本来是对人类富有巨大意义的，毕竟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矛盾的凸现，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生产力的发展引起的。但是，在当代资本主义世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却成为人自身发展的障碍，人生产的越多，自身失去的越多。当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矛盾走向深入发展，发展几乎成为一种不可控制的物质力量，人作为发展的目的已逐渐丧失，人在马克思物化

（16）的第二层含义上，即“在一种社会规定（关系）上的物化”上，已沦为发展的

工具。当今世界，诸如自然环境的恶化、技术统治的加强、人的日益加强的奴化状态、心灵的空虚、道德的沦丧等等，皆因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而起，它们已经成为资本主义世界最为严重的社会问题，已经反过来成为钳制资本主义主要矛盾的最强的制约因素，并已占据了矛盾的主导地位。它几乎使得资本主义主要矛盾被迫居于隐性状态。

但是，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矛盾对于资本主义主要矛盾的主导地位，毕竟只是暂时的。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乃是因为社会生产力得到发展，但又未能充分发展所导致的。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虽然在一定条件下暂时取得主导地位，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所决定的资本主义主要矛盾终将是最终意义的矛盾主导者。唯有在生产力得到解放和充分发展之后，才能最终解决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

三 市场经济的发展将使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对社会主义社会

主要矛盾的强势制约作用逐渐凸现出来

从中国社会主义发展概括出的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通过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论证而得出的。对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论述当以毛泽东《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最为典范。邓小平指出：“关于基本矛盾，我想现在还是按照毛泽东同志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文中的提法

（17）比较好。”那么，毛泽东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一文中论述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是怎样的呢？

毛泽东指出，与前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具有一致性，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仍然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但是与前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的对抗性质不同，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是非对抗性的，是可以通过社会主义制度自身的不断调节得到解决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是基本适应前提下的部分不适应。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表现为已经建立起来的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发展一方面是相适应的，同时生产关系不完善的方面和生产力的发展又是相矛盾的。社会主义上层建筑即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制度和法律，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对于我国社会主义改造的胜利和社会主义劳动组织的建立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它是和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即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相适应的；但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存在，国家机构中某些官僚主义作风的存在，国家制度中某些环节上缺陷的存在，又是和经济基础相矛盾的。

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论述，从理论上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学说，在实践上奠定了社会主义改革的理论基础。从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思想出发，中共八大合乎逻辑地作出了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的判断，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先进的社会制度与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因此发展生产力已经成为社会主义的中心任务。

中共八大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判断总体上是正确的。虽然毛泽东后

来在这一问题上走向失误，改变了八大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判断，但是纵观当时中国社会的状况，问题一目了然。既然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既然这一矛盾是非对抗性的，是可以通过社会主义制度本身不断地得到解决，那么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基础上产生的便不再会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资本主义道路和社会主义道路之间的矛盾。在经过社会主义三大改造，剥削阶级已被基本消灭的情况下，人民内部矛盾已经上升为主导地位，而先进与落后的矛盾、个人与集体、集体与集体、个人与个人的权利义务方面的矛盾等等，综合起来便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

问题的另一个方面，由于当时中国没有实行市场经济，建立的是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因此基于市场经济体制基础上产生的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便不会发生。在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经济关系基础上产生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便占据了社会主义矛盾体系的主导地位。这是中共八大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判断的另一个论据。但是随着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会发生变化的。

本文前面业已指出，市场经济在世界历史中的发展分化出了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而这一矛盾在资本主义矛盾体系中，和资本主义的主要矛盾存在着相互制约的关系。当前者处于强势地位时，后者呈现出了弱势形态，而当前者处于弱势地位时，后者呈现出了强势形态。在社会主义社会中，这种情况是否会发生呢？

从计划经济体制中发生的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必定是符合计划经济体制的社会主义条件的。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走上市场经济之后，虽然较之以前，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基本经济制度并未发生根本变化，但是微观经济体制即市场经济制度形成了，在此基础之上的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发生了。马克思曾经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对资本主义物化做出了两层概括，其一为人在自然规定性上的物化，这实质就是人对社会生产力的创造；其二为人的社会关系的物化。第一种物化反映的是人与自然的矛盾，第二种物化反映的就是人与人的矛盾、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当我们对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概括仍然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要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的时候，这一矛盾关注的只是马克思所讲的第一种物化矛盾，而不涵盖第二种物化矛盾。而事实上，邓小平理论的某些重要思想也是按照这一矛盾的路径展开的。

无论是对于八大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判断的肯定，无论是对于发展生产力的社会主义主要任务的确认，无论是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判断，还是关于判断姓“社”姓“资”的“三个有利于”标准的论述，邓小平理论几乎是把发展生产力，解决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当作社会主义矛盾的绝对主导来看待的。在这一点上，邓小平理论可谓是社会主义的生产力发展论。当然毋庸讳言，仅此而言，邓小平理论的科学性是不容怀疑的。

但是社会主义实践的不断发展终将会推动社会主义建设理论的发展，就此而言，邓小平理论也不例外。很明显，中共八大关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判断是适应了计划经济体制的社会主义条件的，当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走向市场经济之时，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的社会主义社会的主要矛盾应当是会发生变化的。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判断必须回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

在当代中国，人与人的矛盾开始突出。人与人关系的日益金钱化、环境污染问题的凸显、社会道德的滑坡、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举步维艰等等，就是人与人矛盾发展的突出表现，而这些问题毫无疑问皆是因为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而引起的。当这些社会问题愈来愈为突出的时候，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便会呈现出对于人与自然矛盾的优势，对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钳制作用，社会主义矛盾的发展就会因此取得与资本主义矛盾发展相类似的形态。

虽然在当代社会主义中国，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开始呈现出了对于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的强势制约作用，并且这种趋势可能在未来的社会发展中逐步成为现实，但是历史发展的辩证法表明，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及其决定的主要矛盾终将居于主导地位，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的解决，必将有赖于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有赖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解决。因此在推动社会主义生产力发展的同时，适当地处置好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的矛盾，是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获得进一步前进的保证。

注释：

（1）（2）（3）（4）（5）（6）（7）（8）（9）（10）（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56、57、59、62、63、63、64、66、67、263、231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68页。

（13）（14）（15）（1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04、104、201、176页。

（17）《邓小平文选》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8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