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宋韵杨柳青
“三月太阳湿漉漉,湿漉漉的温馨湿漉漉的美。杨柳风湿漉漉地吹,三角帆湿漉漉地飞。霞染桃花红,雨洗麦苗翠。湿漉漉的山哟湿漉漉的海,湿漉漉的世界好风采。江南的三月是一壶酒,醉了青山,醉了绿水。……”这是我儿时最爱听的一首江南风味的歌曲,长大了依然是常听常新,并为此感动不已。阳春三月是一个让人感怀的季节,江南的雨,如梦如诗,如歌如韵,动人心弦,令人着迷!作者以其真诚而睿智的心灵充分调动自己所有的感觉器官,将内心的感觉与通感转化为美好的意象。“湿漉漉”一词,恰是奇妙地道尽了三月江南烟雨迷蒙的特色,一幅幅由名山秀水流转的画轴,惟妙惟肖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散发着自然活泼的情调,纵情地大放异彩,生动表现了人们对江南春色的共同欣赏和祖国河山的热爱。可以说,《三月太阳湿漉漉》一词创意奇绝,给人留下了深刻的难忘印象。 之后,在我成长的岁月里,不断地欣赏到华友国的新作以及由此谱成的新曲,其中引入注目的一点是,在他创作的数百首歌词中,有关江南风格的题材占了极大的比例,据初步统计大约有一百余首,可以说这在当代词人中是十分突出的一位。如果再仔细地加以分析,还会发现在他的“江南风”歌词中,许多优秀的词作都是从旧体诗词中走出来的,他从优秀的古典诗词中汲取了诸多的意象元素,即借古诗写新意,化古典意象为现代抒情,为我所用而又天衣无缝,像一位高明的化妆师,经他巧手梳妆的词作“新娘”,既悠扬着古典意蕴,又充盈了时尚丰姿,令人爱恋不已。为了阐述的方便,我们且将它称之为“古韵新唱江南风”系列歌词,这类作品达到了较高的艺术水准和审美境界,是他取得突出的歌词创作实绩的重要佐证。 华友国生长在山水秀丽的浙东山区,近三十年来对歌词写作有着炽热的感情。正如著名词评家晨枫所说:“立足于自己所赖以生长并十分熟悉的江南山水风光、人文习俗,真切地爱恋她,并将其作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在歌词这片土地上,他默默地耕耘着,把自己的全部才能和精力都倾心熔铸于对歌词创作的探究之中,同时,“他又不满足于写实化、平面化地对景物与社会的一般性描摹,始终将创作的指向深入到人内心深处的情感世界”(晨枫)。经过多年的创作实践,从而逐渐形成了自成一家的温柔婉约而不乏大气又充满时代激情的艺术风格。他总能把对生活的感情以及自己的个性明确地体现在整个画面的构思中,体现在每一个语词的运用中。体现在各自的节奏中,让主观感情渗透到描绘形象的每一个细胞里,再通过艺术形象自然流露出来。有生命的地方就有歌唱,心灵的渴望使歌声展开了飞翔的翅膀。本文正是由此引发,结合一些具体的代表性作品的对照评析,来进一步探讨华友国“古韵新唱江南风”系列歌词的艺术特色。 一、唤一声西子踏青去(华友国词蔚鸫曲) 唤一声西子踏青去/踏上青青的杨柳堤/又走进温馨的太阳雨/又拾起淡忘的诗句/数一数几处早莺争暖树/访一访谁家新燕啄春泥/踏过花港踏过柳浪/踏出一串青青的往事/踏出一串青青的寻觅/眷山古塔湖光桥影/是诗是画又在这里升起 唤一声西子踏青去/踏上蓝蓝的紫竹溪/又走进流淌的月光曲/又哼起缤纷的旋律/听一听几声晚钟送夕阳/望一望远去涛声迎晨曦/踏过钱江踏过东海/踏出一串蓝蓝的思绪/踏出一串蓝蓝的希冀/清风明月白帆渔火/是歌是梦又在这里飘逸 [评析]歌西湖,咏西湖,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佳作倾倒了红男绿女、文人雅士。华友国却另辟蹊径,用他那饱含深情的笔触把美誉天下的西湖进行了拟人化处理——携着西子踏青寻芳,而美眷西子仿佛与我前世有缘,今生有约,轻轻一唤即便欣然赴会,携手同行。此时的我真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般的志得意满和心花怒放!“唤一声西子踏青去,踏上青青的杨柳堤”。笔调浪漫,想象奇特,“路过花港,踏过柳浪,踏出一串青青的往事,踏出一串青青的寻觅”;观赏“春山,古塔,湖光,桥影”和流淌的月光曲,寻访“晚钟,涛声,清风,明月”和翩翩的白帆,让人平添一份神游、壮游的悠然。西湖之美,携佳人踏青,可谓人间极致也。品啧词作,不由感谢作者高人一筹的审美视觉和由此而给我们营构的艺术愉悦。 有人把香草美人、红袖添香作为红颜艳福苦苦追寻而不觅,词作者展开想象的翅膀,唤一声西子踏青去。相比之下,该是何等的浪漫和潇洒人生!歌词构思大胆奇特,用典自然清新,雅致脱俗,呈现给人的是一幅天籁般的图景。如此佳作获得歌曲“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堪称无愧! 二、西子(华友国词严荣发曲) 山色空濛我如雨思念洒向你的花伞/千里万里追一个梦总想追进你的笑颜/水光潋滟你的兰舟能否渡我再续前缘/绿茵茵往事还在竹马流连 春晓烂漫你如水歌谣染绿我的心田/千年万年恋一份真总也恋着你的缠绵/秋月清亮我的凤堞能否随你曼舞天边/湿润润心底又是追梦少年 几度沧海桑田只见你风采依然/数遍百媚千娇独钟你秋波涟涟/把酒临风一笑如歌唱我今夜无眠/青山绿水与你相悦天天走向初恋 [评析]“欲把西湖比西子”是苏东坡的名句。有人说西湖是西子的化身,也有人说西湖是西子顾盼的明眸,反正女子是水做的,任谁如何说道,都在情理之中。 山色空潆,细雨淅淅沥沥,四周的山,眼前的湖,溟潆迷离,有如元人黄公望笔下的泼墨山水。水光潋滟,一轮丽日高天朗照,悬挂在碧蓝蓝的天上也游弋在清凌凌的湖中。如许景致,正所谓雨亦清奇,晴亦舒爽。《西子》就在“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的诗画奇观中张开思念的羽翼,追怀那如梦的风月。歌词以此比兴,荡开笔触,把读者带进了词作为我们营造的情景之中。先是我将“如雨思念洒向你的花伞”,并坦诚地表白在过去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我“总想追进你的笑颜”,但不知道,“你的兰舟能否渡我再续前缘”?设问大胆而不乏紧张,大胆得可爱,紧张得让人感觉到似乎缺乏自信。不过没有关系,一厢情愿的“我抒我情”是我的自由天空,也许比那些激情燃烧的爱情表达更容易让人动容:曾经是那个浪漫的春晓,“你如水歌谣染绿我的心田”;曾经是那般清亮的秋月,你我都是“凤蝶曼舞”的“追梦少年”。而今虽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可你“风采依然”,我亦“今夜无眠”。现在的我,只能在西子湖边上茕茕孑立的临风一站,脑海中抹不去的依然是对你的恒久思恋。呵,往事已矣,寄情这青山绿水,总是“天天走向初恋”。 三、西湖昕荷(华友国词施王伟曲) 挽起朝霞去西湖听荷/听映日荷花款款染透尘缘/不老的红蜻蜓依然哼着杨柳岸/花港的流行曲越唱越缠绵 去西湖听荷让生命走向自然/心也潇洒情也潇洒把握浪漫/安排一次永恒的约会/哪怕它片刻瞬间 邀上明月去西湖听荷/听接天莲叶姗姗摇圆祈盼/痴情的萤火虫还在呼唤并蒂莲/断桥的风流剧越演越新鲜 去西湖听荷让相思飞向蓝天/爱也美丽恨也美丽拥抱热恋/构思一轮灿烂的日出/不管那风雨如磐 挽起朝霞去西湖听荷/邀上明月去西湖听荷 [评析]“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红”一“碧”的荷花莲叶,是六月西湖中的绝佳美景。无边的莲叶远接天宇,绚烂的荷花辉映丽日,是曼舞在诗人杨万里笔下的一幅宏大锦绣。碧荷涟涟,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片让人大快朵颐视觉享受。《西湖听荷》仿佛“混淆视听”,由赏荷而听荷,感觉置换的构思倒也别致得可以。 “挽起朝霞去西湖听荷”,首起以叙述的句式,开宗明义地将“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诸要素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读者与听众诸君。随后,又将听荷的包袱渐次展开,勾起了人们对听荷的向往和憧憬:“听映日荷花款款染透尘缘”,“听不老的红蜻蜓依然哼着杨柳岸”,“听花港的流行曲越唱越缠绵”……哦,这“昕荷”还真有一番别样情趣呢! 词作的第二层次是“邀上明月去西湖听荷”,听莲叶絮语、殷殷期盼,听“萤火虫”对“并蒂莲”的悠悠“呼唤”,听白娘子与许仙的那些悱恻缠绵。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隋·杜公瞻)荷也好,莲也罢,不愧是极具女性阴柔之美的物种。或“挽起朝霞”或“邀上明月”……读罢词作,方才恍然:《西湖听荷》岂只是去“听荷”,分明是在放飞那“心也潇洒,情也潇洒”的浪漫,诉说那“爱也美丽、恨也美丽”的情愫。原来,这听荷之意不在“荷”,在于追梦这情感驿站上的一次灿烂日出! 词作运用了“互文性”的前沿创作理念,在词作中或明或暗的援引了古典诗词的一些意象为我所用,从而让歌词扎根于古文学的沃土里竞芳吐绿,从而收到了发思古之幽情的上佳效果,如弦如歌如诉如染。 四、杨柳青青(华友国词尔宁曲) 唱一支杨柳青寻找你当初的容颜/吹一片柳叶笛倾诉我久远的思念/细雨中的小路依然印满梦的痕迹/那串紫色的风铃还在摇响昨天 荡一朵莲花舟摇进你清新的笑靥/捧一汪琉璃泉滋润我久旱的心田/东边的太阳总是温暖西边的雨/又见多情的彩蝶嬉戏在杨柳岸边 情系蓝天情系绿水/情系杨柳青青/风也缠绵雨也缠绵/编织一段热恋缠绵千年万年 寻找太阳寻找月亮/寻找岁月匆匆/聚也有缘散也有缘/染一身杨柳青青潇洒走向明天 [评析]“杨柳青青江水平”,是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无数《竹枝词》中的一首。刘禹锡在这首词中以充满生活气息的笔触和清新脱俗语言,描写了一个初恋少女在杨柳青青、江水如镜的春日里,听到情郎歌声时心中掀起的尺波微澜。 华友国的歌词《杨柳青青》,胎息于刘禹锡的《竹枝词》,连标题都留有清晰的印记。不同的是,华友国的歌词在时空上进行了更宽阔的拓展,吟诵歌词,让人有如触摸发生在身边、跃动在眼前般的感受。“杨柳青青江水平”承载着悠悠的岁月,悠悠的情感。而《杨柳青青》则分明又是一艘从远古驶来的载满情、装满爱的“莲花舟”,不由得让人情难自禁地去“寻找你当初的容颜”,“倾诉我久远的思念”。同时,华先生的《杨柳青青》在情感上进行了更加细腻的凸显: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是粗线条的白描和写意,由状景而抒情,寄情于景。而华先生的歌词则用情细腻,工笔般的铺陈开去,仿佛让人“走在细雨中的小路”上,循着“依然印满梦的痕迹”,去抚摸“那串紫色的风铃”,并且用我“东边的太阳”去“温暖(你那)西边的雨”,让爱的彩虹挂上万里长天。 有人希望“再活五百年”,词作却“情系蓝天、情系绿水、情系杨柳青青”,欢呼人间真爱天长地久千年万年,真爱令人向往之。此歌喜获全国歌曲创作“群星奖”,唱到人的心窝里。 上面,在有限的篇幅里评析解读了华友国四首“江南风”代表性歌词,便可鲜明地感悟到他的艺术特色。如果简单作个小结,有以下几点会给我们有益的启示: 一是华友国歌词有充沛的情感。“从词中我们感受到一种生活的含量、生命的质地,有一种从生活、生命中积淀、生成、勃发的价值和意义,一种滚烫火热的情怀,一颗承载着义务和责任的灵魂。他的词不仅是对生活的一种实证和表达,而且是对生活乃至生命的一种领悟和理解。”(朱益琴《试论华友国歌词的艺术风格》)正如王国维先生认为:词人不应失其赤子之心,真诚地对待自然人生,才能写出真景物、真感情。确实,华友国是将炽热的情感植入于自己的创作之中,作品以丰富的感情、优美的意象、清丽和谐的文字见长,他对生活充满热情和信念,对人世间美好的事物和情感充满敬意和感恩,才能把逼真传神的写景和诚挚真切的抒情有机地统一起来,写出让人感动的佳作。 二是华友国作品在审美形式上有独特的意味。意象鲜明生动,引人深思。在抒情上,善于把细腻缠绵的思恋柔情与绚丽夺目的景物相互融合,造成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显现清雅含蓄的艺术风格,说它清雅,因为它明朗而不暗晦,通俗而不庸俗,说它含蓄,因为它言浅而情深,韵短而味长。“因而抒发的真情感人肺腑,使人心潮激荡不能自已,描绘的景物清晰地浮现于眼前,使人恍如身临其境,文辞仿佛是顺口而道、信手挥洒,并非刻意求工、雕章琢句。”(王国维《人间词话》)他对古典诗词颇有研究,并汲取古典诗词中的营养,他的歌词积聚了比较厚实的文学底蕴。 三是华友国歌词有自身的语言特色。华友国歌词最大的特点,是善于运用一种语言上十分讲究、甚至具有古典诗词的某种韵致的抒情方式,来传达当代人,尤其是当代青年的情感与心灵追求。“他笔下那诗意盎然的语境、秀丽雅尔的行文特色、不落俗套的表述方式,不时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与兴奋。”(晨枫)善于把美的语言、美的形象、美的意境,和谐地统一起来,创作出具有诗情画意的绝妙好词。 四是华友国歌词有较强的独创性。他在生活与创作中处处用心,悉心观察,“深潜于现实生活之中,思索于形而之上,将外界的物象内化为心中的绵绵情思,以新颖的视角和严谨的歌赋结构,写出一首首生动形象和华丽优美之作”(应忆航),细腻又精致,大气又开阔。这些作品,是对秀丽如画的江南山水、对改革开放新生活的热情讴歌,充分体现了温婉雅致的江南风情,细腻缠绵的思恋柔情,积极进取的时代激情。我们翘首期待华友国古韵新唱江南风,有更多的好作品问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