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日夕山中忽然有怀]形式问题

　　摘 要：历来学术界对李白诗歌的研究多从内容出发，而专门从形式角度分析李白诗歌的则不多见。本文立足于研究生课堂上的疑惑，从形式出发分析李白的诗歌《日夕山中忽然有怀》，以期对大家加强对诗歌形式的关注。　　关键词：李白 《日夕山中忽然有怀》 形式 用韵 对仗　　李白，中国诗歌史上的一个不可逾越的标杆，其诗作总体数量之浩瀚、描写内容之丰富、艺术手法之灵活等等均为世人所称道，后人尊李白为“诗仙”。以其崇高的地位和光辉的成就，历来对李白诗歌的研究就络绎不绝、不胜枚举。这些研究绝大多数都是从李白诗歌的内容出发，着重于李白诗歌所抒发的感情，表达的思想，体现的精神等等。而专门从形式角度分析李白诗歌的则不多见，正如潘慎先生和秋枫先生所言：“这不能不说是李白研究中的一大缺陷。”　　本文立足于研究生课堂上先生的提示和自身的疑惑，主要分析李白《日夕山中忽然有怀》形式问题。　　日夕山中忽然有怀　　李白　　久卧青山云，遂为青山客。　　山深云更好，赏弄终日夕。　　月衔楼间峰，泉漱阶下石。　　素心自此得，真趣非外惜。　　鼯啼桂方秋，风灭籁归寂。　　缅思洪崖术，欲往沧海隔。　　云车来何迟，抚几空叹息。　　这首诗出自《全唐诗》第一百八十二卷。此诗约作于天宝九载(公元750年)秋李白隐居庐山时。其内容可分为两部分：前大半部分写诗人陶醉于青山美景,成为青山之客,观赏山间美景；后四句写诗人欲求神仙之术（洪崖为传说的神仙），但沧海阻隔，云车来迟，只能空叹息。表现了诗人求仙不得，政治失意的惆怅与孤寂。　　经笔者查阅，这首诗从体裁上划分属于五言排律。然而，它为什么是五言排律呢？如果拿格律诗的基本要求作比对，我们很容易就发现此诗在多处不符合规定。带着这个疑惑和思考，笔者开始了对李白这首《日夕山中忽然有怀》形式问题的探索，也希望对在关注诗作内容的同时，可以加强对诗作形式的了解。　　我们知道，就形式而言格律诗有以下四大要求：首先是字句有定。格律诗一般分每句五个字或七个字，五个字的叫五言，七个字的叫七言。绝句是律诗的拦腰折断，绝句四句，律诗八句，超过八句的可称之为排律或长律。换言之，排律就是十句以上的律诗，是普通律诗的延長，它的一切规律和要求都应该以普通律诗为标准 。其次是用韵严格。诗韵平水韵共一百零六韵，偶数句押韵（首句入韵的除外），须押平声韵，且一韵到底不能换韵（首句可用邻韵）。再次是讲求对仗。一般要求中间两联必须对仗，尾联不对仗，排律除了首尾两联之外皆用对仗。最后是平仄协调。总体而言每两个字一个节奏点，讲求粘对；具体而言需要一句之内平仄相间，一联之中平仄相对，两联之间平仄相粘。　　按照以上律诗的四大要求，我们逐一考察李白的诗歌《日夕山中忽然有怀》的形式问题：　　字句有定。这一条最为明白易懂，格律诗对每首诗的句数和每句诗的字数都有明确的限制。我们一看便知本首诗一共有十四句，每句五个字，因此属于五言排律。　　二、用韵严格。这是本文主要探讨的押韵问题。音韵学号称“绝学”，诗歌用韵是不少人学习过程中的老大难问题。然而，要分析一首诗的形式，必然绕不开该诗的押韵情况。我们今天用普通话读起来李白这首《日夕山中忽然有怀》并不押韵，那么在李白生活的唐代这首诗是否押韵呢？李白的诗歌应该属于隋代的《切韵》音系，可惜陆法言的《切韵》早已亡佚，幸而宋代陈彭年、邱雍等奉敕主编的《大宋重修广韵》保留了《切韵》体系，《切韵》、《广韵》都是二百零六韵，后来所谓的诗韵平水韵依据唐人的用韵情况，由《广韵》归并总结而来，共一百零六韵。因之，《切韵》、《广韵》、平水韵三者有一脉相承的关系。　　从韵律来看，这首诗首句不入韵，下边的第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句的最末一字都是韵脚，分别是：客、夕、石、惜、寂、隔、息。以下我们根据《宋本广韵》来一一分析这七个韵脚字。　　客：溪母、入声、陌韵、梗摄、开口二等、苦格切。　　夕：邪母、入声、昔韵、梗摄、开口三等、祥易切。　　石：禅母、入声、昔韵、梗摄、开口三等、常隻切。　　惜：心母、入声、昔韵、梗摄、开口三等、思积切。　　寂：从母、入声、锡韵、梗摄、开口四等、前历切。　　隔：见母、入声、麦韵、梗摄、开口二等、古核切。　　息：心母、入声、职韵、曾摄、开口三等、相即切。　　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客、夕、石、惜、寂、隔、息这七个韵脚字都是入声韵，依次属于《广韵》二百零六韵中的二十陌韵、二十二昔韵、二十三锡韵、二十一麦韵、二十四职韵， 而陌韵、麦韵、昔韵可同用，且陌韵、麦韵、昔韵、锡韵、职韵属邻韵。在由《广韵》二百零六韵归并总结而来的平水韵一百零六韵中，入声十一陌韵包含了麦韵、昔韵，且十一陌韵、十二锡韵、十三职韵属邻韵。　　王力先生对客、夕、石、惜、寂、隔、息这七个韵脚字的韵腹拟音分别为[?]、[?]、[?]、[?]、[e]、[?]、[?]；这七个字的韵尾都是[k]。我们可以看出：第一，客、夕、石、惜、寂、隔、息这七个韵脚字都是收塞音韵尾[k]；第二，客、夕、石、惜、寂、隔、息这七个韵脚字的韵腹有四个，即次低央元音[?]、前半低展唇元音[?]、前次低展唇元音[?]、中央元音[ ?]，在元音舌位图上，这四个元音的发音部位比较接近，都靠前较低。　　所以，李白的这首《日夕山中忽然有怀》在押韵问题上的情况如下：首句不入韵，偶数句押韵，押入声韵，第五个韵脚字“寂”和第七个韵脚字“息”换用邻韵。这和律诗的一般要求出入不小：其一，根据诗律规则，押平声韵，仄声一般不入韵；其二，根据诗律规则，除了首句可用邻韵之外，其它韵脚字需一韵到底，不能换韵。如此看来，这首诗只在押平水韵和偶数句押韵这两点上完全符合了律诗的基本要求。这印证了潘慎先生和秋枫先生在《李白诗歌用韵研究》中所言李白诗歌“‘韵’方面有换韵、邻韵、平韵、仄韵、入声韵、落韵、唐宋韵部对比等等,颇为热闹”。　　三、讲求对仗。一般情况下，排律除了首尾两联之外皆用对仗，要求名词对名词，动词对动词，形容词对形容词，副词对副词。如此看来这首诗的对仗算不上工整。这首诗只有五、六句“月衔楼间峰，泉漱阶下石”两句算得上是工对，七、八句“素心自此得，真趣非外惜”和九、十句“鼯啼桂方秋，风灭籁归寂”“素心”对“真趣”，“鼯啼”对“风灭”，勉强算得上是对仗，其余的都没有对仗，除去首尾两联，还有三、四句“山深云更好，赏弄终日夕”和十一、十二句“缅思洪崖术，欲往沧海隔”以及十三、十四句”云车来何迟，抚几空叹息“不符合一般情况下对排律的格式要求。那么，李白这首《日夕山中忽然有怀》属于一种比较特殊的排律：只在第三联对仗。　　四、平仄协调。本诗的平仄划分如下：　　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　　平平平仄仄，仄仄平仄仄。　　仄平平平平，平仄平仄仄。　　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仄。　　仄平平平仄，仄仄平仄仄。　　平平平平平，仄平平仄仄。　　一般情况下，我们所讨论的诗歌平仄的甲乙丙丁四大基本格式都是就押平声韵的诗歌而言。由于这首诗押的是仄声韵，并不属于普遍现象，因此它的平仄情况比较复杂，从外形上看去也不那么协调。鉴于押入声韵的现在还没定论，再加上情况复杂，我们在这里不再做过多的讨论。　　以上笔者从格律诗一般要求的四大方面分析了李白的诗歌《日夕山中忽然有怀》，着重在用韵方面进行了阐述，希望对大家更多地了解格律诗的形式，不再一边倒研究诗歌的内容有所启发。笔者学识有限，文中或有不当之处，恳请大家批评指正。　　参考文献：　　[1]上海古籍出版社 全唐诗 1986-10　　[2]王力 诗词格律 中华书局 北京 2001　　[3]唐作藩 音韵学教程 北京大学出版社 北京 2011-7　　[4]陈彭年等编 宋本广韵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江苏教育出版社 南京 2005-12　　[5]郁贤皓 李白大辞典 广西教育出版社 南宁 1995-01　　[6]潘慎 秋枫 李白诗歌用韵研究 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6卷 第3期 2007-05　　作者简介：胡小红（1988-），女，汉族，四川资阳人，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2011届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