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的_柏拉图主义_

第5卷　第2期　2006年6月　　　　　　　　　　　　　　　　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尼采的“柏拉图主义”

范志军

(东南大学　哲学与科学系, 江苏　南京　210096)

摘要:尼采颠覆了传统柏拉图主义的“两个世界”学说, 代之以新的“两个世界”理论。同一个世界在他那里被分为了深层和表层这样两个层次, 居于深层的是权力意志的世界, 附于表层的是外观世界, 而通过权力意志的透视, 外观世界从深层世界中涌现出来。就尼采仍把世界一分为二而言, 他的世界观依旧是一种柏拉图主义的世界观, 当然, 这是一种经过转换, 改装了的柏拉图主义世界观, 即颠倒的、内在论的而非超越论的柏拉图主义世界观。

关键词:两个世界; 权力意志世界; 外观世界

Abstract :Nietzsche overthrows the tw o w orlds of Platonism , them. His w orld could be divided into the deep layer and surface are , while the outer w orld is attached to the surface layer , and the tw w the perspective of wills to power , the outer w orld appears from the w orld into tw o parts , his w orld view is Platon 2ism ’s w orldview is but immanent. K ey w ords :tw o w orld wills to power ; appearance w orld

【中图分类号】　B516. 4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1-7287(2006) 02-0010-05　　众所周知, 哲学上的柏拉图主义提出了著名的“两个世界”学说。尼采在不同时期基本上与这种哲学柏拉图主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定程度上可以说, 尼采在哲学世界观上就是一个柏拉图主义者, 当然是一个反柏拉图主义者。尼采的“柏拉图主义”就体现在, 他颠覆了传统柏拉图主义的“两个世界”学说, 代之以新的“两个世界”理论。

价值的关系, 而是祛除了这层关系, 赋予“两个世

界”纯然审美的关系。另一方面, 尼采还对传统柏拉图主义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倒转”。传统柏拉图主义认为, 现象世界是不真实的, 应当被否定的, 但是青年尼采却不这样看。他认为由太一而生成的个体现象世界不是一种损失, 不该遭到否定和谴责, 相反, 它的产生是必要的, 应当肯定的。因为太一意志由于力的过剩, 过于充盈而承受着来自内部的涌迫和挤压, 需要把自己释放出去以减轻压力, 需要幻觉、表象来解脱自己, 以免自己被炸毁, 而实际生成的表象世界就是对太一意志的救赎, 但在柏拉图、叔本华那里, 表象世界由于是虚假的, 充满斗争和冲突的, 恰恰需要作为实在的理念世界、意志来救赎。

不过, 尼采虽然通过颠倒肯定而非否定了表象世界, 但从根本上讲, 他早期的这种颠倒是不成功

一、对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的废除

尼采青年时期由于受叔本华的影响, 在世界观上是个柏拉图主义者。在《悲剧的诞生》一书中, 他像叔本华一样, 依然把世界看作是作为意志的太一世界和作为表象的个体化世界。但是此时的尼采已经与叔本华以及传统的柏拉图主义有了一定的偏离。一方面, 尼采没有像叔本华以及传统的柏拉图主义那样把“两个世界”的关系主要看作是道德

【收稿日期】2005-10-27

【作者简介】范志军(1975-) , 男, 河南潢川人, 东南大学哲学与科学系讲师, 哲学博士, 研究方向:西方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

10

　　　　　　　　　　　　　　　　　　　　　　　　　　　　　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的。这种倒转仍是在“两个世界”理论框架内部的一种反转, 不仅没有打破这个理论框架, 而且还认可了真实世界和现象世界的区分, 他仅是相对于真实世界, 提升了现象世界的地位而已, 真实世界还作为前提被保留。另外, 太一虽然需要个体化世界来拯救, 但另一方面个体也需要在醉中忘却“自我”, 重返太一, 在太一中被救赎。因此, 尼采对柏拉图主义的颠倒是有限的, 在许多方面仍顺从了柏拉图主义, 从本质上讲, 他还是个柏拉图主义者。

但是尼采并没有止步于此, 柏拉图主义也没有退出他的视野, 它一直是他的思想对手, 是他极力要予以颠覆、克服的对象。虽然在1879年至1881年间, 尼采经历了一段实证主义时期, 然而, 他对柏拉图主义的批判却没有因此仅限于实证主义的阶段, 即仅仅倒转“真正的世界”和现象世界的关系, 把现象世界上移到原来“真正的世界”的位置上, 把“真正的世界”上, , 。, 文“‘中, 尼采展示了柏拉图主义由开端到终结的历史, 也揭示了他自己在这段历史中的位置。尼采目光对准的是“真正的世界”。在他看来, 从柏拉图到基督教再到康德, 就是柏拉图主义发展的三个阶段, 在这三个阶段“, 真正的世界”由可达到的真理变成了不可达到但许诺给“罪人”的东西, 直至蜕化为不可达到、不可许诺, 只是一个义务、命令的东西。而在第四个阶段, 也就是“实证主义的鸡鸣”阶段“, 真正的世界”就连作为义务、命令也遭到了实证主义的拒绝。但实证主义并没有达到对柏拉图主义的彻底颠覆和终结, 因为它还保留着“现象的世界”。尼采跨越了它, 到达了这个历史的第五个阶段, 在这个阶段, 他明确提出要废除掉“真正的世界”:“‘真正的世界’是一个不再有任何用处的理念, 也不再使人承担义务———是一个已经变得无用, 多余的理念, 所

[1]26

以是一个已被驳倒的理念, 让我们废除它! ”而随着“真正的世界”的废除, 柏拉图主义基本上被颠覆“, 两个世界理论”也不复存在了。但这是否意味着, 废除了“真正的世界”, 还剩下一个现象的世界呢? 并非如此。尼采又向前跨了一步, 到达了这个历史的最后阶段, 在这个阶段, 现象的世界也被他

废除了“:我们业已废除了真正的世界, 剩下的是什么世界? 也许是假象的世界……但不! 随同真正

[1]27

的世界一起, 我们也废除了假象的世界! ”这样, 尼采就彻底地埋葬了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 理论在他这里走到了尽头。

“真正的世界”被废除“, 假象的世界”也被废除, 那么最终剩下的不就是虚无了吗? 对柏拉图主义的颠覆就终结于这种虚无吗? 显然不是, 因为克服虚无主义正是尼采哲学的使命。海德格尔认为, 尼采并不是要把超感性领域和感性领域同时废除, 那是没有必要的; 他要废除的是柏拉图主义对这两个领域的解释, 消除它对感性领域的误解和诋毁, 以及它对超感性领域的过分抬高。通过废除这种解释, 一条改变原有的, , 海德, 就是回到了生成的世界, 而从生成世界出发, 他重新确定了感性和非感性领域的等级秩序, 把作为艺术的感性世界置于作为知识、真理的非感性世界之上。

海德格尔关于尼采对柏拉图主义颠覆的评述, 基本上是正确的。尼采废除的的确只是“真正的世界”和

“现象的世界”的对立关系, 尤其是它们在善与恶的价值上的对立关系; 然后他来到了超越这两个世界对立之外的, 超善恶的权力意志、生命自然领域。着眼于这个领域, 他又对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的关系进行了重估, 建立了新的世界秩序。但是海德格尔没有意识到, 他所把握的尼采世界图景只是其世界观的一部分。在我们看来, 在废除了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之后, 尼采同时又形成了世界的两个层次理论; 在他那里, 只有一个世界, 但这个世界却是二重性的, 有里和外, 深层和表面, 隐与显之分。

二、隐性的和显性的世界

对尼采来说“, 真正的世界”和“外观世界”的对

立是不存在的“, 外观的世界与真正的世界的对立可

[1]156

以归结为‘世界’与‘虚无’的对立。”因此存在的其实只有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不再一分为二为两个彼此分离、对立的领域, 而是一个整体, 它被虚无所围绕着, 不存在另外的世界。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11

尼采的“柏拉图主义”

是纯粹现象的世界, 确切说是外观、外现、外表(ap 2

pearance ) 的世界。不存在自在的、真正的世界, 这样的世界是一种虚构, 它和外现出来的世界在性质上是一样的, 也不过是一种外观的世界“:‘真正的世界’, 迄今为止人们一再把它构想出来———它总又一

[1]156次是外观世界。”因此, 唯一实在的只有这个外观的世界, 这个外观世界就是实在的存在形式; 在一个并无存在(being ) 的世界上, 唯有一个外观世界存在。在尼采看来, 没有必要设定真理和错误, 真实世界和外观世界的对立, 只需要假定外观性、表面性的

学说。这个隐微学说即是权力意志世界永恒轮回

的学说, 而权力意志世界就是为外观、表面世界所显现, 也是为其所隐藏的东西, 它即是在地下被尼采挖掘出来的东西。

学者哈尔(Haar ) 也看到了这一点, 他指出, 外观就预设了出现(emerging ) , 外观所以可能就是由于有某物能够显示自己, 外观本身就指向了一种本原性的生产性的力即权力意志, 生命或权力意志的展示就是外观的条件, 有外表、外观出现仅仅是因为权力意志达于外现, 它作为无止境的多元的视角显示自己[4]58。

问题是如何理解权力意志? 它是不是超越的, 外在于表面世界的? 不是的, 如果是那样, 尼采肯定又要重蹈柏拉图主义“理论的覆辙, 在。, , “:世界如果从, 根据其悟性品格来定义和规定———它就

[3]48

是‘权力意志’, 此外即虚无。”也就是说, 世界的内在本质就是权力意志, 权力意志即是世界内部、里面的东西, 它被外观所包围, 是整个世界最深层的东西。作为核心, 权力意志即在世界之内, 它和外观共同构成一个世界整体, 除这个整体世界之外, 一切皆无。

从这里其实已经可以看出, 世界虽然是一个世界, 但却是二重性的, 有里层和表层, 底层和上层, 深层和浅层两个层次, 居于里层、底层和深层的是权力意志, 在表层、上层和浅层的是外观

、外表和表面的世界。

这个居于里层、底层和深层的权力意志, 在尼采心目中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永恒轮回的世界。在一则笔记中, 他为我们描述了这个底层世界的面目:它是一个“力的怪物”, 是忽而为一, 忽而为多的力和力量的嬉戏“, 此处聚集而彼处消减, 像自身吞吐翻腾的大海, 变幻不息, 永恒的复归, 以千万年为期的轮回, 这就是所谓的永恒的自我创造, 自我毁灭的狄俄尼索斯的世界, ”“这是权力意志的世界———此外

[5]521

一切皆无。”

这个权力意志的世界是生产性的本原性领域; 在这个世界中, 力的冲突与斗争、聚积和离散, 不断变幻出不同的面目、面孔, 生长、涌现出无数表面、外观的世界来。当然, 涌现出来的外观世界并不能

程度就足够了, 只需要假设外观、外表的阴影明暗不同就行了[3]46, 因为世界就是外观的世界, 在其中, 只有外表明暗之分而无真假、实在与非实在之别, 外表的明亮与晦暗即是世界中事物的差别所在。

这个外观世界是或明或暗地显现、浮现出来的世界, 是个显性的、可见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 一切似乎都可归结为外观的闪现, 明与暗, 游戏。? 面的而不是立体的吗? , 在表面, 世界绝非如此浮浅, 徒有其表些东西。尼采说“, 凡深刻的东西都喜欢面具, 最深

[3]50

刻的东西甚至憎恨形象和比拟。”赫拉克利特也说过“, 自然(本性) 喜欢隐藏起来”。因此, 最深刻的、深层的东西肯定就隐藏在外表下面; 形象、外表不过是面具, 它虽揭示深刻、深层的东西, 但更多的却是深刻、深层的东西用来隐瞒自己的手段“:能够看见、知道、意识到的任何事物仍旧属于表面和表皮, 而正如任何表皮一样, 它暴露的并没有比它

[3]44

隐瞒的要多, 而是更少。”因此, 外表、外观世界作为一层表皮、表面, 在它下面一定隐藏了深刻的、深层的东西, 这种东西并不随同外观世界而暴露无遗。世界是有深度和厚度的, 在每一个洞穴背后必定还有另一个更深的洞穴, 超出表面以外必定还有一个更广阔、奇特、丰富的世界, 在每一层地表下面, 每个根据后面, 都还有一个像深渊一样深的地层、根据[3]229。在尼采看来, 任何哲学都是“前景哲

(foreground philos ophy ) , 任何观点、学”词都是一个隐藏处、面具, 在其背面必定还有一个“背景哲学”, 在每一种显白学说背后必然还有一种奥秘、隐微学说。他关于表面、外观世界的言说就属于他的前景哲学, 显白学说, 而在这个学说后面还有他的隐微12

　　　　　　　　　　　　　　　　　　　　　　　　　　　　　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完全揭示、暴露权力意志, 它隐藏的比揭露的更多。这就是尼采的新世界观。从他的这种世界观我们可以看出, 他在走出柏拉图主义的同时又陷入了柏拉图主义之中。一方面, 他废除了“真正的世界”和外观世界的对立, 消除了自在的世界, 把它等同于纯粹的虚构, 本质上也是一种外观世界, 唯一实在的就是这种外观的世界, 由此他颠覆了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理论, 克服了其二元论。但是, 另一方面, 就他同样像柏拉图主义那样, 把世界一分为二而言, 在世界模式和秩序上, 他的世界观依旧是一种柏拉图主义的世界观。当然, 这是一种经过转换, 改装了的柏拉图主义世界观, 即内在论的而非超越论的柏拉图主义世界观。

我们知道, 经典的柏拉图主义世界观是超越论的, 就是说, 两个世界是彼此分离、断裂的, 真正的世界并不内在于而是超越于、外在于现象世界, 前者是纯粹的原型, 后者则是与前者分离的摹本采的世界也分为两层, 。界, , , 权力, 外观是世界的外层、表层和浅层, 它们是一个世界中的两个层次, 一体之两面。

尼采的世界观也是一种颠转过来的柏拉图主义世界观。在尼采这里, 权力意志世界取代了柏拉图理念世界的位置, 外观、表面世界则占据了其现象世界的位置。但是权力意志的世界却不像柏拉图理念世界一样是太阳下光明的世界, 而是“双料淫欲的神秘世界”, 如深渊一样晦暗的混沌世界, 充满动荡、冲突、斗争和涌流不息的永恒轮回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是柏拉图的洞外天, 而是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外观世界虽然本质上不过是虚假的阴影世界, 但那却是从黑暗的神秘洞穴中涌现出来的, 达于外现、置于阳光下的世界, 是从深处突现出来, 浮现至表面可见的世界, 是从地下涌现出来的地表以上的世界。它固然仍是个洞穴, 但却是在另一个更深更暗的洞穴之外, 较为明亮的洞穴。

原型和摹本, 本原和派生的关系, 理念世界比现象价值等级要高。相应地, 真理、科学就高于艺术, 前者是真实或接近真实的, 后者则是摹本的摹本, 离真实最远。尼采立足于权力意志, 反转了它们的关系。在他看来“, 真正的世界”同外观世界一样是纯粹虚构的世界, 它并不比外观世界更完善, 在价值

上更高, 而是相反, 外观世界比“真正的世界”更有意义, 艺术比真理价值更高。在世界中, 权力意志就是中心, 而感性外观世界、艺术美化世界就是紧紧围绕权力意志中心的表层, 科学的“真正的世界”则是围绕权力意志中心最外面的表层。艺术化的外观世界比科学化的“真正世界”更贴近, 更能够激发、扩展权力意志和生命, 科学化的世界虽然也揭示着权力意志, , 它虽然也是生, 、提、变幻的世界, , 为生命的起落推波助澜, 、凝固的世界, 仅仅有利于生命的自我保存。因此, 艺术比科学更有价值, 艺术化的外观世界比科学化的“真实世界”更促进权力增长, 生命繁衍。

而从这里, 我们的确看到, 尼采并没有消除“两个世界”, 而只是废除了它们的对立, 颠倒了它们的价值关系, 并以权力意志为中心对它们进行了重组“:真正的世界”作为外观世界之一种, 被降到了感性的外观世界之下, 相应地, 科学、真理被降到了艺术之下。这样, 尼采的世界除了有权力意志和外观世界两个大的层次之外, 外观世界本身又分出了艺术化的表象世界和科学化的“实在世界”这样两个小的层次。然而, 外观世界是如何从权力意志世界中产生出来的? 从权力意志中又是何以衍生出艺术化的和科学化的外观世界的?

这要从权力意志本身中去寻求答案。我们知道, 底层的世界是由权力意志组成的, 而这个底层世界本质上是个无意义、无目的、无秩序的混沌世界, 黑暗世界。但是身在其中的权力意志本身却是一种“求外观、求幻想”的意志[1]231, 它是透视性的, 它犹如一面光学透镜, 给混沌、黑暗的世界带去了光, 照亮了它, 使其外观呈现出来“:透视产生了‘外观’的性质! 因而, 如果撇开透视, 岂有一个世界剩

[1]156得下! ”因此, 通过透视, 外观世界从底层的混沌、黑暗的世界中浮现出来、涌现出来, 透视就是使

三、从隐性世界到外观世界

尼采还颠倒了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的价值等级秩序。传统的“两个世界”理论认为理念世界

是真实的、善的, 现象是虚假的、不完善的, 二者是

13

尼采的“柏拉图主义”

外观世界从底层世界中涌现出来的可能性条件。

由于透视属于权力意志的本质, 因此透视也即是世界的自我透视、自我投射, 外观世界不过是底层的权力意志世界的自我投影。而从这里可以看出, 尼采转换了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的关系, 把它们的模仿和被模仿, 本有和分有的关系转化成了底层世界和外观世界的透视和被透视, 实际上即是世界本身的自我透视关系。也恰是这种自我透视关系使得世界的两个层次之间是一种内在论而非超越论的一元论关系, 但模仿和被模仿, 本有和分有的关系却使得柏拉图主义两个世界的关系是一种超越论而非内在论的二元论的关系。

艺术和认识则是两种具体的透视方式。权力意志通过艺术创造出一个审美的外观世界, 而通过认识则加工出一个图式化世界。在尼采看来, 艺术就是使生存完善的力量, 就是对完美、充实的生产和对生存的肯定、祝福和神化[1]263, 象世界和欲望世界的涌流和喷放[1]244形象世界的创造, , 的过剩相适应的, , 它就是高度的力感, 一种通过事物来反映自身的充实和充满的内在冲动[1]202。在后期, 尼采把日神和酒神状态都看作是“醉的类别”。日神的醉使得眼睛激动起来, 使之获得了幻觉的能力, 成为一种塑形的力量; 酒神的醉则使整个情绪系统激荡起来, 把它全部的表现手段和表演、模仿的能力都总动员起来, 使之

[1]60

成为了一种变形的力量。在塑形和变形这两种力量的重压下, 一切所谓“本来面目的事物”都被塑造, 被变换, 被理想化了“:人出于他自身的丰盈而使万物充实:他之所见所愿, 在他眼中都膨胀、受压、强大, 负荷着过重的力。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改变事物, 直到它们反映了他的强力———直到它们成为他的完

[1]60

满之反映。”这样, 在醉意中, 一个反映人之完满性的完美的理想世界就会浮出水面。

和艺术不同, 认识则是一种图式化的透视, 即赋予事物以形式和规则的透视。底层的世界本是无秩序、无目的的混沌世界, 认识即是在这个“混沌”世界上打上一定的图式, 对之进行加工整理, 使之有序化和形式化。尼采认为“, 整个认识装置”就是“一个抽象化和简化装置”, 一切思想、判断都是一种简化、抽象化力量, 所有概念、类、形式、目的等14

也都是一种形式化的东西, 籍此人“创造一个世界,

它对于我们是可计算的、简化的、可理解的, 如此等

[1]129

等。”因此, 虽然底层的世界是混沌和流动的, 而借助认识, 科学、形而上学就能够把一个相对稳定, 持存和有序的图式化世界从中分离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生命得以生存的条件和支柱“:生命建立在对持存者和有规则重复者的信念前提上; 生命愈强大, 那个可猜度的、似乎被造就得存在着的世界就必定愈宽广。逻辑化、合理化、系统化是生存的

[1]148

手段。”尼采的透视论显然从认识论上解决了外观世界如何可能从底层世界、显性世界如何可能从隐性世界中产生出来的问题。柏拉图主义的模仿说和, 但是影子世, 权力意志既是底层世界的构, , 从底层世界到外观世界根本无需一个第三者。而艺术和认识作为两种具体的透视方式, 也和它们在柏拉图主义中的含义是不一样的。艺术不再是间接的对模仿的模仿, 而成了对流动的底层世界的神化、美化, 它的透视成为了对生成世界的直接映现、显现。认识也不再是通达真理的必经之路, 相反它的透视却是对世界的歪曲、改装, 把本是生成流动的底层世界硬是伪造成持存、凝固的形式化的图式世界, 以作为一类生命即颓废的生命自我保存的手段。因此我们看到, 尼采虽然仍在谈论着艺术和认识, 但它们的意义却已经彻底改变了。

参考文献:

[1]尼采. 偶像的黄昏[M].周国平, 译. 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1996.

[2]海德格尔. 尼采:上卷[M].孙周兴, 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3]Nietzsche F. Bey ond g ood and evil [M ].by K au f 2mann W. Translated New Y ork :[s. n. ]1966.[4]Michel Haar. Nietzsche and metaphysics [M ].New

Y ork :StateUniversity of New Y ork Press ,1996. [5]尼采. 权力意志[M].张念东, 凌素心, 译. 北京:

中央编译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