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老虎咬人:不守规则的后果,基层群众承担不了

宁波惨案中的逝者如果连一百多元的门票都不舍得买，恐怕也不是有能力拉关系的那个阶层。对于基层群众来说，规则就更是唯一的保护伞了。如果遇到不守规则的，导致自己受害，那是天灾人祸。

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辛上邪

大年初二，宁波又发生老虎吃人的惨案。事件尚在调查中，目前公开的信息是被吃的人不遵守公园的安全警示，为了逃票翻过栅栏，翻到了老虎散养区。逝者已逝，我们只有为这位年轻的父亲感到悲哀，大过年的，他打算带着老婆孩子和朋友一家结伴去动物园游玩儿的，未料发生这样的悲剧。几个月前北京大兴野生动物园发生的类似案件的原因也类似，皆因游人不遵守公园规则、在不能下车的地方下了车。

老话说，“死者为大”，他们已经为自己的莽撞未归付出了代价，不必再声讨。但来日方长，为了避免更多不该发生的悲剧，对于不懂得遵守规则这个根深蒂固的社会顽疾，还是有必要讨论。

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在其相关文章中谈到当年在《侵权责任法》草案讨论时，其他学者就质疑过，为何中国大陆的动物园有机会被豁免责任（第81条：动物园的动物造成他人损害的，动物园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但能够证明尽到管理职责的，不承担责任），朱巍的解释是他常去动物园，几乎每次去“发现有人违规喂食动物，挑逗动物，翻围栏，撬栏杆，隔着玻璃敲打叫喊，更有甚者，越过安全区域去违规照相，若是都让动物园承担可能造成的损害，那么，动物园也就别干了。”

游客在动物园里不顾安全警示、不守规则，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事情。同样生死攸关的却从未被重视的，大概要算交通规则的遵守。司机开车不喜欢系安全带，副坐上的乘客更是少有系的。前车变线过于灵巧机智，还有时懒得打转向灯，后面的车完全要凭借日积月累的经验和第六感来判断。遇到前面稍微堵车或者“动作迟缓”，一连串的喇叭就像疯了一样地吼叫起来。而中国式过马路更是极其有名。大家都知道，交通事故无小事，可是每每到了自己身上，便忘乎所以。于是就有了这样的“笑话”——一个朋友说，过十字路口时，除非有警察站在中间执勤，否则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慢速通过，因为不知道红灯的那面是否会突然闯出车或者行人。

不遵守规则给大家都带来不方便。可是，总有人为了一时的私利而违反规则。说深了，可能和我们喜欢“拉关系”有关。出事儿时，很多人想到的是“打电话”，赶紧给能拉上关系的人打电话，摆平一下。“关系”这种当代中国社会特定的现象著名到英文中早有了“guanxi”来与之对应，足见其影响之大。可惜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找到关系的，也不是找到关系就能补救的，比如被老虎吃了、或者发生重大交通事故。因此，官场秩序、清正廉洁这些先按下不表，对老百姓而言，正如作家斑马所说，“有个叫李刚或者李双江的爸爸，并不一定保证你一生无忧，可是遵守规则，你永远活得坦坦荡荡”。真是掷地有声。为什么非要惹出事儿来再求人找关系呢？马路上众生平等，作个守规则的司机、行人，轻松又愉快，何乐而不为？

宁波惨案中的逝者如果连一百多元的门票都不舍得买，恐怕也不是有能力拉关系的那个阶层。对于基层群众来说，规则就更是唯一的保护伞了。如果遇到不守规则的，导致自己受害，那是天灾人祸。但是如果是自己不守规则引发了不幸，那真是无话可说。

也许有人认为，社会上很多人都不遵守规则，为什么我要遵守？首先，竞次之心不可有。所谓竞次，就是“你差，我要比你还差”的心态。你不遵守规则，我就比你违反得更厉害。你做假冒伪劣能赚钱，我就要比你的还假冒伪劣。你坑蒙拐骗，我就比你还能坑蒙拐骗。倘若全民中竞次之心泛滥，社会危矣，国将不国。

其次，人生是自己的。满天都是贼，捉住谁谁倒霉。万一被捉住呢？为什么要用不可复制的唯一去做无谓的赌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逃过了初一，不一定能逃过十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道无常，不知道哪一次就躲不过去了。天道有常，违反规则的人迟早要偿还。不止买不起票的草根应该注意遵守规则，贪官大佬们也应该时常扪心自问，离被天谴还能走多远。

再次，作为基层民众，对违反规则的后果难以承担。在一个全社会都遵守规则的环境下，草根肯定也要遵守规则。在一个不是全社会都遵守规则的环境下，草根更要遵守规则。否则就是搏命。

宁波惨案中的逝者不一定真的穷到买不起票，可能是想占小便宜的心态。“吃大户”也是我们的一种常见的不良现象。历史形成原因暂不讨论，现实的危害比较严重，表现也很广泛。在工作中，小的方面表现在拿单位的物品私用、工作时间干私活等，严重了就是对工作不负责、以权谋私。不遵纪、不守法是最严重的不遵守规则。在人际交往中，表现就更多了，比如没有个人边际界限，你的是我的，我的也是我的。对占用别人的时间、耗费别人的精力不当回事都属于此类，至于排队插队或者根本不懂得排队——不在乎其他人的时间、机会、利益，我抢到就是我的。受到帮助不说“谢谢”，做错了不说“对不起”，究其心态，前者是不想落下人情，后者是不想承担责任，是对人际交往规则的蔑视。

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全本都是在讨论各种亟待改进的华人社会问题，他的评价是当下的行为停留在蛮荒时代，“如果不能实践礼仪，再写三千万本书，再写三千万篇文章，蛮荒仍是蛮荒。”遵守规则，就是一项基本的社会礼仪规范。胡菊人说，“没有基本的生活文明，而奢夸祖先已死的文化，行吗？没有文明，哪有文化？”生活文明的建设与遵守行为规范分不开。

老虎伤人是偶发的小概率事件，对大众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不遵守规则造成的普遍乱象，实在是侵蚀中华肌体命脉的大事，值得也必须重视。

作者简介：辛上邪，中国古代文学博士。学者、翻译、专栏作者。关注唐代历史还原和现代教育及某些其他问题。现定居加拿大。作者公众号：辛上邪（ID: xinshangye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