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人不偿命

　　一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郑重其事地在电视上卖弄他的深刻:“这是个胡说八道的时代,但胡说八道要分工精细,演艺圈的人胡说八道,会逗大家开心;权威人士胡说八道,却会置人于死地。”何谓“胡说八道的时代”?即“雷人的时代”,追求的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效果。只是境界不同,前者是语不惊人自己死,后者是一句话要把别人噎死,而且气死人不偿命。 　　比如重庆一对夫妻吵架,其十四岁的女儿不仅不劝解,反而怂恿道:“你们离婚吧,那样我的零花钱就会多一点。”2009年咸阳的小学暑假作业上有道大人题:“如何解决人口老龄化问题?”一对老教师的孙女只有十一岁,在他们眼前写作业时这样答道:“让老人死一部分,或者多生些小孩!要不来一场瘟疫吧,老年人抵抗力差,自然会降低老龄人口。”就坐在疼爱她的老人身边,像是自然而然地发出了对老人的诅咒。 　　海口一九岁小儿,用“如果”造出了下面的句子:“如果我有一颗炸弹,我就会炸平我的学校;如果我有一把小刀,我就会杀死我的妈妈。”总复习的时候老师对学生说,哪一门功课弱就集中精力补习哪一门,就像平常说的吃什么补什么。立刻有学生提问:“缺心眼呐?吃什么补?”老师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举了这么多例子,怎么都是孩子?这就对了,“雷人”原本就是青年人的专利。任何一个孩子的成长都有四个老师:家庭、学校、书本和社会。现在的问题是,家庭教育常常和学校教育拧巴着,而家长、老师的教导又常常跟书本上说的不搭调,最要命的是,社会教育干脆就和前三种教育背道而驰。怎么可能不培养出一批批的“雷子”?正像有个笑话说的,“小孩刚出生的时候是原创,后来变成了盗版,有人称这就是教育。” 　　眼前就有现成的例子,泉州第六中心小学门口公开发售的“儿童奖券”上,赫然印着这样的话:“有妞不泡,大逆不道;见妞就泡,替天行道。”他们真不如干脆把妓院开到学校门口得了。确是大逆不道啊!武汉积玉桥学校一化学老师,设立了自己的奖项,考试得第一的学生可以在课堂上放枪。当然是体育比赛的发令枪,但枪声是一样的,刺激是一样的,难怪有真枪的学生动不动就制造校园枪击案……让人很难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其实,这位中学老师奖励学生放枪的原意并不坏。即便是大学的教授又如何?一位高校纪检委干部公开发帖说:“如果按照美国人的标准,我们的很多教授都得坐牢,那学校还怎么办下去?”中国人民大学的校长纪宝成更是语出惊人:“中国最大的博士群体并不在高校,而在官场。”因为一些高校将学位化作向官员献媚的礼物,在得到项目、经费和资源的同时,也成为博士帽批发商。大名人易中天对此也有回应,他在北京电视台的一个对话节目上公开放言:“这年头,不弱智怎么当领导?” 　　这些话虽然听起来气人,却不能怪说话者,只能怪世间确实有许多可气之事。所以并没有哪个领导真的被易中天气死。再比如著名的“胡润百富榜”,有一批富豪一上榜就犯案被抓,这倒能活活气死人。这样的事一多就成了一种规律,于是舆论哗然,说胡润富豪榜实际是“杀猪榜”。胡润也不一般,并没有被这样不吉利的咒语给气坏,反而借机把责任全推给了“猪”们:“我的百富榜是不是杀猪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好多猪没有长大就死了?或者说这些肥猪到底都吃了些什么,如此脆弱不堪。” 　　装傻充愣,太过贪吃变成了肥猪,早晚都逃不了被杀的命运。你干的就是“卖猪”的营生,“榜”者,“绑”也。不然“胡润百富榜”何以这么名头响亮?前不久中德足球队在柏林进行热身赛前的训练,当德国队退场、中国队入场时,两千多名球迷跟随德国队一哄而散,并连声呼喊:“中国队来了,快跑!”这才叫气死人不偿命哪。我们是到你们的国家做客,你们就这么不给面子,让我们在国际上丢大人!可这能怪人家说话气人吗?谁叫你中国足球太臭,在自己家里臭就行了,还跑到国际上去现眼,自找难堪,又能怪谁? 　　江苏宿迁一路公交车上贴着这样的标语:“吐痰请向外吐,提高个人素质。”你能怪这标语“雷”人吗?不贴这个标语有人就在车里吐,把车厢变成痰桶。气人的事一多,有时说好话不管用,惹急了就“雷”上几句,不“雷”白不“雷”,说不定倒会有效果。像靠察言观色、顺情说好话吃饭的算命先生,是最不该着急上火说气话的。湖北巴东却有这么一位,在街边蹲了大半天没有一个主顾,到快收摊的时候来了个满脑肠肥的家伙,穿着光鲜,说新买的名牌皮鞋只穿了一天底子就掉了,想请先生给算算吉凶。算命的正没好气,张口也就没好话了:“你印堂发暗,两眼挂晦,心里有事,将有厄运……”那家伙姓谭,是巴东县科技局的局长兼党委书记,登时就吓坏了,赶紧到纪检委交代了犯罪事实。 　　徐州有个漂亮的广场,却经常星罗棋布着摊摊狗屎,众多老年人都看不惯,便给管理部门提意见,“现在闹猪流感,再这样胡作,过不了几天就得闹狗流感。”于是城管立起了“不许在广场遛狗”的警示牌,劝阻那些在广场遛狗的人随时打扫自己狗的粪便,但收效甚微。有人出了个主意,既然我们把遛狗的当人看不顶用,干脆反过来,把人当狗看,把狗当人看。于是他们改换了警示牌上的标语:“亲爱的狗朋友们,请不要带你的主人随便来广场上大小便!”不想立见奇效。 　　你看看,就因为胡说八道有用,才造就出一个“胡说八道的时代”。 　　【原载2010年2月2日《今晚报・今晚副刊》】 　　题图/爱与恨/亚历山大(俄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