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_流水三十章_女性成长的艰辛

语文学刊 2010年第9期

解读 流水三十章

! ! ! 女性成长的艰辛

∀

韩慧华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81)

[摘 要] 本文分析了 流水三十章 的叙事技巧, 并探讨了运用此叙事技巧作者所表现的张达玲的孤独

症, 并为其诊断、探因、治疗。

[关键词] 成长艰辛; 表达技巧; 全知介入; 感情基础; 孤独症

中图分类号:I206. 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610(2010) 09-0050-03

流水三十章 通过对张达玲这一人物从襁褓而少年、而青年、而中年流水般的叙述, 从中溢露出王安忆作为一名女性所谙熟的女性成长的艰辛。王安忆本人就有为女性鸣不平的言论:#上帝待女人似乎十分不公, 给女人比男人漫长的生命, 却只给予短暂的青春; 给了女人比男人长久的忍饥耐渴力, 却只给更软弱的膂力; 生命的发生本是男女合成, 却必由女人担负艰辛的孕育和分娩; 生命分明是吮吸女人的乳汁和鲜血长成, 承继的却是男人的血缘和家族, 在分派所有这一切之前, 却只给女人一个卑微的出身! ! ! 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1]68

本文在这个感情基础上以王安忆一九九四年四月在复旦大学与学生交流时的言论:#当我创造时, 仅靠感情尤其是当感情是那么局限在我狭隘的心里的话, 如果我没有技术手段! ! ! 我这个%技术&包含理性认识手段的内容! ! ! 假如没有这一切为我垫底的话, 那我就只能是宣泄了∃[1]为依据, 探析其表达的技巧及以此技巧表达怎样的感情。

一、特殊的叙事#技术∃!! ! 全知介入

王安忆作为叙述人的议论不断地打断并参与故事的叙事进程, 将故事虚构与作家处理写作材料时的纪实因素并置于小说中, 人物绵密细致的心理推进, 以议论形式展开的对人物命运的思考, 铺张、繁复的长句式, 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叙述语调[2]361。文本采用了第三人称叙事方法, 这样有利于作者全知全能地介入叙事, 从而更深刻地挖掘了婴儿时期女性的心理经历以及在文本中人物混沌不觉的时候其背后的作者一语道破, 以便更深刻地将女性所处的社会环境及自身困惑做一个全方位的呈现。全知介入在作者表达女性成长所产生的作用体现在两个方面:

1. 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婴儿的内心世界, 以此形成整个叙事的格调。作者作为一个全知全能者, 对张达玲在襁褓中的

[作者简介]韩慧华,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一点一滴看得相当透彻, 穿越了语言的障碍, 直达作为婴儿的女性张达玲奇怪复杂的内心世界:她会为被#永恒所围困∃、#攫住∃而感到#非常的绝望∃, 会为#窃窃如虫鸣∃而觉得#十分丧气∃∋∋张达玲的这些心理活动在作者的解读下完全背离了一个新生婴儿所应有的朝气、新鲜, 而是#瘪瘪的, 有一些细细的皱纹, 脸色是青黄色, 一双眼睛恹恹的, 又厌厌的, 对这人世怀了成见似的∃[3]22她的心理太过提前地老去, 而通过对张达玲心理事无巨细地描写, 为全文的格调奠定了基础! ! ! 就像她第一次张嘴说话时的#清清冷冷∃[3]35。

2. 在无知混沌下永远的遗忘, 产生一种特殊的苍凉感。在对张达玲婴儿时期心理的描绘中, 作者不时夹入主人公将永远遗忘的场景, #谁也无法了解, 她尤其无法了解。待到她会了解的时候, 这一切为是早早地永远地退出了她的记忆。这又是一段没有见证的经历, 穿过她的身体和灵魂, 永无人知的消遁∃[3]6; #这一段分明是她的故事竟会从她的生命里永远地消遁∃[4]这些场景将会在潜意识中影响一个人的认知, 而作为认知的主体, 似乎场景和认知被活生生地剥离, 永远地消失在主人公及众人的记忆中, 这种成长的不被关注, 成长的孤独, 只有全知全能的作者记录着, 让读者跟随作者成为这个全知全能者, 遗憾地、痛苦地目睹这一切, 而这记忆却真的在他们生命中消遁了, 这是作者站在俯视的角度看人生, 看到了人生的无奈, 命运的不可抗拒, 从而使处在混沌的被俯视的角色有一种命运的沧桑感。此种沧桑恰恰不合时宜地发生在一个尚不会走路的婴儿身上, 以此来叙述作为一个女性, 其悠绵细长的感情使其从一出世便饱尝了人生的沧桑, 其成长的心理的煎熬将会伴随其一生。

二、孤独的体现与其深层次原因

阅罢全篇, 满满的孤独感几乎让人窒息, 而主人公的一些孤独感受似乎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 这满满的孤独作为全

!

现代文萃 韩慧华/解读 流水三十章

文的感情支撑, 与王安忆本人的成长经历是息息相关的, 她出生次年便跟随父亲到上海。母亲茹志鹃, 上海人, 著名作家, 百合花 的作者; 父亲王啸平, 话剧演员, 家中还有姐姐王安诺, 以及长期雇用的保姆。这个家庭看似完整美满, 实则不然。首先, 父亲王啸平一直在南京工作, 常年在外, 母亲茹志鹃专心于写作, 姐姐安诺整日上学不在家, 保姆则忙于做家务, 只剩王安忆一个人孤独寂寞; 其次, 由于生活中的分歧过多, 王安忆和母亲的关系十分紧张; 再次, 姐姐安诺伶俐受宠, 博得了父母和保姆的更多关爱, 使得王安忆陷入更深的孤独之中。这些经历在王安忆的小说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张达玲与父母的关系异常冷淡, 而且与兄弟姐妹之间更是形同陌路, 她和王安忆一样, 度过了一个缺少关爱和亲情的童年。

但这些体验只是其创作的源泉, 我们切不可将作品看做作者的自传, 在自身体验与作品的关系上, 王安忆在评论余华的 在细语中呼喊 时有这样的言论:#不要把余华的 在细语中呼喊 简单看成是一个自传, 往往作家最初用于创造的是自己的经验, 最初的小说往往被人以为是自传, 实际上不是自传, 我们创造所使用的材料于我们是最直接的, 它和我们的感情最有关系。∃[3]77由此可见, #文学作品是作家体验的表述∃[4]107, 是作者情感体验的生发, 但并不仅仅是作者体验的陈述, 通过文学作品, 作者将自己的情感体验作为一个审美意象将其升华, 使之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表现。

(一) 诊断张达玲的孤独症

张达玲的一生是孤独的, 其对世界的满与不满只是在极小极小的婴儿时期通过不休止的哭泣来表达, 但自从姨娘将她带到据说很灵验的张天师庙附近的树下后, 将其表达的唯一途径#哭∃也封闭了。从此, 她无论遇到什么都是不动声色的, #她从小就没有学会如何将内部的东西通过外部传达出来∃, #她小小的单薄的胸脯一无劝阻地急剧地抽搐, 眼看着那脆弱的胸膛就要崩溃, 那是一句令人想到拔尽羽毛的年类的胸膛, 眼看着那胸膛要裂成碎片, 而她的胸膛其实却坚韧无比, 能够承受任何强烈的震颤而安然无恙。这一点, 将会在她以后的生活里无数次地得到验证∃。她最后只剩下了忍耐, 对一切不屑的忍耐, 同时也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但是否形成了孤独症, 我们从孤独症的三方面的行为特征去探析其是否已经被孤独症所困扰

[3]23

意与她一起游戏的。∃[3]56但是#她太缺乏灵活, 且又固执又紧张, 她完全不能与他们对应, 她以她那极不自然地骄傲与强硬对峙于他们, 这才真正地惹起他们的反感。于是, 便失去了与他们合伙的最初的也是最好的机会∃[3]57。

到她上学的年龄, 这本来是一个让她与很多人接触的好机会, 却因为进错教室而错过了最好的相处的机会, 但这个只是表面原因, #其实她只要稍作努力, 完全可以追上形势, 她心底深处也极愿意和大家亲善。可她却没有一点行动, 她连笑容都吝啬似的,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3]79

。她

心里其实是很希望与别人友好, 只是或由于自卑, 或由于不会与别人玩, 或者不知道别人的用意而一次一次错过了与别人互动的机会, 从此陷于无边的孤独中。

2. 言语沟通方面。在这方面障碍表现十分突出, 大多言语很少, 有的只会模仿别人说过的话, 而不会自己组织语言交谈。具有退缩的情绪和行为, 不会与人有意地、主动地侵扰他人, 几乎对外界不感兴趣, 表现出对社交场合的冷淡, 情绪好时就愿意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文中张达玲几乎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心理活动中, 言语寥寥, 她的心理活动非常的活跃, 但与人沟通不过寥寥数笔, 在文中与她谈话较多的有郭秀菊、陈茂、外公和龚国华, 我们从中可以发现她与别人的谈话大部分实在是在重复别人的话, 这点要从她的懵懂的#初恋∃说起, 当陈茂不经意间去了她外公的烟纸店, 本来是很随便的闲话, 她却束手无策、只有招架的功夫重复着陈茂的问话:

#这是你外公的店? ∃他问。#是外公开的店。∃她回答。#你外公开这么小的店啊? ∃他说。#是个小店。∃她回答。#不过挺实惠。∃他回答。#是很实惠。∃∋∋

或者以极简单的话语回答, 如她与龚国华在金刚嘴的谈话, 无论龚国华问她什么, 总是以#还可以∃回答。

尽管她的内心热情似火, 而且颇为自己简短的回答感到局促不安, 感到抱歉, 觉得自己辜负了对方的垂青, 但她是无奈的, 她组织不了语言与对方尽情地交流, 因此她越来越窘, 使交流活动陷入了恶性循环的境况之中。

3. 行为模式方面。表现出兴趣狭窄, 行为刻板重复, 有强烈要求维持现状不变的意愿, 若改变其原来形成的习惯和行为方式则表现出明显的焦虑反应。

这一点, 作者很明确地在文中有表述:

关闭着的感觉, 如同一间一间紧锁的房间, 门被敲响了, 连墙都擂动了, 她再得不到安宁了。各种直觉被催促, 被追赶, 被逼迫, 却寻不到一扇可以启开的门。她找不到门, 她没有门, 她再无安宁了。于是, 她在她仅有的几百天的时间里已经形成一副焦灼不安的性格, 她远没有负起任何责任的时候却已经形成一副焦灼不安的性格, 她远没有经过任何幸与不幸倒已经生成了一副焦灼不安的性格了。她心里总是莫名的慌乱, 她坐在她那个永远的箩筐里, 手脚总是不停, 注意力很难集中, 她很难长久地关心一件事情, 她的眼睛或者一动不动, 或者永远游移, 看了叫人心烦。而她又极易发怒, 谁

[3]199

。

1. 社会互动方面。孤独症儿童普遍缺乏社会性互动, 普遍表现出自己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 很难与别人同步游戏, 注意力不能与相关人同时几种在同一事情或物品上。总是自己独处, 但不是喜欢自己一个人玩, 而是不敢、害怕陌生的人, 或不会与别人玩, 不能理解别人的用意

[5]

。

张达玲在回到上海回到自己的家与兄弟姐妹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她的兄弟姐妹固然聒噪, 但毕竟是属于他们那个年龄该有的行为, 而张达玲不仅是因为初见时的陌生, 而是在日后很长时间的相处依然与大家不能形成互动, 永远冷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们, 但自己心中也不免萌生了孤独感, 而这孤独感其实是其将自我封闭的结果。其实她的兄弟姐妹是想与她好的:#她看不出他们其实心里是希望她也参加进去, 与他们合伙。他们其实在引诱她, 招徕她, 他们是很乐

!

语文学刊 2010年第9期

都没有惹着她, 她却已经恼了, 紧紧地蹙着瘦脸, 收缩起嘴唇, 眼光猝然地灼亮。

综上所列, 张达玲的孤独症已经形成, 那其形成孤独症的渊源是什么呢?

(二) 张达玲的孤独症的成因

1. 父母在孩子成长中缺席。从小寄宿在乡下跟着姨娘长大的张达玲, 等回到上海后, 见到八年未曾谋面的父母, 父母对她缺少最起码的温情, 之后在家的生活她也感觉是在寄宿一样。父母沉浸在俩人的甜蜜中, #他们从来想不起他们的尽情尽欢会播下生命的种子。他们对他们播下的种子无可奈何, 犹如孩子对自己的出生不能负责一样, 他们也一样的天真地觉得无法负责∃[3]57。张达玲这个最后才从奶娘家回来的孩子在这个家里缺少父母的关爱, 与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不能融洽, 更添加小弟弟的奶妈对她过早地恨的教育, 她心灵的教育向来是处在一个荒漠的境地, 几乎很少爱的支援, 在这种缺少父母关爱的环境下成长, 她孤独性格的形成便在所难免。

2. 永远的漂泊感与对上海的疏离感。在她还不到一岁, 就被父母交托给一个乡下女人, 这个女人承担了抚养张达玲的责任, 也是负责的, 但她对张达玲的感情基础是其父母对她一家生计的帮助, 张达玲在第一次张嘴说话是叫出来的是#姨娘∃而非#妈妈∃, 作者潜在的意思是告诉我们她对母亲的零概念以及本能上知道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母亲, 其在乡下的漂泊感不言自明。

回到上海, 首先上海炫目的灯光让她局促不安, 她做不到上海路上其他小孩从容地走路, 而是如同走在别人家里那样蹑足而行, 回到家后, 兄弟姐妹们唱起的关于一个乡下人不会说上海话的歌谣使其产生了无边的孤苦感。

3. 孤独症的治疗。张达玲是不甘于一直如此的孤独, 她在努力地寻找她的#治疗良方∃。她在工作后不再等待了, 她要主动出击了, 但其寻找良方的路是曲折的。她首先被工场间的一名电工所吸引。她错将这名电工的没有魄力没有行动看做是沉稳, 错将她不敢与女孩有染当做了正派, 错将他发达的四肢当成了强大。幸而这名电工的麻木, 才使她的希冀落空。然后她又极轻易地第二次误入歧途。她将一个孱弱、神经质的男医生看做是个孤独、敏感、软弱、诗人气质的

男孩。直到组长找她谈话才恍然大悟, 看清了其冷漠而阴险的面目。

她是如此的渴望爱与被爱, 人类渴望爱与被爱的感情被张达玲紧紧掩藏了二十五年, 二十五岁时终于爆发了, 却因为不会爱而显得饥不择食, 直到遇到了从小沉浸在爱中的皇秋甫, 这是第一个了解她不想说话不仅是因为骄傲, 还有一点是因为害怕陌生, 他简直就是她生命中的一道亮光, 在其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被人理解被人爱, 同时也以他深爱的心灵谙知她自己坐在一所她自己营造的监狱里并为之难过。虽然错过了相爱的最好时机, 在这爱与被爱的时间错位里, 我们看到了爱情带来的欣喜, 虽然两个人没有在一起, 但仅仅是因为这爱, 将张达玲心中的堡垒击碎, 让她敞开了心扉, 春夏秋冬于她都亲爱起来, 她的生命刹那间成了节日, 她暗淡的生命刹那间焕发了光芒。可以说是皇秋甫的爱拯救了张达玲, 溶解了张达玲心中陈年的积雪, 可以坦然地、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地生活。

三、结 语

王安忆运用她特有的叙述笔调给我们讲述了张达玲曲折的三十年, 我们看到了作为一名女性成长中、尤其是心灵历程中所经历的种种磨难, 在行云流水般的叙述中探析了家庭、教育及社会对一个人成长的影响, 并为良好的成长提供了一剂良方! ! ! 真爱。自此, 王安忆便完成了对一个女人从炼狱到解脱的过程。

(参考文献)

[1]林建法. 当代作家面面观[M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2.

[2]洪子诚. 中国当代文学史[M ].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9. [3]王安忆. 流水三十章[M].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2. [4]王克俭. 文学创作心理学[M ].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

1997.

[5]王梅, 张俊芝. 孤独症儿童的教育与康复疗法[M].华夏出版社, 200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