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装态2014年19期
孙雅彬，南开大学毕业，现居北京，是混迹于理工圈的非典型文科生。 装是个中性词。人们不喜欢“装”的人，却都逃避不了装。关键看怎么装，装成什么。为了一城一池，短时间装是技巧和策略。装的时间足够长，便成了目标和追求。假使压制内心无数恶意，装了一辈子好人，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林林总总的装，有好有坏，有悲有喜，有高有低。 不合时宜的装，留下令人耻笑的愚氓。宋襄公和楚成王在河南泓水之滨带着各自的军队，准备开战。宋军已经拉开阵势，楚军还在忙着渡河，右司马目夷望着密集如蚁的楚军，急切地催促宋襄公，楚军兵多，咱们人少，趁他们渡河赶紧下令发动攻击吧。关键时刻，宋襄公开始装。他说，仁义啊，兄弟！我听君子讲，作战时不攻击伤兵，不伤害老年人，不进攻尚未列阵的队伍。你们看，楚军正在费力地渡河，此时发动攻击明显属于趁人之危，不仁义、不正义、不道德！于是，宋襄公大吃败仗，大腿重伤，不久就挂掉了。 洞察世事的装，有着难得糊涂的豁达。冯梦龙在《古今谭概》里讲到吴人张率差遣家仆运送三千斛米，从苏州到洛阳，短短几百公里，损失了一大半。老张问缘由，家人答曰：“雀鼠耗也。”一路上被麻雀和老鼠给连抢带偷吃掉的。张率哈哈大笑，说：“壮哉雀鼠。”――好多的老鼠和麻雀。到此为止，不再追问。 明目张胆的装，有着名垂青史的机缘。汉朝末年的陆绩离任回家，除了随身的简单行装和一些书，再无其它财产，负责接送的船夫称载重不足，船容易倾覆，但着实没有东西可运，于是找来一块大石头放进船里压舱，被赞为“廉石”。后来，五代某官模仿，开船前到岸边装上十余块大石头放在船上，蹭个廉洁的名声。到了唐代，李白在诗里写“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除了用文字表达动感十足的旅程，内中流露的核心所在，自然是我老李没有赃款，没有贿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厚颜无耻的装，有着贪财好利的私欲。《熙朝新语》记载，某公出差徐州，路见一出租车司机将乘客和行李抛掷路旁，且怒形于色。乘客惊慌失措，无所适从。某公判案判出了强迫症，赶忙停轿问案。司机称拉活路上和乘客聊天，得知他姓秦，自己恰巧姓岳，简直岂有此理，岳飞的后人怎么能让秦桧的后人使唤。听得某公哈哈大笑，赠予司机2000元，说600年前的事，你拿乘客撒什么气。于是出租车继续赶路。有些现实生活经历的就知道，这是黑出租宰客假托的理由，假使乘客有个生僻姓比如令狐，他也会说岳不群不能给令狐冲当司机。但是某公装糊涂，赠钱为的是向岳飞致敬，司机装浩然正气，为的是多挣黑心钱，俩人各得其所，都挺享受。 道貌岸然的装，有着令人扼腕的迂腐。《阅微草堂》记载，一儒生看见他友人的妻子在家门口坐着打瞌睡，刚会爬的孩子周旋在井边，于是迈着四方步找到朋友说：“尊嫂坐睡，赤子在井旁，吾以男女有别，不便惊动尊嫂……”友人大惊，赶忙跑向家里，而孩子已堕入井中。 装高调和装低调，是最常见的两种装。 陈胜在大泽乡起义，想统领全局，苦于出身贫农，长相普通，身材一般，为了独树一帜，只有走“装”这一条路。于是把“大楚兴，陈胜王”写进布帛装入鱼腹，假托自己替天行道，换来一帮徒众的追随，自此干起了革命。刘邦也是如此，为了扬名立万，将虐待动物的斩白蛇事件渲染成赤帝子斩杀白帝子，威望陡然大增。上述二人属于装高调。装低调的也不少，比如骑自行车上下班，家中私藏数亿巨款，大概有钱不花装贫穷带来的幸福感会更加强烈。 总而言之，装高调为的是搏机会，小人物借势从低位走向制高点，参见瞒天过海，兵不厌诈。装低调为的是保稳定，大牛人力求平平安安，避免人生大滑坡，参见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无论怎么装，都是生存方式的一种。只要没伤害别人，大概也谈不上谁高谁低，孰优孰劣。 责任编辑：张蕾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