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木石前盟_和_金玉良缘_悲剧的必然性

第６卷第４期邵阳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Ｖｏｌ．６Ｎｏ．４Ａｕｇ．２００７

２００７年８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Ｓｈａｏｙａｎｇ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ＳｃｉｅｎｃｅＥｄｉｔｉｏｎ）

文学研究

“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悲剧的必然性

曹舒平１，李小梦

２

（１．邵阳学院中文系，湖南邵阳４２２０００；２．湖南省汽车制造厂，湖南邵阳４２２０００）

摘要：贾宝玉和林黛玉的“木石前盟”是知己之爱，也是叛逆者之爱。这种爱情损害了家世利益，不容于

封建思想和制度，而被拆散，形成悲剧。薛宝钗与贾宝玉的“金玉良缘”虽说“终成眷属”，但由于宝玉的出家，亦成悲剧。这两处悲剧都是封建末世时由封建家长所造成的，两者是时代的悲剧，其悲剧性是必然的。

；“金玉良缘”；悲剧；必然性关键词：“木石前盟”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７．４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１０１２（２００７）０４－０１１１－０３

一

《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神游太虚幻境时，警幻仙子命众仙姬为宝玉演奏的曲子中有一支《终身误》：

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曲中的“晶莹雪”指的是端庄、温顺、“任是无情也动人”的薛宝钗，“寂寞林”便是那灵秀、飘逸、极具诗人气质的林黛玉。“木石前盟”是心心相印有缘无份的爱情，“金玉良缘”是同床异梦有份无缘的婚姻。“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是一曲时代的悲歌，其主人公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都是悲剧性的人物。宝钗心甘情愿用冰冷的黄金锁锁住自己一生的幸福，维持一段无爱的婚姻。黛玉用年轻的生命指控了封建包办婚姻的罪恶，她在婚姻成空的绝望中孤独死去。宝玉在失去知己后彻底看透红尘，心灰意冷出了家。

“木石前盟”是一个十分动人的神话故事。由石头修炼成的神瑛使者时常用甘露灌溉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仙草因受甘露滋润而修成了女体。后来，神瑛使者下凡历炼，“绛珠仙草”也要求下世用一生的眼泪报答神瑛使者当年的灌溉之德。神瑛使者下凡后即为衔玉而生的宝玉，“绛珠仙草”托生后即为泪尽

而亡的黛玉。曹雪芹假借神话故事用极其真实生动的语言写出了封建社会中一对真心相恋却不被容于世的青年男女的爱情故事。“木石前盟”是真挚深切的自由恋爱。在封建社会，这种恋爱是洪水猛兽，是伤风败俗，所以“木石前盟”的结局是凄凉的生离死别。

与“木石前盟”对应的是“金玉良缘”。宝钗有一个金锁，上面刻着两句话八个字，恰好与宝玉的通灵玉相配。封建社会里“金玉良缘”有着能判定终身的威力，果然，宝钗的金锁最终锁定了宝玉的通灵玉。两人的婚姻在众人眼中是上天注定的良缘，是富贵的征兆，是永久的象征。但宝玉心中始终只有一个林妹妹，他和宝钗之间始终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金玉良缘”从一开始便是同床异梦，其结果必然是悲剧的结尾。宝玉出家，宝钗这个封建的卫道者注定是守着腹中的胎儿度过自己悲凉的后半生。

二

宝玉和黛玉的爱情始于童年的友好相处。由于贾母的宠爱，宝玉与黛玉一同居住在贾母的房中，两人“昼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第五回）。自小便宣称“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的宝玉对黛玉的关心和体贴是“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替丫头们都想到了”（第二十八回）。这

收稿日期：作者简介：

２００７－０５－０４

曹舒平（１９７８－），女，湖南邵东人，邵阳学院中文系教师。李小梦（１９５５－），女，湖南邵东人，湖南省汽车制造厂教师。

１１１

种童年友爱极大温暖了失去母亲客居他乡的黛玉。从而黛玉幼小的心灵不知不觉认定宝玉是她一个人的宝哥哥，宝玉的友情应属于她一个人。但宝钗来了。宝钗美丽端庄、“行为豁达，随份从时”（第五回），深受贾府上下老少的欢迎。黛玉也曾目睹过宝玉和宝钗的友好相处。这种友好关系引起了黛玉“悒郁不忿”。这种“悒郁不忿”实则是黛玉朦胧爱意的体现。第八回中宝玉与宝钗比看通灵玉时，黛玉的言语里是微微带着许醋意的。在宝黛两人的爱情萌芽期，与其说是宝玉在要求与黛玉恋爱，不如说是黛玉的言行刺激了宝玉，使得宝玉开始了情感的抉择。

宝玉自幼喜欢和女孩相处，对那些天真纯洁而本身深受压迫的女孩是真心的关心和体贴。作为贾政——衔玉而生唯一存在的嫡出儿子，有着上天的恩赐—

的宝玉注定是荣府家业的继承者。家世的利益需要宝玉读八股文，走仕途经济的道路，从而重振贾府光宗耀祖。而宝玉偏偏是“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第三回）。宝玉憎恶为名利奔走的须眉，厌恶束缚人性的程朱理学，讨厌限制人的性灵，呆板的八股文。流连于大观园女儿国中，守着天真烂漫的女子过一生成了他唯一的愿望。宝玉这些反封建正统的思想遭到了宝钗、湘云、袭人的“围剿”，唯独得到了黛玉的认同和理解。随着年龄的增长，黛玉独特的诗人气质，超俗飘逸的才思，幽僻直率的性格深深吸引了宝玉。在黛玉咄咄逼人的“金玉”之防中，在两人忽和忽闹的“两假相逢，终有一真”（第二十九回）中，宝玉越来越了解黛玉也就越来越认定黛玉才是自己“睡里梦里也忘不了”（第三十二回）的人。黛玉是污浊虚伪的贾府中的一股清风，她率直求真的性格与宝玉有着共同之处。所以宝玉公开赞美黛玉，把他视为自己的知己。

经过第十九回“静日玉生香”，第二十三回宝黛共读西厢，第二十七回“黛玉葬花”，第二十九回“宝玉怒砸通灵玉”，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后，宝黛的感情由最初的试探、犹豫进入了心灵交融的层次。第三十三回，宝玉挨打，黛玉在潇湘馆哭得肝肠寸断。黄昏时，黛玉偷偷到怡红院守着宝玉，“泣噎喉堵”地劝宝玉从此都改了。而宝玉却长叹一声说：“你放心，别说这样的话，我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宝玉的心里话只能向黛玉说，而黛玉的理解和体谅是宝玉的最大安慰。互相的理解和支持，共同的反封建礼教形成了两人思想的共鸣。宝黛间的爱情超越了一般意义上的青梅竹马，男才女貌，而是一种贾母等人无法明白的，宝钗等人无法理解的知己之爱。

建礼教标准的素养。宝钗是自觉的卫道者，她时刻不“女子无才便是德”，劝导忘克己复礼，向姐妹们宣传

宝玉“留意于孔孟之道，委身于经济之道”（第三十六回），自觉维护封建礼教和家世利益。宝玉批评宝钗是“好好一个清静洁白的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第三十六回）宝钗在思想上与宝玉有着根本的分歧。思想上的隔阂注定了两人终将分道扬镳。

宝钗做人的哲学是“拿定主意，不干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她是一个冷眼旁观者，对于所有的事都保持着距离。宝钗与每个人都保持良好的关系，她关心湘云，关心黛玉，甚至连一向认为她藏奸的黛玉在她的教育和燕窝下都改变了对她的看法。“脸曾经一段时间，宝玉也受到过她的吸引。宝钗的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第二十八回）引起宝玉浮想翩翩，但宝玉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与宝钗的差距。宝玉喜欢的，宝钗反对；宝玉厌恶的，宝钗认为合理。宝钗劝他立功名，效忠君父，宝钗反对读移了性情的书等等，这与他的思想有着根本的差异。宝玉尊重宝钗但不爱她，宝钗宛如山中的高士值得敬重，也如冰雪一般不可令人接近。

宝钗因金玉之说的影响也留意观察过宝玉，宝玉的聪颖俊秀，神采飞扬在一定程度上吸引过宝钗。出于礼教的束缚，宝钗反而远着宝玉，但少女的真性情却无法压抑，所以宝钗偶尔在言语和行动上流露出与平时不相称的娇柔和温情。三十三回宝玉挨打后，宝钗说出了“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这种情意深长的话。欲说还休，别有一番风味，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克制自己的感情，以平淡的面貌出现在众人面前。宝钗本应是天真活泼的少女往往流露出一种与其年龄不相称的神态语言，所以宝玉无法与她亲近交流，也无法与她形成思想上的一致。因此，宝玉在梦里也抵制着“金玉良缘”，坚持自己与黛玉的“木石前盟”。冰雪聪明的宝钗如何不知道宝玉的心思，但就是这个被黛玉视为姐姐的女子从未真心为黛玉想过，真正做到了孔夫子的“非礼勿言”。

宝钗是大观园中十全十美的封建大家闺秀，但也就是她所信仰的封建礼教在她的婚姻上无情的愚弄了她。宝钗在贾母、王夫人等人心目中是标准的良妻贤母，所以贾母说她“给人家作媳妇儿，怎么叫公婆。（第八十四回）薛姨不疼，家里上上下下的不宾服”

妈曾跟王夫人说过宝钗的金锁是和尚给的，要与有玉的配成姻缘。宝钗与宝玉是上天注定的“金玉良缘”，但“金玉良缘”悲剧的结局随着“木石前盟”爱情的发展早已注定。

三

薛宝钗自小就受到了良好的封建闺教。封建道德和封建礼教深深烙在宝钗的心上，她有着合乎一切封

四

“木石前盟”的爱情并不是一见倾心后的才子佳人私订终身而是宝黛两人在生活中彼此理解彼此依

１１２

靠慢慢发展起来的。宝玉几次为黛玉要砸掉通灵玉是贾府上下所周知的事。但“宝二奶奶”是荣府未来家政大权的执掌者，也是能引导宝玉走仕途之路的贤内助。同时出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政治经济利益的考虑，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不惜拆散宝黛两人建立在相知相爱基础上的“木石前盟”，刻意安排宝玉与宝钗结了婚。

凤姐的“掉包计”使宝玉欢天喜地的娶了宝钗，在一片鼓乐声中，黛玉孤独绝望悲凉地死去。“木石前盟”的爱情在黛玉的“宝玉！宝玉！你好……．”声中被摧毁的灰飞烟灭。但“金玉良缘”的欢喜与宝玉半天的发怔形成鲜明的对比，令人尴尬。黛玉也是贾母的也就成心肝肉儿，为了家世利益的需要，“心肝宝贝”了“草木人儿”。生活在幸福爱情和封建礼教束缚高度矛盾中的黛玉始终无法战胜封建婚姻制度对她的打击。当爱情破灭时，黛玉只能像缺水的花一样凋零。黛玉含恨死去，饱含着她对人世温情的深深眷恋。黛玉毫无城府、孤高厌世、坦诚直率的性格一开始就无法与当时社会相融，注定是要被那个时代所抛弃。宝玉失去黛玉后，也尝试过与宝钗相处，但志趣的差异，思想的根本分歧始终无法令宝玉产生与黛玉一样温暖如春的感情。在一系列打击后，宝玉看破红尘出了家。宝玉的出家是对人世的深深厌倦，晴雯死了，湘云嫁了，探春远去，相知的朋友如秦钟等也散的散，离的离，更令宝玉痛心的是黛玉的逝去。黛玉是宝玉人世间最大的牵挂，失去红颜知己的宝玉无法再忍受生活的压抑，他只能出家追求精神上的自由。

“金玉良缘”是天赐的，理应受到上天的祝福，但对于宝玉来说，“金玉良缘”是他悲剧产生的根源。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薛姨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宝钗和宝玉的婚事，忘掉了那个也曾喊自己“妈妈”的黛玉。薛姨妈如何不知道黛玉的心事！宝钗也在“婚姻由父母做主”的神圣理由下心安理得的嫁给了宝玉。但“金玉良缘”并未给她带来好运，宝玉留给了她一个

胎儿和后半生的孤寂与冷清。宝钗心甘情愿维护本阶级利益的举动并未使她逃脱必然的悲剧。美貌多才的宝姐姐始终缺乏林妹妹所具有的真情，宝玉要求的是精神上的一致而宝钗始终无法认同宝玉“平等、自由”，蔑视功名利禄，厌恶八股的观念，也绝不会支持宝玉反封建礼教的言行。宝玉在袭人、宝钗等人的包围下，无法呼吸无法挣扎，于是他在孤独中放弃了荣华富贵，抛弃高堂娇妻出了家。宝玉的出家比黛玉的逝去更具悲剧的意味，宝玉是清醒的弃世，是坚持自己道路的唯一选择。宝玉用出家表明了自己决不与世妥协。

贾宝玉和林黛玉是封建压制下的猛士。在争执和冲突中形成的真情被无情地拆散。“木石前盟”悲剧的必然性在于宝玉与黛玉思想性格与整个社会相背离，封建社会最终压制了本阶级的叛逆者。宝钗是封建统治阶级忠诚的捍卫者，但她不能改变自己的丈夫也无法认同自己的丈夫。“金玉良缘”的悲剧在于宝钗自觉作了封建的牺牲品而宝玉不愿被社会所同化。“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既是个人的悲剧也是社会的悲剧。个人与时代社会的冲突必然导致两者的悲剧性。时代的吞没，个性的被压抑，这使得悲剧性质早已注定。“木石前盟”美好爱情的被摧毁引起人们对黛玉和宝玉的无限同情，实际上，“金玉良缘”中美丽聪慧的宝钗也值得我们怜惜，毕竟她的悲剧也是时代造成的，也是把美好的事物摧毁展示给世人看！

参考文献：

［１］曹雪芹，高鹗．红楼梦［Ｍ］．长沙：岳麓书社，２００１．［２］王昆仑．红楼梦人物论［Ｍ］．北京：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１９８３．

［３］刘梦溪．贾宝玉林黛玉爱情故事的心理过程［Ｊ］．红

楼梦学刊，２００５，（５）．

［４］佟雪．红楼梦的政治历史意义［Ｍ］．南昌：江西人民

出版社，１９７５．

ＴｈｅＩｎｅｖｉｔａｂｌｅＴｒａｇｅｄｙｏｆ＂ｔｈｅＷｏｏｄａｎｄＳｔｏｎｅ＇ｓＰｒｅｖｉｏｕｓＯａｔｈ＂ａｎｄ＂ｔｈｅ

ＧｏｌｄａｎｄＪａｄｅ＇ｓＨａｒｍｏｎｉｏｕｓＵｎｉｏｎ＂

ＣＡＯＳｈｕ－ｐｉｎｇ１，ＬＩＸｉａｏ－ｍｅｎｇ２

（１．Ｓｈａｏｙａｎｇ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ｈａｏｙａｎｇＨｕｎａｎ４２２０００；２．ＨｕｎａｎＡｕｔｏｍｏｂｉｌｅＦａｃｔｏｒｙ，ＳｈａｏｙａｎｇＨｕｎａｎ４２２０００）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ＪｉａＢａｏｙｕａｎｄＬｉｎＤａｉｙｕ＇ｓ＂ｐｒｅｖｉｏｕｓｏａｔｈ＂ｗａｓｄｅｅｐｌｏｖｅａｎｄａｌｓｏｒｅｂｅｌｌｏｖｅ．Ｔｈｅｌｏｖｅｗｈｉｃｈｗａｓｂｒｏｋｅｎｕｐｂｙｆｅｕｄａｌｔｈｏｕｇｈｔａｎｄｓｙｓｔｅｍｃｏｎｆｌｉｃｔｅｄｔｈｅｆａｍｉｌｙ＇ｓｂｅｎｅｆｉｔａｎｄｂｅｃａｍｅａｔｒａｇｅｄｙ．ＸｕｅＢａｏｃｈａｉａｎｄＪｉａＢａｏｙｕ＇ｓ＂ＨａｒｍｏｎｉｏｕｓＵｎｉｏｎ＂ａｌｓｏｂｅｃａｍｅａｔｒａｇｅｄｙｂｅｃａｕｓｅＢａｏｙｕｂｅｃａｍｅｍｏｎｋ．Ｔｈｅｈｅａｄｏｆｔｈｅｆｅｕｄａｌｆａｍｉｌｙｍａｄｅｔｈｅｔｒａｇｅｄｉｅｓｉｎｌａｓｔｐｈａｓｅｏｆｆｅｕｄａｌｓｏｃｉｅｔｙ．Ｔｈｅｔｒａｇｅｄｉｅｓｗｅｒｅｏｎｅｓｏｆｔｉｍｅｓａｎｄｗｅｒｅｉｎ－ｅｖｉｔａｂｌｅ．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ｔｈｅＷｏｏｄａｎｄＳｔｏｎｅ＇ｓＰｒｅｖｉｏｕｓＯａｔｈ＂；＂ｔｈｅＧｏｌｄａｎｄＪａｄｅ＇ｓＨａｒｍｏｎｉｏｕｓＵｎｉｏｎ＂；ｔｈｅｔｒａｇｅｄｙ；ｉｎｅｖｉｔａｂｉｔｙ

１１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