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衣以"立人"到衣之"立国"
楚汉风云变幻。当年,项羽率兵攻入秦都咸阳,一路东归。有人劝项羽说,关中地理位置优越,土地肥饶,应该以关中为根据地,建都称霸。但项羽却回答了一句在中国古代的人生观、着装观中很有代表性、也很有影响的话:“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项羽之所以急于衣锦还乡,是由于服装所具有的“衣则成人”、“衣以立人”象征性和社会性。 中国有句俗话:“衣则成人,水则成田”。意思是说,土地有了水的灌溉才能成为可耕种、利民生之田;人穿上了衣服,才能自别于动物,成为有羞耻之心、礼义之德的社会人。对于饮食的需求是人和动物共有的,而会制衣和穿衣,则是人类所独有的。制衣和穿衣,是人之所以成人的必要条件。因此,衣食住行,衣在前。 “衣以立人”,服装一经产生就具有极高的象征性,是社会化的符号。服装表明和确立了个人在社会中的角色、身份、地位,及其相应的权利、责任和义务,也表明了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这是“衣则成人”的更深一层的意义——“衣以立人”。也正因如此,破落了的孔乙己一直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一个人”,固执地坚守穿“长衫”是孔乙己能够和那些“短打扮”的社会下层的人区分开的唯一的标志了。 汉语中有很多用服饰来表示个人乃至家族的身份地位和社会关系的词语,比如:簪缨之士、搢绅(缙绅)、领袖、布衣、连襟、袍泽、五服、冠带之家、纨绔子弟、布衣之交、裙带关系等,都是鉴于服饰所具有的社会属性和“成人”、“立人”的社会功能。所以很多小说喜欢用服饰来表现人物。同样,一个演员,能够塑造不同年代、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物形象,演绎不同的人生际遇与悲欢离合,更是离不开服装“成人”、“立人”的塑造作用。 对于个人来说,服装的穿着具有成人、立人的作用;对于国家来说,服装产业的发展则具有兴邦、立国的作用。 所谓华夏,唐初大儒孔颖达在《尚书正义》中称“冕服华章曰华,大国曰夏。” 他在《春秋左传正义》中注释《左传·定公十年》“裔不谋夏,夷不乱华”一句时又说:“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中国最早进入世界文明大国的前列,泱泱大国、礼仪之邦的气度、风范和综合国力是通过华美的服饰和相对完备的服饰制度、着装礼仪表现出来的。 中国的服装纺织产业在几千年来不仅泽被国人,是中国经济产业的重要支柱,更是衣被世界,成为世界贸易中的抢手货。正是由于历史上中国在世界服装纺织行业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世界把中西方经济和文化交流的陆路通道称为“丝绸之路”,把海上通道称为“海上丝绸之路”。中国古代的丝绸和瓷器,富有极高的文化含量,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佳的文化创意产品和产业,在世界贸易中一直处于“No. 1”且“Only one”的地位,不仅具有极高的“市场占有率”(Market share),更享有极高的市场价值(Market value),这使得在国际的经济、文化交流中,我国不仅一直处于贸易顺差的绝对领先地位,也获得了文化上的主动权和主导权,确立了中国作为世界大国和强国的国际地位。 同时,正是由于文化含量极高的服装纺织品——丝绸和瓷器在世界的广泛传播,从而使世界认识了中国,向往中国,塑造了中国“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强而不恃,富而无傲”的泱泱大国、文化强国、礼仪之邦的国际形象,获得了国际的普遍认同和赞誉。 现在,昔日的衣冠之国、丝绸之国在国际文化交流和国际服装产业中却处于失语状态,这种文化主导权的丧失,直接导致了经济主动权的被动状态和中国服装产业的弱势地位。这种因果关系虽然是隐而不彰的,但却是最根本的。 但是,在当代中国,服装在构建国家文化、塑造国家形象以及文化的国际化推广与影响方面的重要作用还没有得到充分重视。 放眼国际,可以说法国、英国、意大利、美国以及日本等现代服装强国都充分认识到并发挥了世界著名服饰品牌在推广国家文化和塑造国家形象方面的重要作用。提起法国,人们肯定会想到CHANEL、DIOR、GIVENCHY、HERMES等国际著名服装服饰品牌;提到意大利,人们自然也会想到ARMANI、RRADA、VERSACE、ZEGNA等国际服装大牌;提到英国,人们当然不会忘记BURBERRY;而至于说起日本,人们也一定会立刻想到ISSEY MIYAKE和KENZO等充满了东方韵味的服装品牌。反之,谈及或消费这些服装品牌时,人们也一定会联想到推出这些品牌的国家以及他们的文化,在产生品牌认同的同时,也会对其相应的出产国产生文化认同和向往。 深入分析会发现,这些国际著名的服装品牌推出的是服装,是时尚产品或奢侈品,但实际上对于整个国家的文化推广和国际形象的塑造都有着重要的潜移默化的作用,也提升了整个国家的产品美誉度。不可想象,能够创造出CHANEL、DIOR、ARMANI、RRADA、VERSACE、ISSEY MIYAKE等服装品牌的国家,那些在服装上如此高雅、精致、一丝不苟的国家会到处充斥着低廉的假冒伪劣产品,而创造出那样品牌的国家和他们的生活、文化也一定是令人向往的。这些在国际T台和在国际市场上大放异彩的服装时尚品牌,实际上是其国家制造、国家文化、国家形象的代言人。可以说,树立具有本国特色的服装品牌,注重其国际化推广,是欧美国家形象塑造和文化战略的重要内容,这些品牌及其产品成为了这些国家最亮丽的文化名片。 在这种情境下,适时地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进行传承与设计创新,打造自有高端服饰品牌,打造当代的“服装名片”,将之渗透到当代的社会生活中去,将之推广到国际的服装市场中去,发展中国当代的服装产业,营造中国当代的服饰文化,不论是对于促进中国服装产业的转型升级,还是打造中国制造整体的美誉度,都具有积极的意义;对未来中国文化的发展与推广、国际形象的塑造、提升国家软实力的提升,也具有难以估量的作用。 当今在全球化背景下,把传承、创新、发展中国的服饰文化和打造自有高端服饰品牌提高到中国服装产业发展高度去思考,提高到文化的可持续发展去思考,尤其是提升到国家文化政策和文化战略的高度其去思考,既是我们国家在经济发展条件下文化自觉的表现,也是实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需求,也是实现文化认同,从而促进国家稳定、推广国家文化和塑造国家形象的必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