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心雕龙·辨骚]看中国文论思维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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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６期＇总第１１６期）ＳｏＣｎＬＳＣⅢ】盯璐Ｔ（№．６，Ｇ蛐ｅｒａＪ№．１１６）

【名家特稿】

从《文心雕龙・辨骚》看中国文论思维形态

冯宪光

（四川大学中文系，四川成都６１００６４）

关键词：《辨骚》；中国文论；思维形态

摘要：刘勰《文心雕龙》是中国古代文论中逻辑严整明晰的著作，但是它的逻辑不同于西方形而上学的逻辑。

《辨骚》篇在全书中的重要地位显示出，中国传统文论不作形而上学的抽象论证的特色。其理论所阐释的，不是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逻辑关系，而是中国传统实践理性思维由技艺和操作环节体验的逻辑关系。这是一种实践理性。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把《辨骚》作为文学从广义文章向审美性的文学发展的典范树立起来，是中国文论对文学的文学性的一个重要认识。《辨骚》篇在《文心雕龙》中的突出地位，使得中国文学批评史上逐步树立起诗骚并重的文学观念，并且以《离骚》和楚辞的文学性、审美性来阐释《诗经》的文学意义，开拓了中国文学批评史的新的一页。

中图分类号：１２０６．２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２—３２４０（２００５）０６一０００６埘

《文心雕龙》是中国文学理论中理论逻辑最为严本问题，即“文之枢纽”。而另一个则是从《明诗》开始整明晰的著作。但是，它究竟是一种什么理论逻辑是到《书记》的文体论。下篇也有两个部分，一个是从《神值得研究的。思》到《程器》有关文章写作的重要问题的讨论。另一

刘勰本人在《序志》篇中讲到了《文心雕龙》全书个是《序志》，是全书总序，按照中国许多书籍编排习的逻辑结构。他说，“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惯，放置在书尾。

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若乃论这样一个逻辑结构恰好与古代希腊亚理斯多德文叙笔，则囿分区别，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诗学》的论述逻辑相似。目前传世的《诗学》有２６章。以定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至于剖情从论述的问题来看，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析采，笼圈条贯，搞神性，图风势，苞会通，阅声字，崇是关于艺术的总论，是诗的本质论，另一个是讨论悲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知音，耿介于程器，长剧和史诗的特点，是诗的文体论，最后是关于悲剧、史怀序志，以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显矣。”【１按照刘勰诗创作、批评中的一些问题的辨析。从著作的结构上在这里的说明，《文心雕龙》全书可以分为两大部分，说，《文心雕龙》与《诗学》是相似的，都显示出一种学上篇２５篇和下篇２５篇。这样的全书结构，是《文心雕理的逻辑。鲁迅说，“篇章既富，评骘自生，东则有刘彦龙》体大思精，结构严整的体现。《文心雕龙》的全书逻和之文心，西则有亚理斯多德之诗学，解析神质，包举辑体系，基本上是按照佛经著作体例来构成的。来自洪纤，开发源流，为世楷模。”圈长期以来对刘勰《文心印度的佛经与中国传统思维方式有所不同，有较为清雕龙》的肯定和评价，往往都把这部著作与亚理斯多晰的逻辑理性。《文心雕龙》严整的逻辑结构为刘勰精德的《诗学》相提并论，这当然是有一种世界性的视研佛理所致。释慧远在《阿毗昙心序》论述了《阿毗昙野，但是却隐含着以西格中的认知模式。而且，一些学心》经２５０偈分为界品和问论两大部分的逻辑结构。者还把《文心雕龙》的理论体系，认为是与西方形而上界品阐释一些佛学基本问题，而问论则对一些疑难之学理论体系一样的东西。刘若愚在其影响甚大的《中点进行讨论。这正如范文澜所说，“彦和精湛佛理，《文国的文学理论》一书中认为，中国传统批评可以分为心》之作，科条分明，往古所无。自《书记》篇以上，即所六种文学理论，其中第一种就是形而上学理论，而其谓界品也。《神思》篇以下，即所谓问论也。盖采取释书代表就是《文心雕龙》。这因为“其核心的理论亦即他法式而为之故，能思理明晰者也。”田而仔细分析起来，对文学的基本观念，是一种形而上的理论”，…各种理上篇也有两个部分，一个是总论，论述文章写作的根论，只要它以文学是宇宙原理的显现这一观念为其基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０７—０４；修订日期：２００５—１０一２０

作者简介：冯宪光（１９４５一），四川大学中文系教授，文艺学专业博士生导师。６万　方数据

础，便都可以纳入形而上的范畴之内”。嘲点，必须讨论《辨骚》篇在全书中的地位。在不少研究

但是认真考究起来，这二者又有明显不同。《诗著作中，在研究《文心雕龙》全书的总论思想时，主要学》关于一切艺术都是模仿的论断，在亚理斯多德看把注意力放在《原道》、《征圣》、《宗经》这三篇之上。甚来，是普泛的真理，是适用于所有艺术的。而且是艺术至只在这三篇中，讨论“文之枢纽”的关键问题，把《正的存在之理。这是西方哲学传统形而上学理论中，从纬》和《辨骚》排除在“文之枢纽”之列。还有一些研究最高本原本体的普泛本质，由上而下推演，普及各个者把《辨骚》篇放在总论之后的文体论中讨论。持这类层次具体、特殊事物，放之一切事物都可以成立的总观点并有较大影响的著作是范文澜的《文心雕龙注》。体规律这样一个逻辑的表现。在西方形而上学理论体范文澜在分析《文心雕龙》全书的结构时，把《原道》、系中，宇宙有一个原初之理，其它所有事物之理，都是《征圣》、《宗经》三篇列为全书主旨，而将《正纬》列为这种宇宙原初之理的展示和呈现。这是一元化的垂直“配经”的言说，并且直接将《辨骚》篇列为文体类之首撒播、凡物必有的笼罩一切、涵盖一切的普泛模式。而篇，认为“轩翥诗人之后，奋飞辞家之前，故为文类之刘勰的《原道》、《征圣》、《宗经》等关于文章的总体论首”。嘲这种对《文心雕龙》全书结构的划分方式，显然述，不能简单地比附为西方文论的本质论逻辑范式。不符合刘勰本人的结构全书的写作思路。作为一部精在《原道》等篇提出的总体问题或者观念，在刘勰看来心结撰的理论著作，全书结构是理论思想的表现。正是“文之枢纽”，是文章写作的关键，是不能回避的重如前面所引述，刘勰说“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要问题。虽然对于文章写作而言，也是一种总体认识，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这但是它并不是从更高的宇宙学、人类学层次上派生到表明，刘勰的理论思路和逻辑是，文章是来自道的本文学上的意义。虽然刘勰认为，“道”也有“文”，虽然原的，但是从道的本原到文章的具体写作的存在之“言之文也，天地之心哉”，但是“道心惟微”，“道”本身间，不是一种来自道本原的逻辑存在关系，而是一种是理性认识所不可确知的，“道”并没有一个可以演化实践性关系。这种关系也是由“文心”到“雕龙”，经由和普及到艺术、文学之中，贯通其间的确定的理论范“雕龙”而证实“文心”的过程性关系。这一过程是经过畴。文学与“道”有联系，“原于道”，但是这种联系并不技术工艺环节来进行和实施的。在刘勰看来，文章的是从“道”本原由上而下地逐级展延到文学之中，而是本原是道。但是，“天道难闻，犹或钻仰，文章可见，胡文学写作者在写作实践中去体认和体验的一种关系。宁无思？”阱哒个道作为本原不是孤立存在的，它与文对于“道”于“文”关系的理论阐释就不是西方传统形章的关联显现在文章的具体著述过程和结果中，在这而上学的逻辑关系，而是中国传统实践理性思维由技个过程中圣人的文章写作是道与文相联系的基本环艺和操作环节体验的逻辑关系。它不是由一个形而上节，没有圣人写作的实践性环节，就没有道与文的关学的哲学体系演化出来的对于文章写作的规定。这是系。这就是“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姻而孔子一种实践理性。刘勰思考的对象只是文章写作。这样的圣人，已经不在人世，但哲人的著述流传下来

《文心雕龙》的书名，也历来费解。我同意宇文所成为“经”。经之所以能够成为道的体现，则在于这些安的说法，“该标题可以被读作一个主谓结构，‘文心’文章具有另一种实践性功能，就是可以感动、感召天是主语，‘雕龙’是谓语（也就是说，在技术工艺中，该下之人，“《易》日：鼓天下之动者存乎辞。辞之所以能传统那种更为哲学和心理学的层面被意识到了）。”圈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哒种鼓动，就是让后世之我想，如果用现代文艺学理论术语来表述，可以把“文人从圣人经典著述、经典文本中体察幽微的天道。《文心”讲成“审美意识”，“雕龙”讲成“文学性文本写作”。心雕龙》全书的论述表明，文章的写作是文学性文本《文心雕龙》这部理论专著讨论的核心问题，就是人们写作，本身是一种实践性行为，而以道为本原的文章的审美意识如何在写作的具体实践中成为文学性文写作，不仅要在文章中体现道的恒久不易的常理，而本。《文心雕龙》书名的疏解是重要的，刘勰的理论重且要体现文章对天道体察和表达的法则。这个法则从心是放在“雕龙”之上，由道而始原的“文心”只有通过“原道”的意义上讲，也是道的一个组成部分。但是这“雕龙”这个实践性环节才可能言说和理解。《文心雕个部分却是由圣人的著述来体现的，从后人对流传下龙》所有的理论建构，都不是抽象的形而上学哲学理来的“经”的研读中归纳的。这样，我们在《征圣》和《宗论在文学中的展开和运用，而是在文学写作实践，特经》篇中所读到的文字，主要是“含章之玉牒，秉文之别是在技术工艺操作层面上对文学根本和重要理论金科”，【－Ｉ・７）是文章文学性写作的法则。刘勰的道不只是问题的触及、揭示。所谓《文心雕龙》的体大思精的理一个哲学的宇宙本原概念，而且还包含着文章写作的论逻辑，就是在这种文学写作实践的具体讨论中提炼法则。在道实际存在形态上，文章写作的技术工艺法出来的实践性逻辑。则，比道作为宇宙本原的意义更为具体和突出。这是

要进一步讲清楚《文心雕龙》的逻辑不同于西方刘勰文学理论的“原道”思想不同于许多西方文论宇形而上学逻辑，深刻认识中国文论理论思维的具体特万　方数据宙本体论的地方。大家都认识到《原道》、《征圣》、《宗７

经》这三篇的总论地位。但是在理解上，一些学者把

《原道》理解为与西方文论宇宙本体论相一致的本体的篇章可以看到。但是，从他对纬书的可取之处的精微的阐发中，可以理解为，他认为一切文章都应当具

有语言的审美特性，以及语言在描写事件时的形象

性、想象性。而这正是当今文学理论所推崇的文学文

本的文学性。从这里，也可以看出，《文心雕龙》对文章

写作的文学性、审美性的发现，在那个时代是突出的。

刘永济先生在解析《文心雕龙》前五篇结构时说，“舍

人自序，此五篇为文之枢纽。五篇之中，前三篇揭示论

文要旨，于义属正。后两篇抉择真伪同异，于义属负。

负者箴砭时俗，是日破他。正者建立自说，是日立己。

而五篇义脉，仍相流贯。盖《正纬》者，恐其诬圣而乱经

也。诬圣，则圣有不可征。乱经，则经有不可宗。二者

足以伤道，故必明正其真伪，即所谓翼圣而尊经也。

《辨骚》者，骚辞接轨风雅，追迹经典，则亦师圣宗经之

文也。”川这样来理解《正纬》和《辨骚》在“文之枢纽”中

的结构关系，我认为是有道理的。既然纬书不是“原

道一宗经一征圣”的正道，那么什么是“原道一宗经一

征圣”的样板和楷模呢？我认为，这就是刘勰在《正纬》

之后，写下《辨骚》的缘由。他把屈原的作品看成为后

世作家遵从经典而进行独创性文学写作的典范。“原

道一宗经一征圣”并不是按照古代经典模式亦步亦

趋，依样画葫芦，写出与孔子同样的文字，如果那样就

没有文学的发展。“自风雅寝声，莫或抽绪，奇文郁起，

其离骚哉。”ｆ，脚能够在《诗经》之后，风雅的文学精神消

失之际，重新焕发风雅精神，成为文学杰作的，就是屈

原的《离骚》。刘勰在概述屈原作品在汉代引起争论的

事实后，对屈原作品进行举证分析，分析了它所继承

的《诗经》的文学风雅精神，而又指出其间确实存在的

“异乎经典”的“诡异之辞”、“谲怪之谈”、“狷狭之志”

和“荒淫之意”。这些内容和语言表达方式是在《诗经》

中找不到的。刘勰并没有简单地据此对屈原作品进行

否定，而是体会到这些与《诗经》不同的东西，正是新

的生活内容和新的表达方式的呈现，是艺术的创新。

所以，“固知楚辞者，体慢于三代，而风雅于战国，乃雅

颂之博徒，而辞赋之英杰也。观其骨鲠所树，肌肤所论思想，不能很确切地说明总论前三篇的关系，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三篇之后又有《正纬》和《辨骚》。中国传统文化在思维中，把宇宙本原的存在作为应然之理、自明之理，并不着力加以论证，也不作结构性划分。它所设置的“道”的存在，是文化追求的目标，而不是认识和说明的目标。文化的追求则是具体文化活动的实践性行为，它在技术工艺操作中实施。《文心雕龙》的“文之枢纽”不是静态的逻辑存在，而是动态的操作性、技术性存在。因此，“本乎道”的前提和目标，则必然通过“师乎圣，体乎经”的实践性环节来落实。从《文心雕龙》的论述结构来看，它的次序是《原道》、《征圣》、《宗经》，而在实际的操作程序来看则应该是立足于“宗经”，从“宗经”去溯源，探究“征圣”，指向“原道”。道不是现象性存在，不能直接感知和把握，圣人已逝，也不能对我们耳提面命，我们只有从摆在面前的经书中研讨圣人的写作规范，体察幽微难明的天道。“宗经”是“原道”、“征圣”的主要、甚至是惟一的途径。由“宗经”而“征圣”，由“征圣”而“原道”，“义既极乎性情，辞亦匠于文理，故能开学养正，昭明有融”，而直达“群言之祖”。【１昭㈣《文心雕龙》前五篇是总论“文之枢纽”，这是肯定的。这五篇又可以看成为两个部分。前三篇恰好是佛学著作中的第一个部分“界品”，正面论述作者自己的主张。而后两篇也就是“界品”之后的“问论”，对文章写作必须遵循“原道一宗经一征圣”基本法则中出现的一些普遍性问题的讨论。一个问题是西汉以后之纬书，牵合经义，是不是“原道一宗经一征圣”的必然之道、正统之道。对这个问题，刘勰的回答是很清楚的，“体乖织综，其伪四矣。伪既倍摘，则义异自明。经足训矣，纬何豫焉”，【岬）宗经必须是对正统经书的宗法，于纬书无关。纬书并不是“原道一宗经一征圣”的正道，更不能把纬书作为文章写作遵循的范例。但是，纬书的存在对于文章写作而言并非一无是处。纬书“事丰

伟奇，辞富膏腴，无益经典，而有助文章”，【１ｘ４１）文学性文

本的写作需要描写想象的事件，呈现华美的辞藻，纬

书记述的离奇诡诞，辞语表达的丰饶滋润，在文学性

文本的写作中可以借鉴。许多研究者把《文心雕龙》的

研究对象“文”等同于今天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作为审

美意识形态文本的文学，而又有一些研究者认为刘勰

所论之文，实际上是泛化的文字书写文本，即文章。其

实，刘勰所论之文，正好是包含以上两种含义的文。刘

勰所处的时代正是在一般文字书写的文章中逐渐认

识文学的审美特性的时代，他所论述的文包含着两方

面的含义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不能简单地要求刘勰作

为一个理论家就必须对文学有一个统一和清楚的界

说。这种对文的认识，从第六篇《明诗》以后论述文体附，虽取镕经意，亦自铸伟辞。故骚经九章，朗丽以哀志；九歌九辩，绮靡以伤情；远游天问，壤诡而惠巧；招魂招隐，耀艳而深华；卜居标放言之致，渔夫寄独往之才。故能气往轹古，辞来切今，惊采艳绝，难能与并矣”。【ｌｘ５１）从他在《序志》篇中从曹丕开始的近世文论的批评和各篇中对许多作家作品的缺点的责难来看，刘勰是一个并不愿意对作家作品抛洒廉价溢美之词的文论家，这里对屈原作品的评价之高，是发自内心的由衷颂扬。“体慢于三代”之“慢”，黄叔琳校云：“元作‘宪’，朱据宋本楚辞改。”据杨明照先生考证，“按‘宪’字不误，朱改非也。”瞰回即该句为“体宪于三代”，“宪”为效法之义。楚辞之体效法三代，其根本的东西是沿于古圣先贤的经典的，但是所表达的却并不是往古　８方数据万

《诗经》时代的风雅，即往古的审美精神，而是屈原生

活的战国时代的风雅精神，因而楚辞是《诗经》最好的

学徒，成为文学性写作的杰出代表。屈原作品的主要

成就就是“虽取镕经意，亦自铸伟辞”，“气往轹古，辞

来切今”。贯通了经典的意义，用时代新声来表达。屈

原登上走过往古岁月的审美之精气神的大车，满载着

贴近现实生活的丰美言辞，书写着体现文学发展的时

代杰作。这就是“变乎骚”。刘勰在《通变》篇中说，“名

理有常，体必资于故实；通变无方，数必酌于新声；故文学的审美性的一种声明。《文心雕龙》所提出的理论观点不是静态、平面的，不是对文学对象的共时性剖析，其理论体系是对文学创作事实、发展事实的实际归纳和总结。因此，这部著作也是对中国齐梁时代以前的文学观念和文学事实的一次叙事重构。随着《文心雕龙》的影响在日后中国文学批评史发展中的加深和扩大，刘勰对文学观念和文学历史的建构，也发生着深刻影响。本文认为，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把《辨骚》作为文学从广义文章

向审美性的文学发展的典范树立起来，也是中国文论

对文学的文学性的一个重要认识。它客观上为突破儒

家主流意识形态、经学学科体系形态对审美性文学和

文学审美特性探索的控制和挤压，逐渐走向独立的诗

学，起着重要作用。从表面上看，刘勰提出“原道一征

圣一宗经”的文学本体模式，仍然囚禁在儒家经学的

牢笼之中，但是他把这种理论模型的实践性范例放置

在屈原的创作实践和作品上，实际上从儒家经学的思

理中解放了出来，走向了审美性文学的广阔的实践活

动。刘勰说，屈原的作品影响在中国文学发展中是巨

大的，“其衣被词人，非一代也”。哺”而这个评价和《辨

骚》篇在《文心雕龙》中的突出地位，使得中国文学批

评史上逐步树立起诗骚并重的文学观念，并且以《离

骚》和楚辞的文学性、审美性来阐释《诗经》的文学意

义，开拓了中国文学批评史的新的一页。这样的理论

影响也是“非一代也”，是深远和广泛的。

本文研究《辨骚》在《文心雕龙》全书中的地位问

题，不仅是去实在地理解刘勰在其中阐述的文论思想，

而且也想借此再次说明，我们在中国古代文论的研究

中要走出以西格中的研究方法，不能把西方文论思维

方式作为解读全球文学理论的普遍工具。西方理论思

维模式并不是人类惟一的思维模式，人类在西方思维

模式之外实际上存在着多种思维方式、理论模式。人类

有多少存在的可能性，就会有多少发展的可能性。中国

当代文学理论的建设，也可以走自己的道路。能骋无穷之路，饮不竭之源。”【ｌ】∽按照刘勰的思想，“原道”、“征圣”和“宗经”是文学的“不竭之源”。而每一代人必须有自己的“新声”，才能驰骋在文学发展的“无穷之路”上。在“原道一宗经一征圣”的正道上前进，关键的是要处理好通变问题，“变乎骚”就成为文学创作的“金相玉式”，样板和楷模。在这个意义上说，《辨骚》篇是《文心雕龙》全书中极为重要的篇什。它是集中体现刘勰文学思想的一个实例性阐述，是《文心雕龙》总论部分的实例性的总结。中国传统文论不作形而上学的抽象论证的特色，也从这里体现出来。在《文心雕龙》所有论及屈原和他的作品的地方，刘勰都是以其作为论述观点的正面例证、文学创作的楷模来言说的。《辨骚》篇正是作为论述“文之枢纽”的“原道一征圣一宗经”的文学典范、事实性说明而存在的。“变乎骚”有着深刻含义。中国最早的文学理论系统性建构，或者说对于中国文学理论思想的叙事性书写，主要来自汉代《诗经》解释学，在《诗大序》等权威论著中，文学的一切特性包括审美特性，都与儒家经典联系在一起。由汉而魏晋，文学观念的新变就是审美性的逐渐强化。魏晋之际是中国文学观念发展的重要时期，是广义文字写作产品——文章向表达审美意识的文学转化、发展、演变的重要时期，论述文章的著作也从具有普泛文化意义的权威的经学著作的文章写作论述，逐步向诗歌等非实用性审美性写作的研究发展。“变乎骚”就是充分肯定屈原在文学写作中的艺

术性成就，意欲在文学思想和文学理论中发现和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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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邓祝仁］万方数据　９

从《文心雕龙·辨骚》看中国文论思维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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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卷(期)：

被引用次数：冯宪光四川大学,中文系,四川,成都,610064社会科学家SOCIAL SCIENTIST2005(6)1次

参考文献(7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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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证文献(1条)

1.胡培培 文之枢纽:从儒家经典到文学经典[期刊论文]-社会科学论坛 20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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