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脉脉人性灿燃_重读肖也牧_我们夫妇之间_

第26卷 第6期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Vol.26 No.6 2005年6月 Journal of Hun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Engineering Jun.2005

温情脉脉 人性灿燃

——重读肖也牧《我们夫妇之间》

佘丹清周序生2

（1、湖南文理学院 中文系，湖南 常德 415000；2、津市白衣中学，湖南 常德 415400）

摘 要：在当代文坛，肖也牧和他的小说《我们夫妇之间》被指称为一种现象，并且对这种现象的概定存留在表层。其实，就作家与作品的物的状态来看，他们是悲剧的承载体；就作品的艺术而言，无论在共时还是历时的语境中，它留给人的是素朴、敏锐与人性之光。

关键词：肖也牧；人性；温情；细腻；悲剧；戕害

中图分类号：I24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219（2005）06-0171-03

1950年1月，《人民文学》发表了作家肖也牧的短篇小说《我们夫妇之间》。这篇小说象一只朴实的报春燕子降临到人间，人们读到了人性的温情，体味到了人之为人的眷眷真情，赞誉之声旋即不断。然而好景不长，批判之声随之而起，甚至声声传恶。1951年，这篇作品成为解放后第一部被点名批判的作品。粗暴地批判接踵而来，赞许者的反戈之声也哗然，作者无奈的“沉痛地检讨”达万余言,作家被折断翅膀，自此沉坷二十余年。今日观之，这位作家，这部作品把人心昭然于世，是生活真实的客观再现。今揭页读之，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仍扑鼻而来。我们读到了它的质朴，也读到了它的沧桑，更看到了文人相互践踏的过激与残忍。重新读之，则有更多的思索在我们的头脑闹腾。

激动 的文人们亦忙于走部队、下农村、进工厂，企图构建社会主义的鸿篇巨制，开创社会主义文学的新纪元。在这个时候，肖也牧，挟带着他的新作《我们夫妇之间》来了。他把一对战争夫妻的思想与生活真实地展现在人们面前，他敏锐地发现自己要展现的问题已是当时现实并即将引起重大问题的问题，而没有发现将如暴风而至的自己的悲剧未来。其实，充满政治术语与歌颂激情的作品堆中，《我们夫妇之间》无疑是一道另样的风景。它洞穿了人们心中积淀的渴望真情之囊，它恰当而真实及时地表现了欢天喜地的夫妻入城后的矛盾。而且，这一矛盾并非单一，而是普遍。

肖也牧不是锋芒毕露的人，他也算不得知名作家，创作也是刚刚起步。但从作品来看，他是一位善于思考的作家，一个温顺谦和的文艺工作者。只因为这种敏锐，带给了他灭顶之灾。叹其命运，千百声呜呼也难表达良知者心中的叹息！《我们夫妇之间》是太平常的一部小说，却也和作者一样被斗争的浪涛湮没。

我想，我们读这部作品，赏析这部作品，只能从作家命运谈起了。文字狱，早已有之，典型的可以一直追溯到秦始皇时代的“焚书坑儒”，那是多么惨烈的文字灾难的开端。而后的任何改朝换代，对于作家和文字而言基本都饱尝狂风暴雨，作家以及其他文人往往一派压倒另一派。中国的损失与伤害，许多 良知学者进行了系统的叙述。这种恶劣传统，人们真诚地希望不再一脉相承。特别是在社会主义祖国，面对社会主义的公民，绝对不希望发生。但是恰恰再现了。延安时期对王实味、丁玲的批判就见端睨，而前苏联的模式与经验则让这种传统在新中国演练得更为轰轰烈烈。可是，让人们乃至绝望的是本身是受难者的人，却又歇斯底里让另一部分人受苦受难，这不更悲哉！回到肖也牧和他的作品，仔细研读评论他们的文字以及讨论的记录，还有后来其他人的自述，我们发现，肖也牧是被一种极端的信念打倒在地了。这些极端信念的操作者们，在无情践踏完别人的尊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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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对肖也牧及其短篇小说

《我们夫妇之间》的怀想

肖也牧和其小说《我们夫妇之间》，甚至他的其它作品，早已被人们所淡忘，且今日之众多大学生可以说闻所未闻。对于作者，介绍简简单单，过去的人们也只知道他做过报纸或杂志编辑，因为写《我们夫妇之间》被批；对于《我们夫妇之间》，五十年代的人们也只知道它因写夫妻生活，并充满资产阶级趣味而被批，后被封杀。随后再在中国青年出版社任编辑，在穷病上迫害中去世的事实，知之者寥寥。的确，他是普普通通的作家，它是平凡又平凡的作品，但它来得及时却又不是时候。1950年，那是举国欢腾，颂歌一片的时刻，人们忙于歌唱祖国，歌唱领袖，无暇顾及日常生活，还没有人有心思去思考儿女情长。同时，这个时候，中国文艺界的座次刚刚排定，“文艺为工农兵服务方向”已大写般确立，

收稿日期：2005－03－20

作者简介：佘丹清（1966－），湖南常德人，博士研究生，副教授，湖南文理学院中文系副主任。

又被另一帮持恒有信念的人击倒，同样失却了尊严。如此回环，权力者终成了暴力的工具，他们一生一世在内心受到煎熬而表面仍张扬舞爪，这是最可怕者。

对于作家作品而言，“没有深入生活，没有生活真实感，因此被萧也枚所选材迷惑了。没有认识到从夫妇之间的生活细节，是不能说明工农与知识分子的结合这个主题的，反而错误地认为从日常生活中也能写出好作品来，因而就忽视了群众火热的政治斗争，于是只在日常生活中找材料，因此定不出有思想性的东西来。”[1]还不足以让他们备受凄苦。

而“这篇小说很虚伪，不好，应该告诉你，纠正这种倾向，不要上当。……你的作品已经被一部分人当作旗帜，来掩护一些东西和反对一些东西了。……不能说只是你个人的创作问题，而是使人在文艺界嗅出一种坏味道来，应当看成是一种文艺倾向的问题。”[2]可以说决定了作家作品今后的命运，因为说话者的地位是可以在局部地动山摇的。

从目前来看，其实，这部小说并非“经典”，但它的艺术韵味还是可圈可点的。他与它的受批判，只能说是政治与文学嫁接中的畸形膨胀的结果。

者从农村到城市生活变迁的题材，在旧中国是从来没有过的，并且它触及了当时的现实问题，而这些问题又发人深省。革命干部长期生活在农村，甚至农村最贫瘠的地方，进入城市，光怪陆离的生活对他们的撞击决不是轻微的，而是重重的乃至重创的。这些人一旦进入城市，心理的天平一定会失衡，继而导致许多过去不曾有的新鲜问题。如果不防微杜渐，抛弃农村妻子、过腐化生活、贪污受贿等社会问题就会出现在革命队伍中。“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与“创业难与守成更难的问题”将同时摆在党和年轻的共和国面前。而本文从李克的家庭生活这一侧面，那么敏锐地捧出了新的问题，是独具慧眼的。甚至可以说这种选材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可惜，这一良好的题材被作为资产阶级、小资产阶级情调加以鞭笞，由此揭开知识分子改造的序幕。接踵而来的批判胡风、反右派、拨白旗、反右倾、十年浩劫，矛头不仅指向时政言论，就连温良谦恭让的儒雅的风度也在扫荡之列。这种题材本来是喜报春的燕子，却变成了暴风雨的前奏。这对于当下文学选材来说，不可以说不是深刻的、引人深思的教训。

2、小说以情调温馨，笔触细腻拨动读者的心弦 这部小说现在读来故事是那么简单，语言是那么素朴，人物是那么平常，何以能打动读者的心灵？这首先要决定于当时的阅读环境，其次是小说真情的艺术。小说就是在通过第一人称“我”的眼光、语言和心理描写夫妻间的矛盾中，使自身具有真实之感，温馨至情的功用的。

“我”的叙述，拉近了小说与读者的距离，就好象“我”在与读者面对面徐徐对话。“我”的一切感受，以及对妻子的一切感受是那么真切，那么让人身临其境，那么让人随心而动。妻子过去做的一切总是大写在“我”的脑海中：一把一把割茅草，换来钱买毛线为我编织毛衣，防我的胃病；晚上边哄孩子，边练习大楷；“我”写稿，妻子抱着孩子为防干扰，到他人家里躲避；……日子平淡，但过得静穆、和谐。如今，进城了，夫妻吵起了架，打起了心理官司。城市的一切于“我”太过熟悉、太亲切；而妻子几乎看不惯城里的一切。城乡习俗等之间的差异变得越来越明显。但笔者就是在不厌其烦中，娓娓地叙说着妻子心理与行为的不断的变化，从不习惯、指斥别人、到检讨自己，最后希望丈夫不断地教育自己，让自己进步，这就表述出了人的真正内心的东西，表露出人的个性。“她”倔强，处处好强，在小说中是由多方因素构成的，为抛石子的孩子打抱不平，坚持教小娟学文化，对“我”跳舞、吸烟等始终不谅解……；她又是一个善良的人；怕“我”生病不辞辛劳为我织毛衣；为挨打的小孩争治伤费和营养费；为错怪小娟向她道歉……。她在城市的生活中，慢慢发现了城乡的差距，也发现了要和“我”沟通的必要性。她也认同了城市生活：穿皮鞋、穿整齐的城市服装等等。这些细致入微的描写，迁涉到夫妻情，则是互相融合，彼此谅解的过程；迁涉到社会生活，则是一个学习的互动过程。这些都来得那么有生活气息，没有大起大落，而从远及近，从外部走向双方的内心。这就是温情，也是平常人

二 温馨的情调，细腻的笔触，内心的探求，

人性的描绘透出文学现代性的淡淡色彩

1、社会主义时代的夫妻生活构建起开创性的选材 《我们夫妇之间》描写了城市知识分子出身的李克和农民出身的张同志一对革命夫妇，进城后的种种表现。城市长大的李克一进入城市就如鱼得水，而农村长大的张同志看到城市的灯红酒绿等“奢糜”生活先是诧异，后是愤怒，同时也随之透露出淡淡的无奈。小说也就以此写出了进城以后，革命干部所面临的新的挑战。这种挑战当然带有他们从农村里带来的，已刻在脑海中的资产阶级是没落的、生活习惯腐朽思想，。

小说重点描写的是夫妇俩的感情纠葛。知识分子出身的丈夫李克和工农出身的妻子“张同志”虽然性格、经历差别都很大，但在艰苦的战争岁月里，夫妻关系一直委融洽，成为有口皆碑的知识分子和工农结合的典范。但从农村进入刚解放的北京以后，在新的生活环境中，感情上一度出现了裂痕。丈夫感觉到“好象回到教学一样”，一切都对他发生了强烈的诱惑。而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妻子对地毯、沙发、跳舞……都看不惯，她曾干涉丈夫跳舞、抽纸烟，使李克在众人面前丢了脸。李克尽管对妻子的所作所为不满，但又时时反省，不断从妻子身上发现新东西，直到最后承认自己“思想感情里边，依然还保留着一部分小资产阶级脱离现实生活的成份。和工农的思想感情，还有一定距离。”[3]在生活中，两人情感变得疙疙瘩瘩，对生活的态度似乎渐行渐远。然而，生活实践是可以改变人生态度的。在多次冲突之后，夫妻找到了自身的弱点，并从此达成谅解，和好如初，并表示今后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从上看出，就小说取材而言是新颖的，它以浓厚的知识分子情调和现代的城市趣味吸引着读者的眼球。这种写革命172

生中的朴素生活。当代家庭生活与之相较，不也就是在冲突与平淡中，寻索着相互的温馨与慰藉吗？

3、展露自然性和社会性的相辉映的人性

对人的认识走过了漫长的时日，只有马克思才把人分为自然的人和社会的人，开始了对人进行客观地评价。因此，作为文学作品，写生活就离不开人，离不开人本应具有的特征。而人的自然属性是人之为人即有的，离开了它人又何为？

中国传统文学一直以来被“文学载道”所统治，它们只强调人的社会性，具有很强的功用性与功利性。那些文学只触及人的社会属性一面，面对文学的现代性追求则缺乏真诚的理解。甚至到解放后，一直延续到文革，人的现代化问题一直被抛在人的本体之外。但中国文学史上并不缺乏聪明的感悟，其实新文学的先驱胡适和鲁迅对人的现代化有同构的解释。鲁迅主张“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先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另立新宗”，[4]胡适则鼓吹“研究问题，输入学理，整理国故，再造文明”[5]，二者的相通之处是相当明显的。而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鲁迅、胡适等的人的现代化理论来看，文学的生命是表现人，表现人的自然与社会属性。今天的创作也无一例外的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夫妇之间》就是这样，它不仅挖掘了人之所以为人的、正面的、外露的东西，也挖掘了人内心的深层次的东西。张同志的极强的原则性，好抱不平，对他人十分谦和，这都是作为社会人的共性。作品并没有停留如此，还开掘了这个女 性 特有的内心世界，既具有农民粗俗的个性，又具有女性的温柔贤良。爱面子，好发脾气，好为人师；也发掘了她面对城市，对她过去批评的“俗”，“低级趣味”的驱同心理。这是人转变的基因。没有这一切，也就没有和丈夫的倾心的长谈，就象“初恋时一样”的可爱结局。

为了更深入人心，小说还着意刻划了“我”的心理感受，以及“我”城市文化心理。“这城市，我也是第一次来，但那些高楼大夏，那些丝织的窗帘，有花的地毯，那些沙发，

那些洁净的街道，霓虹灯，那些从跳舞厅里传出来的爵士乐……对我是那样的熟悉，调和……好像回到了教学一样。这一切对我发出了强烈的诱惑，连走路也觉得分外轻松……”[6]这是对城市的膜拜与回乡心理，回归的兴奋溢于言表。

“她对我，越来越不顺眼，而我也一样，渐渐连她一些不值一提的地方，我也看不惯了！地方：发下了新制服，同样是灰布‘列宁装’，旁的女同志穿上了，就另一个样儿，……而她……走在柏油马路上，还象她是爬山下坡的样子，两腿向里微弯，迈着八字步，一摇一摆，土气十足……”[7]一种情绪在“我”心中滋生，这是对配偶的一种轻视，厌倦情绪，这是真心地表露着自己的内心。这就是人们批判的狭隘的小资产阶级思想。而这种思想在生活中，却具实地膨胀，直接而大面积地影响过进城后的夫妻生活。

这就是《我们夫妇之间》试图表现的人性，虽然故事比较浅显，但在共和国文学里，没有先例的开了头。如果沿此下去，文学的人性拓展将是新天地一片。

除此之外，这篇小说语言朴素，结构自由，是一篇可读性强的作品。

当然，它也有缺失，即过多的议论，教化的存留，开掘不深的人物心理，都相对淡化了小说的艺术性。

注 释：

[1]贾华含,等.对批判萧也牧作品的反应[N].文艺报,1951,(8). [2]丁玲.作为一种倾向来看——给萧也牧的一封信[N].文艺报,1951,(8).

[3]於可训,等.文学风雨四十年[M].武汉大学出版社,1989. [4] [5]转引自赵宪章.文体与形式[M].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4.

[6] [7] 缪俊杰.共和国文学作品经典从书∙短篇小说卷[M].花山文艺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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